chapter 66


    那家餛飩鋪子今天也生意紅火。


    倚靠在矮牆上的人抱著懷裏的一柄舊劍, 百無聊賴地叼著根狗尾巴草, 揚起頭看向了斜對麵的巷口。


    餛飩鋪子的老板娘獨自一人忙活著,她手腳麻利地掀開大鍋添了一瓢水,又抓起湯勺顛了顛煮好的餛飩,起勺分裝進幾個大碗,等著熟客們自己來端走。


    這是個日頭不錯的天氣,烈陽收了收近日來的強盛, 偶爾一陣風吹來,矮牆下的狗尾巴草便隨風飄搖, 成了鬧市中的一隅祥和。


    大街上人影憧憧,在日頭下奔波勞碌的行人偶爾停下,擦一把汗,跟街邊的涼茶鋪討要一碗寡淡的茶來喝。


    正午轉眼間就過去了。


    餛飩鋪子裏最後一個客人也放下了喝幹淨的碗, 扔下兩枚銅板,起身走人。


    老板娘笑著送走客人, 過來收拾掉碗筷,擦幹淨桌子, 見街上冷清了些許,才擦了擦臉,用剩下的一點麵團給自己做了碗清湯麵條來吃。


    時辰一過, 生意便清閑下來了。


    她洗幹淨抹布,趁著不忙,將幾個桌子椅子全都給仔細擦了一遍。


    一道身影從麵前一晃而過。


    她連忙抬起頭來,笑著招唿:“歡迎客官, 吃點什……”


    前邊兒的大街上來往著行人,沒有誰走過來。


    她又左右看了看,隻看到隔壁鋪子正在打瞌睡的夥計,還有兩隻追逐嬉鬧的土狗。


    抬手擦了把汗,她便垂下頭繼續打整桌椅。


    一道纖長的身影抱著把舊劍,腳步輕緩地走在街上。


    身後有人吆喝了一句:“夏娘子,五碗餛飩,送茶樓來。”


    女人應了一聲:“誒,就來!”


    那聲音消失在了身後,抱著劍的人垂下眼,轉身走進了巷子。


    小巷裏黑不見光,她抱著長劍,腳步徐徐地穿過這條巷子,走到巷尾時,麵前的世界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大街出現在眼前,她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這條街處在熙熙攘攘的鬧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一眼望過去,竟也不比身後的那條街差上多少。


    所謂曆史,不過是一個環。兜兜轉轉總會迴到原點,又從原點繼續轉下去。


    三百年過去了。


    無論是一統天下的大商,還是取而代之的吳國,都經曆了分崩離析與顛覆重組,到今天,兩邊的路竟又一次走到了同樣的節點。


    抱著長劍的人掃了一眼麵前的鬧市大街,沒能從行人的衣著上找出與方才的見聞有何差別。


    就好像她隻是從一條街來到了另一條街,而不是跨越了另一個世界,又再次迴來。


    “在宏觀曆史中,個體的影響隻是一時的。有時候一個朝代的興亡與衰敗,甚至不會影響到後世的生態與發展,除非已經演變到了科技文明的飛躍,否則百年千年都不過是一次次環內循環罷了。”


    腦中的聲音一板一眼地說完,最後道:“本段信息摘抄自程序資料庫。”


    她已經對這些時不時就從它嘴裏冒出來的東西習以為常了。


    再晦澀的學識,聽了三百年,也該明白其含義。


    午後的陽光照進了巷中,卻不肯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往身後一靠,側過身看向外麵吆喝叫賣的小販,隨口道:“換而言之,大商被我顛覆與否,並無意義,三百年一過,曾經的天下霸主也不過是話本上的一點水墨。”


    連一個王朝都是如此,她又算得了什麽呢?


    腦中的聲音片刻之後才響起:


    “要證明一件事有無意義,最簡單的方法是看自己是否得益。”


    它看起來不像個活人,但時常能道出一些最直白的東西。


    好在她本性自私,與它可謂是一拍即合。


    “你多半又要說,我已經占據上風,得了先機,這條路並沒有白走一趟。”


    腦中的那道聲音停頓了下來,隨後才迴答她:“從結論上來看,這就是事實。”


    靠在牆上的人懶洋洋地收迴視線,望向了自己一路走來的巷子另一頭。


    “得了先機又有什麽用,能看不能碰。”


    似乎是意識到了她的想法,001嚐試著勸解她:“002維度的自主監測工程還未啟動,從這三百年間的趨勢來看,大概到坍塌之前它都不會啟動,所以你存活的概率會高於002樣本。”


    抱著劍的人輕笑了一聲。


    “若是兩個人至始至終都隻有一個能活,兩者的存活概率直白點說,不過是一半對一半,你要我去賭這概率,無異於讓我坐以待斃。”


    她抬起眼,凝視著巷子漆黑的深處,似乎能從這樣濃稠的黑暗裏,窺見另一個世界裏的人。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向來是她的人生信條。


    001對此再清楚不過——如果她不是這樣的人,為她而生的自己也就不會這麽早被啟動。


    一切都與神域推演的別無二致。


    它想著,在這個合適的時機開口道:“你的先機和優勢從來都不是比她更早一點覺醒。”


    靠在牆上的人剛直起身,這句話落下後,她停下了邁開的腳步,等它繼續。


    001依然一板一眼地說:“盡管我認為最穩妥的方法,就是什麽也不做,但正如你所說,002樣本也有存活的概率,你想要把這概率變為零,其實並非沒有辦法,但這個過程你會非常痛苦,我並不建議……”


    “痛苦?”她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它。


    抱著長劍的人立在巷口,筆直的雙腿踩在陰影裏,上身沐浴在陽光中。


    她揚起下頜,神色平靜地望著巷子外的人來人往。


    “比起坐以待斃,痛苦值幾個銅板?”


    說完,她收迴邁向大街的腳步,轉身走進了漆黑的深巷。


    身後的那片明媚陽光、那太平盛世,便徹底離她遠去了。


    “我走過了百年千年。


    被漫長的曆史推著拽著,苟延殘喘著,固執地亟待著我的信念。


    我注視著近在咫尺卻又不可觸及的你。


    從你的出生,到你的老去、死去。


    若這死亡不可複製,也許我們便無需相遇。


    也就無需品嚐連死亡都無法將其消融的苦痛。


    神也必然不曾猜想到——


    這苦痛的名字。”


    短發女人的手指停留在這一頁,已經十分鍾沒再動過。


    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大腦處在一個微妙的狀態。


    那是不明確也不理性的思考,像一團理不清的毛線團。


    這是種陌生的體驗。


    對她來說,聯邦出現的大多數難題,她都有一個大概的方向,隻需要按照這個方向去努力,最終就一定能夠解決。


    這似乎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所以此時此刻她很難理解自己的思考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


    好的,還是不好的?


    有價值的,還是無價值的?


    無論如何,她都已經在這上麵耗費了太多時間。


    短發女人迴過神來,走到實驗房的角落裏,準備將這本白色的筆記本放迴自己的儲物櫃。


    這段時間她一直這麽存放它。


    並非是動了“占為己有”的念頭,而是她還有很多疑問沒能解決,無法說服自己將它上交給圖書管理局。


    她看見了包裹箱子上留下的那三個數字,與她的伴生程序擁有的代號一模一樣。


    這實在太過巧合,連帶著自己對筆記本上的內容所產生的一切反應,都顯得微妙了起來。


    其實她已經隱隱有了一種直覺——


    這筆記本上記錄的每一個字,也許都和自己息息相關。


    她很難不去想,這會跟她失去的那些人生有關嗎?


    實驗房裏安安靜靜,幾個培養倉都運轉正常,時間也快到了該出門的點,她暫且壓下這些念頭,抬手去觸碰儲物櫃的感應鎖。


    手掌貼合之後,熱感應從上到下掃描而過,第一道櫃門開了。


    她正要將筆記本放進去,目光卻頓了頓,停在金屬櫃子內的中層抽屜上。


    第一道櫃門裏向來是她存放一些重要資料的地方,這些不能導入數據庫,必須在實踐出結論後當場銷毀,所以她對待這三層抽屜總是很謹慎。


    上層的感應鎖是偏向左側的,下層的感應鎖則偏向右側。


    隻有中層的感應鎖,表麵看起來什麽也沒有,實際上找準角度,雙眼對視上隱藏的虹膜掃描儀之後,就能打開感應鎖。


    但現在,她內置的虹膜掃描儀是亮著的。


    這紅色的小亮點並不明顯,也隻會在感應鎖打開後常亮,直到再次上鎖為止。


    她抱著筆記本,目光停放在那紅色小亮點上。


    感應鎖的自動上鎖時間是打開後超過二十分鍾,說明在最多二十分鍾前,有人打開過這層抽屜,直到現在也還沒鎖上。


    這不可能,虹膜鎖是無法以第二種方式打開的,錄入的是誰的虹膜,解鎖就必須是誰的。


    更何況,她今天下午還沒有離開過實驗房……


    不,等一下。


    短發女人頓了頓,側頭看了眼培養倉上麵的倒計時。


    還剩下10分鍾05秒。


    這一個培養倉每隔30分鍾需要更換一次培養液,而在22分鍾以前,她去了趟實驗房旁邊的小倉庫,來迴用時不過兩分鍾左右。


    正想著,她就聽見中層抽屜“哢噠”一聲,自動上鎖了。


    這也就意味著,最多在22分鍾之前,有人進了她的實驗房,在兩分鍾的時間內打開了她的第一道櫃門,以及櫃子裏的中層抽屜。


    兩道密碼,分別需要她本人的掌紋和虹膜。


    這麽短的時間,不被她發現,不被外麵的零三一發現,這可能嗎?


    她注視著中層抽屜,手裏還抱著那本白色的筆記本。


    ——也許一切都是從收到這本筆記開始的。


    她想著,彎下腰來,將自己的雙眼湊近了抽屜,停留在準確的距離與水平線。


    裏麵也許有什麽危險的東西,也許沒有。


    但她心底平靜得出奇。


    兩秒後,感應鎖打開了。


    她沒有直起身,就這麽探出手,將抽屜拉了開。


    裏麵還放著她儲存資料的數據包,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


    她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多出來什麽,也沒少了什麽,竟感到了一點失望。


    ——我在期待些什麽嗎?


    她想著,直起了身。


    短發女人正要關上抽屜,那隻探出的手卻習慣性地在抽屜裏的三個視線死角摸了一遍。


    這是她的小毛病,連零三一都從不知道。


    手指在摸過抽屜上方時,忽然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啪嗒”一聲,像是觸發了什麽機關。


    她動作一頓,幾乎是在下一秒,就反應迅速地抽迴了手。


    但已經晚了。


    短發女人抱著手裏的筆記本,剛後退一步,就撞上了什麽玻璃一樣的牆壁。


    她猛地轉迴頭來,不知何時出現的柱形玻璃牆將她圍困在了小小的一個圈形中,以圈邊為界限,隔開了她與外麵。


    白得刺眼的光瞬時從腳下亮起,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卻隱約感到一種違和的熟悉感。


    ——就好像,這樣類似的裝置她曾在什麽地方見過。


    裝置?


    她為什麽會這麽快認為,這是一個裝置?


    來不及捋清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她便被白光徹底包圍,一陣劇烈的迴旋吸力扯出了她的整個意識,連痛唿聲都沒有機會,她徹底消失在了柱形玻璃牆內。


    白色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實驗房內靜了下來,隻剩下幾個培養倉的倒計時還在往前走著。


    一秒又一秒。


    不會停下,也不肯倒退。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細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隻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老舊唱機幽幽轉著,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拿著雞毛撣子收拾櫃子,邊跟著小聲輕唱。


    “……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聞著夜來香……”


    她打掃完了這邊的櫃子,正要踮起腳去撣一撣櫃頂的灰塵,卻突然痛唿了一聲,立刻捂住了挺起的肚子。


    肚子裏的陣痛越來越明顯,她痛得臉色慘白起來,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麽情況。


    雞毛撣子掉在了地上,女人“哎喲哎喲”地叫喚著,彎著腰扶住牆,想要走出去,到院裏喊一聲東邊兒住的鄰居。


    院子裏正在曬衣服的婆子眼尖地瞅著了她,頓時臉色大變,高聲喊道:“夏家的要生了!夏家的要生了!都來幫忙!”


    一聲落下,四合院裏還在的人全都跑到屋外,一群人看到正扶著牆出來的女人,頓時慌亂起來,有喊去找接生婆的,有喊去叫輛黃包車的,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吵鬧得很。


    曬衣服的婆子最鎮得住場,一聲嗬斥把這些人給叫安靜了下來,隨後指揮一個個去幫忙,叫黃包車的,通知夏家男人的,給醫院打電話的,一群人頓時有了著落,開始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


    婆子和一個婦人幫忙扶住不停叫喚的女人,憑著過來的經驗看了看她的情況,又叫人趕緊準備點白糖開水過來。


    這身子骨,待會兒怕是要遭大罪了!


    醫院的產房門口,剛從工地上趕迴來的男人一身大汗,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抓住婆子的手臂急忙問:“吳媽,俺媳婦兒呢?怎麽樣了?”


    吳媽也是著急,看他終於迴來了,連忙道:“老三啊,你媳婦兒在產房了,你別著急,搞快些去把該買的都買了,你媳婦兒這身子骨不太行,多半是要住院的,錢都帶了沒?”


    男人抹了把臉,掏了掏自己的兩個褲兜,毛票硬幣一大把,仔細數卻沒幾個錢。


    他有些尷尬,吳媽卻是曉得他兩口子的情況的,家裏老人的喪事剛辦完,廠子的活計又沒了,還被拖欠了大半年的工錢,現在能有一口熱飯吃都算是不錯的了。


    她歎了口氣,摸出自己出門前揣進衣兜裏的荷包。


    產房裏的慘叫和哭聲持續到了深夜。


    再有半個鍾頭,這個五月就要結束了。


    醫院裏來來往往的人漸漸少了,到最後,產房外的婆子也撐不住,先迴了家去。


    隻剩下一身髒汙來不及收拾的男人蹲在外麵,焦急如焚地等待著。


    一個黑色身影懶洋洋地靠在門上。


    她戴著一頂黑色帽子,身上穿著黑色的西服,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衣領上,兩條長腿交錯著,一腳踩在門上,一條腿站著。


    兩隻手散漫地插在褲兜裏,偶爾抽出左手來看看手表上的時間。


    零點剛過,門後就傳來了洪亮的嚶啼。


    她輕笑了一聲,站起了身來,給蹲在地上的男人讓出了位置——盡管對方看不見她。


    產房的門從裏麵打開後,每天都會在這裏上演的戲碼便又開始了。


    戴著帽子的人壓了壓帽沿,百無聊賴地插著褲兜走過去,垂眼看了看繈褓中剛剛出生的女嬰。


    她還如此脆弱,連眼睛都睜不開。


    分明隻是一隻手就能掐死的小角色,卻讓自己等了快要兩千年。


    這整整一千八百六十年,是三十一個六十年,是全新且完整的三十一次人生。


    而此時此刻,她的第三十三次人生就要開始了。


    戴著帽子的人最後看了繈褓中的女嬰一眼,轉過身離開了產房前。


    她漫不經心地走在醫院的長廊上,來到拐角處時,腳步一轉,從二樓的牆壁穿身而過,輕輕一躍,落到了地麵。


    隨後側過身來,望了那扇窗戶一眼。


    ——好好享受吧,你這最後一次的無聊人生。


    大街上已經靜得隻剩下死寂,拉著黃包車的男人腳步飛快地穿梭在街道裏,坐在車上的女人翹起二郎腿,叉開的旗袍裙子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繞過一條巷口時,一道黑色身影從她視野中一晃而過,她定了定神,再看過去時,又什麽都沒有。


    大夏天的,別是看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她摸了摸手臂,小聲催了拉車的一句。


    今天可是要見大老板,不能耽擱了時間。


    漆黑的深巷中,戴著帽子的黑色身影不急不緩地向前走著。


    一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纏繞的白布從劍上脫落,露出寒光凜凜的劍刃。


    她的腳步最後停在了巷子的正中央。


    往前或是往後,要走的路同樣長。


    一點冷白月光刺破了烏雲,像是城門被撞破的那天晚上。


    她摘下了頭上的黑色帽子,一頭長發順勢散落下來,遮住了臉側。


    腦中的聲音適時響起:“閉環啟動準備倒計時:60秒、59秒、58秒……”


    散著一頭青絲的女人揚起下頜,抬起手中的長劍,筆直地指向了頭頂的冰冷圓月。


    這是月亮最圓最滿的時刻。


    這是她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時刻。


    “……10秒、8秒、7秒……”


    握著劍的手臂忽而一個翻轉,將劍尖調轉整整一百八十度,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5、4、3、2……”


    她閉上眼,緊握長劍的手在最後一聲機械音落下後,猛地向下一個狠刺,入了整個劍身。


    承載了巨大能量的長劍在這一刻與她的身體融為一體,清冷月光下,一柄長劍逐漸淹沒進了那雪白的脖頸,最後消失了蹤跡。


    披散著長發的女人跌坐在地上,骨頭在身體裏一點點粉碎重組,這過程漫長而清晰,令她平靜的神情分崩離析,五官因劇烈的痛苦而猙獰。


    連帶著,腦中的聲音也像是隔了很遠很遠,叫她聽不真切。


    “……閉環啟動條件達成,預計啟動耗時為:盒中世界一個周目。”


    “警告:本次啟動為測試版功能,成功率不與未經排查的問題相衝突,一切後果將由本程序宿主自行承擔,是否確認正式啟動閉環?”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掙紮著起身,從緊咬的牙縫中吐出了兩個字:“……確…認。”


    “已確認。”


    “正在啟動閉環,本閉環構架基礎為:001維度與002維度。”


    “本閉環的一次完整循環需占用一個周目。”


    “本閉環的可循環次數等同於剩餘的全部周目。”


    “本閉環啟動後,將致使啟動方樣本進入逆生長狀態。”


    “本閉環啟動後,有一定概率出現未知偏差,請001樣本做好準備……”


    地上的人已經聽不清它的聲音了。


    她十指在地上摳出了一道道血痕,然而比起身體中的變化引發的疼痛,卻隻是九牛一毛。


    機械的聲音不帶有絲毫情緒,如同此刻凝望著地麵的滿月。


    深巷的前方與後方,兩片土地上的人們還在無知無覺地奔波勞碌。


    他們亦是為了生存。


    卻不知,自己其實從未活過。


    鬥轉星移,日月如梭。


    當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登月的人逝世時,相關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成為了全世界的焦點。


    科技的飛躍帶來了便利的同時,也給了人們探索宇宙的機會。


    古人大概永遠無法想象,頭頂上的那一輪月亮其實是一顆星球,而人類甚至已經成功登陸了這顆星球。


    在這星球上,至今還有著第一個登月者的足跡,但現在,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大爆炸宇宙論認為:宇宙是於137億年前一次大爆炸後膨脹形成的。宇宙爆炸之後的不斷膨脹,致使溫度和密度快速下降。溫度降低、冷卻,會逐步形成原子、原子核、分子,並複合成為通常的氣體。氣體逐漸凝聚成星雲,星雲進一步形成各種各樣的恆星和星係,最終形成我們如今所看到的宇宙。”


    一位宇宙學家在自己的博客上發文紀念友人,他在文中的末尾說:


    “恆星在星係中燃燒,它不斷膨脹擴張,通過核聚變轉化氦氣釋放出驚天動地的爆炸,再將一切自身物質交還於星際墳場,然後再次迴歸。”


    “生命與死亡,本質便與恆星的自我燃燒相同。”


    “或者也可將宇宙的形成,看作是一場出生,而在出生之前,它曾死亡(爆炸)過。”


    “所以我在緬懷他的同時,也為他將來在宇宙中某一隅的再次誕生而祝賀。”


    “我祝願他,下一次也能盡情燃燒自我。”


    沒有人知曉,與逝去的恆星同一天誕生的,還有一顆渺小而平凡的星星。


    她正在經曆第三十四次的自我燃燒。


    更無人知曉,與此同時還有一顆強大而美麗的恆星,剛剛經曆了她此生第一次的死亡。


    然後她將生活、受苦,最後她出生。


    這便是誕生於死亡廢墟的一次新生。


    這便是——


    我與你的第一次相遇。


    作者有話要說:宇宙爆炸來自百度百科,恆星燃燒出自紀錄片,有bug歡迎指出(。


    最近身體不太好,正在努力恢複日更!這章的所有評論都發紅包,做個補償吧。


    明天見~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三七 2個;konoha、賴美雲的樹袋熊麻麻、tclota、十方十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耳朵難眠 10瓶;十二和太陽 9瓶;newlight 8瓶;張碧晨的女友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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