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之聲響起, 苻寶坐在係了紅色綢緞和描金銅鈴的馬車之上, 最後迴頭看了看這片陰騭的土地。天空是晴朗的,可重重疊疊的雲朵遮蔽在太極宮之上, 宛如明珠蒙塵, 這於一個國家來說, 也許是不祥的。


    苻寶心底生出一抹擔憂,但她什麽都做不了, 出嫁已經是她為齊國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她目光所及,是眼眸冷峻的王元修和帶著淺淡笑意的苻華,可她卻從王元修的眼眸之中看到了關心, 在苻華的眼眸之中看到了怨毒,她想,她一定是魔怔了。


    齊帝很沉默的站在原地, 沒什麽依依惜別的意思,他隻是沉默,無邊的沉默。也許對於君主來說,讓女兒出嫁去換取和平本身便不算什麽太好的迴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恥辱。


    苻寶還想看些什麽,可樂聲催促著,雲錦利落的放下了馬車前的簾子, 她終是什麽都看不到了。


    約麽走了一個多時辰, 便到了長安城外。馬車驟然停下來,周遭是一片寂靜。苻寶忍不住攥緊了衣裙,她的頭上戴著六尾點翠鳳冠, 發鬢兩旁的珍珠步搖長長的垂下來,耷在她的肩上。


    雲錦將緙絲挑金鳳的團扇遞給她,低聲道:“公主且遮一遮罷。”


    苻寶不動聲色的將團扇接過來,略略擋在麵前,隻露出一雙眼睛和眼角旁緋紅的痣。她的眼睛宛如含著三分秋水,本該是頗讓人憐惜的,可因著那一分的狡黠,便將那不安的底色生生的衝淡了,看著倒有些雀躍之意。


    她死死的盯著馬車的簾子,然而迎接她的,是久久的寂靜。也許,他是不會來看她的,這本也不合規矩,他一貫是個板正的人,沒道理過了一兩年就變了。


    苻寶的心鬆弛下去,眼睛瞥著團扇上的紋飾,心想著嫁衣雖不怎樣,這團扇倒是頗精美的。


    突然,簾子被掀開了一個角,苻寶一驚,連手中的團扇都掉了。她一抬頭,隻見上官衝探進半個身子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他的兩支修長的手指正夾著簾子,隻一眼,便鬆了手。


    馬車裏又恢複了一貫的安靜,可上官衝那雙琥珀色的深邃眼眸卻仿佛還在苻寶的眼前。她依稀看到他臉上清淺的笑容,氣勢逼人又帶著危險,可細細探究,竟是滿足和愉悅的。


    苻寶搖了搖頭,想把他的臉從腦子裏擠出去。說好的閱盡千帆,怎麽一見到上官衝,她就瞬間花癡了?也許他還恨著她呢,也許他根本沒有笑,或者他隻是在笑她,就這麽輕易的落到了他手裏,而他正想著怎麽羞辱她呢。


    “走!”馬車外響起上官衝冷峻的聲音,好像不帶任何感情,卻又像是蘊含了無限的情意。他像一個一償夙願的孩子,得到了最想要的,就什麽都不想了。


    他似乎離她很近,就算隔著馬蹄的聲音,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氣息。良久,她聽到陸議在問他,“殿下當真隻是來求親啊?臣還以為殿下會順便把長安城拿下呢。”


    上官衝沒說話,隻是勾了勾唇。他現在大約能理解周幽王了,在褒姒終於莞爾一笑的時候,還要什麽天下?


    現在,大約全天下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為了個女人興師動眾的,的確不劃算,可若是為了信仰,那大約倒合算的緊。


    夜晚的時候,大軍已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齊梁的邊界,一入梁國,上官衝便命令大軍停下來,原地紮營休息。


    苻寶從馬車裏走了下來,她將鳳冠褪了下來,擦掉了唇上濃重的胭脂,隻著了一身紅色的嫁衣,遠遠的朝著齊國的方向看著。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墨染的一片星空。


    一迴頭,便見顧源走了過來,他的眸子澄澈清明,更勝天邊的星子。“別看了,那裏沒什麽可留戀的。”他柔聲道:“小六,以後要過自己的日子,明白麽?”


    苻寶點點頭,有些不安的看著遠處上官衝的背影,道:“我的日子,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呢。”


    顧源湊在她耳邊,道:“會很好的,你放心。”他站直了身子,目光突然變得悠遠,道:“至於我呢,也要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苻寶猛地抬頭,她早就知道顧源會去過自己的日子,那也是她所期望的,可她沒想過,會這樣快。


    顧源很溫柔的笑著,目光輕柔的像看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小六,你要好好活著,我可不想哪天走在街上突然暴斃了。”


    正說著,他的書童侍書牽了馬來,道:“公子,我們該走了。”


    顧源沒說話,隻無限眷戀的看了苻寶一眼,道:“我們還會再見的,小六。別難過,離別是好事,有離別,就有重逢。”


    苻寶乖順的點點頭,眼裏含著濃重的離愁別緒,可她不敢開口,隻怕她一開口,就是求顧源留下。四世了,顧源守了她四世,也該自由了,她不能那麽自私。


    他言罷,便縱身上了馬,又像是猛然想起什麽似的,迴頭和侍書說道:“我們去向攝政王道個別罷。已經不請自來了,若是再不道別就離開,隻怕不合禮數。”


    侍書道了聲“是”,便拉著馬韁繩,在原地等著他。隻見顧源下了馬,徑直朝著上官衝所在的方向走去。


    苻寶也眯著眼睛看著他們兩個,可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更聽不到他們說的話。他們兩人很快互相行了禮,侍書將馬牽了過去,顧源縱身上了馬,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苻寶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們主仆二人消失在她的視線裏,才低下頭來。她的心空落落的,可她知道,顧源這麽做是對的。


    “他說,他把你交給我了。”耳邊響起上官衝冷冷的聲音,苻寶一迴頭,隻見他正抱臂站在自己身側,一臉的輕挑散漫,他的眉頭微蹙著,兩片薄薄的唇輕抿著,猜不透他的心緒。


    “那他真是草率了。”苻寶盡可能的使自己看上去有些兇狠的氣勢,可在上官衝眼裏,她更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


    上官衝猛地按住她的腦門,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她不覺周身一顫,警醒的看著他,道:“你幹什麽?”


    上官衝的唇微微一勾,悠然歎道:“本王是在想,六公主的腦袋還是不大好使。天師不愧是天師,最能洞察天機。”


    “什麽天機?”苻寶支支吾吾道。


    “本王的心就是天機。”他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聲音略有些嘶啞,好像是被冷風吹的,有點傷風。


    既然他是個病人,苻寶的心不覺軟了幾分,她關切的看著他,道:“你怎麽了?喉嚨啞啞的,是不是傷風了?我讓宮人煮點熱水給你喝罷。”


    她說著便要喚人來,上官衝一把捂住她的嘴,無奈的看著她,淡淡道:“說你笨,你還真的笨起來了。”


    “你不喝熱水?是嫌不精致?上官衝啊,幾年不見你越發驕奢了啊。”苻寶把他的手掌攥在手裏,從嘴邊上拉下來,嘖嘖的感慨著,“那這樣,裏麵煮點薑,喝薑湯可還行?”


    她的指腹挨著他的掌心,有些癢。


    他把手從她手中抽出來,在他的唿吸急促之前,轉身走了。


    “真是年紀越大,人越古怪,宮裏的嬤嬤們說的沒錯。”苻寶站在原地,盯著上官衝的背影,幽然感歎著。


    上官衝氣急敗壞的迴到帳篷裏,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攥緊,就差捶胸頓足了。陸議坐在他對麵,笑吟吟的看著他,道:“殿下不去陪陪六公主?在這愁什麽呢?”


    上官衝懶怠理他,隻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齊國也不知道整日裏教公主們什麽,越發的笨了。”


    “您是在說六公主麽?”陸議思忖著道:“她長得倒是一臉的聰明相,大約……”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到一道眼刀劈了過來,直嚇得他打了給寒顫,他抬起頭來,吞了口口水,道:“殿下,臣這不是順著您的話說麽……您這是幹什麽?怪,怪嚇人的。”


    “我家小六也是你能議論的?你的頭不想要了?”上官衝的氣息冰冷,死死的盯著他。


    陸議扶了扶自己的頭,麻利的跪下,道:“臣突然感到頭痛欲裂,這便告退了。”


    上官衝點了點頭,見他起身,又補了一句:“我家小六聰明著呢。”


    陸議忙不迭的應著,道:“特,特別聰明。”也不知道剛才是誰說人家笨!


    苻寶吩咐了雲錦去煮薑湯,便將嫁衣換了下來,她著了一身蜜合色的常服,將頭發簡單的綰了個髻子,又將臉上的妝洗了個幹淨,方才喚了雲錦來,道:“盛一碗薑湯罷,我去給他送去。”


    雲錦甜甜的笑著,道:“公主不是嫌棄殿下古怪麽?怎麽還巴巴的給他送薑湯去?他身邊有的是侍奉的人,若是想喝,便吩咐人去煮了。公主倒不如自己喝些,也好暖暖身子。”


    苻寶看著她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不覺戳了戳她的額頭,道:“就你話多。這麽些時候也沒聽他吩咐誰去煮,想必是不當心自己的身子。我又不發寒,倒不如給他喝了。”


    “再說了……”自己的夫君,當然是自己要上心了。


    苻寶沒再說下去,隻是臉頰悄悄的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章是車車~~


    有小可愛問小七的vb,小七沒有專門開,vb是個大號哇,會掉馬的,待小七糾結一下要不要告訴大家~(裏麵一推黑曆史照片,尷尬)


    介紹一下小七的豪華家庭八,小七的cp是七情百相大大,一個常年咕咕咕,但是寫文很獨特,世界觀很大的大大;小七的兄弟是茶暖不思大大,在圈裏我們是海爾兄弟,一個真人超美的軟妹子,寫文就一個字:甜!


    囉嗦了好多,如果大家感興趣小七再和大家接著嘮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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