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熙性子雖急躁, 對於王元修的話多少還算能聽得進去, 也就勉強罷了。


    苻寶剛迴到永壽宮,沒多少時候顧源便到了。他笑著坐下來, 一邊品著茶, 一邊細細打量著她的神色, 道:“怎麽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苻寶勉強提起興致來, 將高貴妃與她說的話向顧源說了一遍,她半眯著眼睛,道:“你說, 三姐的死當真是高貴妃做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高貴妃若真心想做,自然會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 怎麽會讓三姐死在五姐宮裏呢?”


    顧源將茶盞放下,伸出手來揉了揉苻寶的頭頂,道:“我瞧著你這個小腦袋也不怎麽靈光,還是別想這些了。”


    他站起身來,將懷裏的兔子掏出來,輕輕的撫摸著,道:“高貴妃這麽說, 無非是要告訴你, 這件事的背後是她。即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她很在意的人做的,你若不查, 她便受了你這份人情,你若執意要查,便是與她作對,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苻寶站起身來,剛剛開口,便見顧源用食指比著她的唇,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要她的受你的人情,更不怕她做什麽,可她既然敢說,便有十足的把握掃除了一切證據,就算鬧到陛下那裏,你也得不了便宜。”


    顧源說著,蹙了蹙眉,道:“為今之計,我們隻能提防著些,等待合適的時機罷了。”


    苻寶知道他說的都對,可神色還是忍不住黯然,道:“我隻是心疼三姐,她死的那樣慘,我們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抬眸看著顧源,道:“父皇呢?父皇那裏可有什麽計較?”


    顧源微微低眉,他的睫毛微微的扇動著,道:“陛下若當真有計較,也不會到今日了。丫頭啊,”他歎息著,很悲哀的看向苻寶,道:“宮裏原本就是藏汙納垢的地方,藏得多了,也就不在乎幹不幹淨了。”


    苻寶望著他的目光,點點頭,道:“我明白,我隻是想自己的心裏能幹淨一些。”


    *


    太極宮中,齊帝斜靠在一張方榻上,手裏卷了本書,隻隨意瞥著,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身前席子上跪坐著的陳洵和陳瀛說著話,道:“這麽多日子了,兩位考慮的怎麽樣了?”


    他的聲音很沉,就算是隨意敘話,也給人一種壓迫感。


    陳洵將茶盞放下來,抿了抿唇,道:“還請陛下再給我們一些時日考慮,這樣的事,我們……”


    “再給你們一些時日?”齊帝不耐煩的將手上的書丟在一旁,抬眸掃過陳洵的臉,道:“朕已經給了你們足夠多的時間了。朕的女兒死了,朕卻將此事壓了下來,沒有追究陳國的責任,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是為了什麽罷?”


    陳洵垂眸,道:“是。”


    陳瀛見陳洵默然,很是不屑的瞥了陳洵一眼,開口道:“陛下,此事是我的過錯,我願意拿命相抵。”他說著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詭秘的笑,道:“我皇兄膽子小,您別嚇唬他。”


    陳洵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別胡說。”


    陳瀛站起身來,用手背掃了掃衣服上的褶皺,道:“陛下,用一個公主的命換陳國的火器製造方法和有經驗的匠人,您的算盤也未免打的太精了些罷。”


    齊帝挑了挑眉,斜睨著他,道:“朕的女兒去了就沒法再迴來,火器不過是個死物,說到底,還是陳國賺了。用一個方子保陳國的平安,這個買賣你們不虧。”


    陳洵連忙站起身來,恭敬道:“陛下,不若我們各退一步,陳國答應長期免費供給齊國火器,十年或者是二十年都可以。而且陳國還可以保證,絕不會供應梁國,如何?”


    齊帝冷冷一笑,道:“大殿下,你看朕的齊國缺的是銀子麽?若是朕當真出兵,將你陳國攻下來,別說是火器,就算是整個陳國,也都是朕的。”


    他說著,坐的更舒展了些,一手撐著頭,一手將書撿起來,悠然道:“隻是朕憐惜天下蒼生,不忍如此罷了。”


    陳洵還要說話,便見陳瀛嫌惡的“嘖”了一聲,道:“皇兄,你說這些有什麽意思,若是陛下能答應長久供應火器這種條件,我當場就能應下了,也用不著去找你了。”


    他說著,將雙臂挽起來,道:“陛下,倒不是我有什麽風骨在這拿喬,實在是這是大事,我父皇還在呢,我們兄弟兩個做不了主啊。”


    齊帝的眉目鬆了鬆,將視線從書上麵移開來,道:“你父皇就你們兩個兒子,陳國總有一天是你們的,朕不急。”


    他笑了笑,道:“隻要你們簽了盟約便是,大可等你們承襲了位子再履行,十年八年的,朕都可以等。”


    陳瀛嗤笑了一聲,道:“陛下當真是好謀算,我父皇身子不好,隻怕用不了這麽久。”


    陳洵眉頭微蹙,道:“不可如此,大不敬。”


    陳瀛並不理他,隻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方榻周圍的雕花隔板上,淺淺一笑,道:“陛下,此事我應了。這盟約,我簽。”


    “不可!”陳洵急得麵紅耳赤的,他一把抓住陳瀛的手臂,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是玩的。”


    陳瀛迴頭看著他,閉了閉眼睛,像是讓他安心,道:“皇兄,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來做這個罪人,不用你沾手。”


    他笑了笑,哄孩子似的,道:“我們大殿下的手,還是幹幹淨淨的,好不好?”


    陳洵被他的話語激怒,臉上帶著怒不可遏的表情,道:“你……”


    齊帝輕笑著,坐起身來,將袍子披在自己身上,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大殿下,你這樣迂腐可不成。坐不穩天下。”


    陳洵笑著道:“陛下聖明,我早說過這話,隻是我父皇顧及祖宗家法,對嫡庶之事看得太重,這才下不了決心。”


    他伸手扶著齊帝站起身來,道:“不過陛下,盟約我可以簽,但我還有個條件。”


    齊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頓了頓,道:“你說。”


    陳瀛道:“一來,此盟約隻有我一個人簽,我皇兄不必沾手。不過他是個正人君子,就算他日是他做了皇帝,也一定會履行盟約的,您大可放心。不過我若是簽了,陛下便再不可追究三公主的事,否則我一旦死在齊國,這盟約就作廢了。”


    他幽幽的說著,低歎道:“我顧惜自己的性命,陛下能理解罷?”


    齊帝冷哼一聲,不耐煩道:“朕答應你。”


    “還有一事。”陳瀛躬了躬身子,扶著齊帝在案幾後的軟墊上坐下來,道:“我心悅五公主,若是陛下能將她賜給我做妻子,那我便無憾了。”


    他略緩了緩,接著道:“心情好了,簽字的時候也流暢些,不至於出什麽岔子。”


    齊帝的眸子如同鷹隼一般,帶著劃破天空的戾氣,咬牙切齒的盯著他,半晌,他的臉上漸漸綻放出笑意,他伸出手來指著陳瀛的鼻子尖,道:“你可真是一點都不吃虧啊。朕這個五公主,是姐妹之中最拔尖的,是朕捧在手心上疼的,你倒是眼尖。”


    齊帝說著,歎了口氣,道:“罷了,女大不中留啊,朕便為你們兩個賜婚罷。”


    陳瀛笑了笑,道:“不過五公主性子剛烈,我也不願逼迫於她,陛下還是問過她,再做決定罷。”


    *


    當夜,齊帝便去了長信宮與高貴妃一道用晚膳。高貴妃吃的清淡,齊帝素來不喜,便總是自己在太極宮裏用過膳再傳她侍寢,高貴妃不覺暗暗稱奇,她不敢多問,隻吊著精神,侍候齊帝警醒著些也就罷了。


    高貴妃從鹿筋拆鴨子熱鍋中盛了碗湯,又細細的把鴨子骨頭拆了,將鴨肉撕成細絲,方才端給齊帝,柔聲埋怨道:“陛下也不早些吩咐臣妾,臣妾平日吃得素淨,隻得讓禦膳房臨時添了來,這鴨子熬得不是很酥爛,隻怕入不了陛下的口。”


    齊帝笑著吃了一口,道:“朕又不是老頭子,這些東西不必怎樣酥爛,還是有些嚼勁的好。”


    高貴妃見他興致不錯,也就跟著笑起來,道:“這倒是臣妾的錯了。臣妾隻顧著擔心陛下和臣妾一樣,克化不動這些東西,卻沒想到陛下正當壯年,正喜歡這些呢。”


    齊帝心中有愧,也就樂得哄著高貴妃開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比平時多吃下去半碗飯去。


    收了晚膳,齊帝便坐在貴妃榻上,吃著高貴妃新釀的果子茶,高貴妃跪坐在地上,輕輕的幫他捶著腿,道:“陛下今日有什麽高興的事麽?臣妾瞧著陛下一直在笑,便忍不住問了。”


    齊帝點點頭,道:“朕啊,給小五尋摸了一門好親事呢。”


    高貴妃聽著心裏一緊,一塊石頭不知怎麽就壓在了胸口上,她不覺手中的力道重了幾分,見齊帝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俯身,道:“臣妾心中歡喜,捶痛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不值什麽,咱們多年的夫妻,不必拘這些俗禮。”他說著,將高貴妃拉起來,抱在自己腿上坐著,道:“你待朕的心思,朕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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