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寶咬著唇, 就這樣靜靜的在貴妃榻上坐了一整個下午, 少年的上官衝與做了攝政王的上官衝,兩張臉在她麵前來來迴迴的交織著, 她知道, 她大概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被掐得通紅的手掌心,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要弄死人家嗎?你是誌氣呢?這麽點小恩小惠的你就心軟了?是不是沒見過男人?是不是!”


    你喜歡他又能如何呢?他終歸要迴到梁國去, 終歸要做攝政王,終歸要打進來,也終歸會把你拋下的。


    苻寶閉了閉眼睛,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和堅定,她知道, 她不能沉溺其中,不能愛他,也不能死。她要離得他越遠越好。


    接下來的幾日裏,苻寶都趕在雞叫之前就起了身,一路摸黑跑到南書房去,下了課,又纏著苻玉和苻熙送她迴來。若是上官衝一早便等在門口, 她便讓福祿去南書房跑一趟, 隨便扯些她身子不適之類的理由糊弄上一天。


    總之,隻要能避開上官衝就行,怎麽有效果怎麽來, 反正她也不要麵子。


    王元修很快就發現了她的心思,他也不願與蕭晚一道走,兩人一拍即合,便由王元修一大早在永壽宮門口等著她一道去讀書,下了課兩人再在南書房裏胡侃一通,消磨些時間,晚些再由王元修送了她迴去。一來一迴的,倒能耽擱不少時候。


    王元修做這件事倒是很坦然的,他本就喜歡與苻寶待在一處,又能完美的避開蕭晚,自是沒有什麽不願意的。可苻寶卻有很重的心理負擔,倒不是因為旁的,主要是怕苻華看見了多心。


    她記得第二世的時候,苻華是很喜歡王元修的,她甚至為了得到王元修而殺了自己,苻華這樣冷靜自持的女子,若非是愛慘了,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因此,今日下了學,苻寶便強烈要求他們在含元殿周圍走走,免得總窩在南書房裏,好像他們兩個當真有什麽似的,倒被人誤會。


    此時已下了朝,大臣們都已出宮去了,周遭倒也算得上清靜。


    王元修走在她身畔,聽著她的錦緞繡鞋輕輕踩在地上的些微響動和裙裾晃動的沙沙聲,不覺有些心馳神往。


    他想起上古詩詞裏所描繪的場景,仿佛就該是他們這樣的,從兩小無猜、青梅繞床,到十指相扣、舉案齊眉,再到攜手白頭、死後同穴,世上的感情再沒有比他們更平順美好的了。


    他不覺看向她,勾了勾唇,道:“小六,我們一直這樣,一輩子在一處,你覺得好不好?”


    苻寶沒有看他,像是沒聽到似的,怔怔看著前方,道:“你看走過來的那個挺清秀的老頭是不是你爹?”


    王元修被她這麽一說,多少詩情畫意也都吞到肚子裏去了,他看向前方,緩緩道:“好眼力啊,你見過我家老頭?”


    苻寶搖搖頭,道:“我看朝服看出來的,配穿成這樣的,也就隻有你爹了。”她說著,微微一笑,道:“你家老爺子名諱雖喚作‘王猛’,可著實長得挺娟秀啊,一點都被猛。”


    王元修苦笑著,道:“那是你沒見到,他打起人來可猛了。”


    他話還沒說完,王猛便直直的站在了他們麵前。他向苻寶行了禮,方看向王元修,麵前冷峻嚴肅,連苻寶的心肝都跟著顫了顫。


    “下了學不迴去在宮裏晃悠什麽呢?你母親說,你這些日子迴去的晚,是在南書房裏用功。我本就不信,今日倒坐實了。”王猛頓了頓,又沉聲道:“身為男子,不曉得報效國家,不曉得上進,就知道淘氣,都是我平日對你太過驕縱,反倒害了你!”


    “父親教訓的是。”王元修垂著頭,像是沾了水的貓,一點也神氣不起來了。


    “還不跟我迴去!”王猛瞥了他一眼,見他不為所動,又輕咳了一聲,算是催促。


    王元修看向他,很恭順的說道:“請父親先行迴去,我送了六公主迴宮再迴去。”


    王猛的胡子微微的顫抖著,像是氣得不輕,大約這是王元修第一次忤逆他,他的心裏頗有些受不住。


    苻寶見情勢不對,忙笑著道:“不必了,我認得迴宮的路,王公子且隨王大人一道出宮去罷。”


    王猛點點頭,恭敬的看著苻寶,道:“臣等告辭。”


    苻寶有些怯怯的,她一貫是這樣,遇硬就軟的,聽王猛這麽說了,她連忙迴了禮,笑著道:“大人請。”


    王元修與她四目相對,隻那麽一瞬,便又縮了迴去,老老實實的走到王猛身邊,跟著他轉身走了出去。


    苻寶心有不忍,連忙追上去,誠懇的看著王猛,道:“大人,前些日子王公子的確是在南書房中讀書用功的,今日是我有事相求,公子不忍才陪了我出來走走。還請大人不要責備他。”


    王猛點了點頭,很鄭重的道了聲“是”,方才帶著王元修走了。


    他們走出了很遠,王猛才看向王元修,輕笑道:“六公主便是你心悅的女子?”


    王元修的眸子閃了閃,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道:“是。”


    王猛歎息著,道:“前些日子,你說你心悅飽讀詩書又好靜的女子,為父還以為你心悅的人是五公主。六公主是出了名的頑皮,倒不似你說的那樣。”


    王元修很小心的看向他,試探著問道:“父親可是不同意兒子與六公主在一處?可我心中確然隻有她一個,從未變過。”


    王猛不覺看向他,見他患得患失的,便知道他是情根深種了。他搖了搖頭,道:“這是你的事,為父不會過問。隻是六公主孩子氣,倒不像是對你動了心的樣子。”


    王元修抿著唇,一時也有些默默,半晌,他抬起頭來,道:“總有一天,她會的。”


    王猛苦苦一笑,道:“罷了。誰還沒有少年輕狂的時候呢。”


    其實於王猛心裏,也是喜歡苻寶多過苻華的。倒不是為了別的,隻因苻寶沒有親生的兄弟,自然也就少了站隊的問題。他與齊帝一生知己,坦坦蕩蕩,總不希望臨了還要彼此算計一場,那才是辜負了這麽多年的情義了。


    *


    苻寶見王元修他們離開,也覺得自己待著沒什麽意思,便沿著路朝著永壽宮走去。路過高貴妃所在的長信宮的時候,便見高貴妃身邊侍奉的宮女帶著一個老婦走了進去,雖看不真切,她卻覺得那個老婦很是眼熟,可具體在哪見過又著實是想不起來了。


    苻寶凝眉看了許久,隻覺得平生認識的人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便想著許是自己記錯了,倒也懶得再去細究。當然,不是她不好奇,最深層的原因是她也沒本事去幹涉高貴妃的事。


    長信宮中,高貴妃正站在庭院裏逗鸚哥,見宮女帶著老婦進來,不覺蹙了眉,微微掩了口鼻,道:“你是越發的長進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宮裏帶,也不怕待會陛下來了,驚擾了聖駕。”


    那宮女笑著走過來,道:“娘娘不知,她可是個頂要緊的人。若非如此,奴婢也不敢帶她來的。”


    “哦?”高貴妃秀眉微挑,仔細掃了那老婦一眼,倒像是認不大出來的樣子,不覺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那老婦本是跪著的,依言抬起頭來,道:“貴妃娘娘萬安。”她忝著臉笑著,顯得又恭順又討好,隻是臉上糙得厲害,身上的衣服又髒,便顯得越發的落魄了。


    “原來是老相識了,你不是惠妃身邊的趙嬤嬤麽?怎麽到本宮這裏來了?怕是走錯了院子罷。”高貴妃嗤笑著,將手裏的鳥食抖摟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若是尋常人給這樣一說,自然是無地自容的,可趙嬤嬤是身經百戰的老人了,聽著高貴妃說了這麽一通話,臉上仍是笑意盈盈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隻把頭埋得更低,道:“自從惠妃娘娘出事之後,奴婢便被分配到了浣衣局,可奴婢年紀大了,實在受不得這些,還請貴妃娘娘垂憐,給奴婢一條生路,放奴婢出宮去罷。”


    高貴妃走下台階來,幽幽道:“想出宮?倒是不難。隻是你素日裏幫著惠妃針對本宮,本宮可吃了不少苦頭呢。這宮裏人人都說,本宮是殫精竭慮的那一個,惠妃呢,是個憨厚老實的,淨被本宮算計了。可到底是怎麽樣,怕是隻有惠妃心裏清楚。你說說,有了這許多的仇怨,本宮怎麽會幫你呢?”


    她俯下身子,低聲道:“你說,本宮是瘋了,還是傻了?”


    高貴妃說著,嬉笑起來,身姿妖嬈的走上台階去,背對著她,道:“從哪來便滾迴哪去罷,本宮不要你的性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趙嬤嬤抬起頭來,臉上倒沒有半分慌亂,隻是斂了笑意,道:“奴婢這裏,有娘娘想知道的東西。娘娘想達成這筆交易,也未可知。”


    “憑你是什麽東西,本宮倒要淪落到從你那買消息。”高貴妃臉上帶著凜冽的笑意,目光灼灼,讓人不敢直視。


    可趙嬤嬤卻迎著她的目光,道:“娘娘的心結,也許奴婢可以幫娘娘解開。”


    高貴妃的臉上再無戲謔之意,隻道了聲“來罷”,便頭也不迴的朝著暖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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