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今日可是有齊州的消息?”朝堂上,須發皆白的官員小聲和旁邊的同僚討論。


    “是啊,這都這麽久了,不知道齊州的情況怎麽樣。”同僚歎了口氣。


    “難啊。”旁邊佝僂著背的老翰林佝僂著背,把兩個手揣在袖子裏,視線虛點在麵前,神在在地道。


    “這可是天花,難,難啊。”


    “這,太子這迴……”最先提起話的官員為難地開口,旁邊的幾個陪聊眼觀鼻鼻觀心。


    “難說啊……”


    這朝堂上的事情,哪是簡單能說清楚的?


    “太子實在是不易啊……”官員唏噓道。


    旁邊的機靈同僚伸手捅咕他一下,官員趕緊噤聲,低下頭等待皇帝的到來。


    辰王帶著寒光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不做聲地經過,含著一貫的笑意站到謝珺的旁邊。


    “五弟早啊。”


    “大哥早。”謝珺勾唇。


    “不知道齊州現在局勢幾何,太子的身體可有好轉。”辰王歎氣,如果能把他目光裏的愉悅掩去的話,倒真的像是在為太子擔憂。


    “等父皇前來,大哥就會知道了。”謝珺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辰王看到他這樣的表現,笑意加深,伸出手搭在謝珺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副和善老大哥的模樣,“當然,大哥也是擔心你,畢竟五弟一定比其他人都擔心太子。”


    “五弟可要記得大哥跟你說的話。”


    “多謝大哥關心。”謝珺一字一句加重語氣。


    “大哥你多心了,五弟心中肯定有成算。”晟王插話道,“最近我得了一壇百年好酒,下朝以後去我的府上喝一杯?”他幾乎都不想壓抑自己的喜悅,隻要太子一死,他大哥自然能名正言順地登上太子之位。


    太子有什麽?母家勢滅,毫無倚仗,不過是占了個嫡子的位置,甚至都不是父皇的長子,憑什麽他們兄弟二人要忍這麽久?


    好在,忍耐的日子要熬到頭了。


    辰王收起笑容訓斥道:“齊州大事當前,飲什麽酒?”


    “我這也是相信今天能聽到太子健康的消息,才鬆懈一下。”晟王笑著看向謝珺,“是嗎五弟?”


    謝珺迴之一笑,並不說話。


    辰王和晟王目光交織,和身邊的官員攀談起來。


    在後麵聽著他們話語的兩個官員互相對視一眼。


    果真是天家無兄弟。


    辰王沒有注意到,謝珺掃過他的視線裏,藏著無限寒意,謝珺的餘光掃過剛才被辰王搭著的肩膀,壓下心裏的戾氣,沉默地低著頭站著。


    “五弟。”旁邊穿啦一道訥訥的聲音。


    “太子一定會沒事的。”安靜站在旁邊的寧王抿唇看了一眼辰王和晟王,還是開口安慰道。皇帝的五個兒子裏他的身份最低微,也最沒存在感,這時,也隻敢小小地安慰一句。


    “我知道,多謝四哥。”謝珺抬眉。


    寧王悻悻一笑,繼續老老實實地站著。


    等了沒多久皇帝就到來了,麵色格外凝重,朝下的大臣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就知道齊州的情況肯定嚴重了。


    “齊州天花有擴散的趨勢,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斷地沒有做出頭鳥。


    “啟稟父皇,兒臣願意前往齊州治理疫情。”謝珺奏道。


    皇帝看著謝珺,眉頭蹙起:“此事容後再議。”


    觀察著他臉色的辰王果斷出列:“啟稟父皇,兒臣以為,現下有兩件事情要處理,其一既是封城。天花蔓延極快,應讓顧大人封閉齊州,再召集天下有經驗的良醫,前往齊州,修建醫署,可解齊州當務之急,防止蔓延其他各州。”


    皇帝的麵容肉眼可見地緩和:“其二呢?”


    “這其二,則是太子殿下,太子身份貴重,此番身染天花情況兇險,或是遷迴京城比較好啊。兒臣想璟王請去齊州,想必也是出於對太子的擔心,不如將太子殿下召迴京城。”辰王低著頭,掩住眼裏的光亮。


    果然,皇帝的眉頭重新皺起,視線落到沒說話的謝珺身上。


    “辰王平身,諸位大臣怎麽看?”


    晟王抬眼,示意斜對麵的一個官員,果然,那官員抖了抖身子,上奏道:“稟皇上,臣覺得封城確實可行,隻是這第二條……”


    官員小心地看向謝珺,“天花畢竟兇險,皇城中居住的皇上以及諸位皇子公主,若是請太子殿下迴京,未免有些風險。且,天下名醫都湧入齊州,太子殿下在齊州或許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是啊……這要是太子迴京,通過什麽途徑傳染給其他人,這還得了?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距離太子患病消息傳來已有一旬,這番的決定,不過是要不要把太子放在齊州直到病死罷了。人精兒們都撩起眼皮小心去觀察皇帝的反應。


    “啟稟父皇,不可,兒臣願意前往齊州,照顧太子。”謝珺語速微快地插話,似是有些焦急了。


    唉。有些大臣心裏歎了口氣,這畢竟是璟王的親哥哥,元後去世,鎮北將軍府滅門,這,難啊。


    果然,皇帝的臉上露出動搖,“諸位愛卿以為呢?”


    “臣附議姚大人。”


    “太子殿下的情況應當也不適宜舟車勞頓,還是在齊州靜養比較好。”


    “父皇。”謝珺抬起眼,懷著最後一絲希冀看向皇帝。


    皇帝對上他的視線,仿佛燙到一般避開,他在心中下了決定。


    太子和謝珺並不是他喜歡的兒子,甚至他們的存在總是在提醒著他那些他不願意迴想的過往,若不是還謹守那個誓言,也沒有找到廢太子的原因,太子早就不是太子了。


    該舍棄的總是應該要舍棄,要怪,隻能怪命吧。


    皇帝的心逐漸冷硬,他緩緩開口:“傳朕旨意,齊州內外——”


    “報——齊州急報——”皇帝才開口,殿外就傳來了八百裏加急的通傳。


    這,如此之急,莫非是,太子……?


    朝下的大臣們心裏咯噔一下。


    “呈上來。”皇帝揮手。


    使者把傳書呈上,皇帝嘴唇微動,手淺淺地顫抖著拆開。


    大臣們小心地去觀察他的微表情。


    猛然,皇帝臉頰邊的肉顫抖了一下,威武的眼睛圓睜,更專注地盯著信紙,緊接著,皇帝的眼睛裏閃著光,突然拊掌而笑。


    這?這是什麽情況?莫非,齊州有轉機了?


    皇帝看著謝珺,溫和地衝他招手:“來,給大家念念這封信。”


    謝珺抿唇,上前領旨,隻是念著念著,他的聲音也揚了起來。


    這封信件完全沒有他們想象的沉重,反而就像話本傳奇一樣,有低穀有高潮,引人入勝,充滿爽感。皇帝派去的欽差送來的消息是好幾天以前的,在這段時間內,局勢卻發生了變化。


    太子!得仙人傳授!不僅治好了天花,還得到了能夠防止感染天花的仙法!現在的齊州,隔離的病人都得到了有效的控製,普通人也能得到防止天花的仙法接種,險些陷入封城的齊州,就這樣!好轉啦!


    誰能想象!


    太子本就文筆卓絕,這封信裏描寫了他身患天花危在旦夕,對不能盡孝的請罪,描寫了他失去意識,夢中與仙人相見,得到仙人相助的神奇,描寫了他很快好轉,力挽狂瀾的果斷,描寫了齊州得到有效控製,欣欣向榮的生機。


    聽著內容的大臣們:不是,說好的太子危在旦夕呢,就,就這樣就翻盤啦??


    千百年來都沒人能治好的天花,就這樣,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多麽大的功德啊!


    然而聽到最後,大臣們紛紛跪地唿喊:“天佑大瑾,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爽朗大笑,好像剛才輕易決定太子生死的人不是他,他意氣風發地吩咐道:“著人,前往齊州,迎接太子。”


    天花在他這裏解決了,仙人入夢,必然也證明大瑾正是天命所歸,皇帝龍心大悅,幾乎能想象到自己在民間,以及在史書上的光輝景象。


    大善!


    謝珺也隨著周圍人的歡欣變得格外愉悅,他春風得意地看著晟王:“三哥的好酒,備得格外是時機。”


    “是……是嗎?”晟王勉強笑著。


    該死,就差一點,怎麽可能?


    他麵前的辰王還帶著兄友弟恭的笑容:“太子真是吉人天相啊。”


    謝珺勾唇:“當然。”


    幾乎隻是一天的時間,太子的美名就傳遍了朝內外,青羽隻是出去買了個糕點,就聽了一耳朵,她向往極了:“奴婢也有幸見過太子殿下,會不會也能得到一點好運的眷顧呢?”


    紀甜趴在貴妃榻上做平板支撐,喘著小氣道:“相信我,肯定有。”


    她暗戳戳地想,作為奇跡本跡,仙人一說最先創造者,她才是那個最大的金手指好嗎?


    嘿嘿。


    謝珺進屋的時候紀甜剛剛好趴到在貴妃墊上,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肚子,心理感覺好像確實小了一點。


    深知她確實隻是圓潤了一點點,並沒有長小肚子的謝珺心內發笑,他揮退下人,走到紀甜身邊。


    “嘿,王爺。”紀甜盤腿坐起來,一手勾到腰後,描出纖細的線條:“臣妾沒有小肚子吧?嗯哼~”小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嘚瑟。


    謝珺:……


    果真是紀甜。


    他之前跟紀甜說過,會把紀甜的功勞歸到太子身上,解決天花這種功德能帶來的名聲效益龐大無比,紀甜卻好像隻是隨手分享了一個普通的小秘密,笑著表示隨意,還教謝珺怎麽寫所謂的“打臉劇本”與翻轉,就算現在知道了這件事能帶來的龐大名聲,也還是很隨意的樣子。


    謝珺還記得那天晚上紀甜說。


    “我隻想快快樂樂過日子,這種功德也得看我背不背得住,還不如王爺你多給我點錢買好吃的。”紀甜托下巴。


    這點誌向。


    謝珺坐到紀甜旁邊:“這次,多虧了你。”


    誒嘿,聊到這個我就不困了,紀甜盤著兩個小jiojio坐好,聲音甜甜:“能幫到王爺和太子殿下是臣妾的榮幸,所以您,要獎勵臣妾點銀子嗎?王爺這麽大方,一定會吧,會吧。”紀甜伸出兩個手指比出數錢的姿勢,模樣俏皮又可愛。


    “自然……”謝珺挑眉,紀甜期待地看著他。


    “是不可能的。”


    紀甜:……


    那還說個啥,哼。


    謝珺看著她一臉委屈的模樣,心中格外輕鬆,不知為什麽,嘴裏的話就變成了:“本王可以許你一個要求。”


    剛剛還耷拉著眉眼的紀甜眼前一亮:“真的嗎?”


    “自然。”


    紀甜的內心快速地打起了小九九。


    是跟謝珺要一大筆銀子呢?


    還是要十個超級可愛的小姐姐?


    還是……


    “我可以要求你答應我三個要求嗎?”紀甜耍賴。


    “……”


    “不可以。”


    紀甜:“……”好叭,還是好糾結。有錢就可以買好多好吃的,還可以很自由,而且王府裏麵漂亮小姐姐可多了……那不然,還是要錢?


    “王妃想好了嗎?”謝珺的俊臉湊近紀甜,聲音溫柔道。


    抬眸突然被懟上謝珺的絕世容顏的紀甜:……


    她、她、好像突然有主意了。


    qaq,是要錢,還是要這個?


    “嗯?”謝珺繼續問道。


    紀甜摸了摸顫巍巍的小心髒,試探著開口道:“臣妾,想要王爺您女裝一次。”


    “我發誓,”她豎起三個手指,“絕對不告訴別人那種。”


    紀甜眨巴著大眼睛。


    謝珺方才還溫柔的眼神突然犀利。


    “好不好嘛王爺?”紀甜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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