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流逝得非常緩慢。


    溫池早已浸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連按在地上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沒有皇上的吩咐,他根本不敢起身。


    可是不知為何,比起皇上,他竟然更加害怕坐在右前方始終一聲不吭的時燁,光是想起時燁可能在覺得自己受到欺騙後一怒之下撕了他的皮,他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嗚嗚嗚太可怕了


    良久,皇上和容妃都沒有任何反應。


    倒是溫池很快從恐懼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他逐漸變得冷靜,心想橫豎就是一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多活了那麽多時日。


    這麽想完,溫池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原本緊張地跪趴著也變成了放鬆地跪趴著。


    其實溫池不知道的是,皇上和容妃在剛才便已起身去了內室,估計是被震驚得需要一個地方來靜一靜因此坐在溫池麵前的人隻有四皇子時錦和太子時燁而已。


    畢竟時錦和這件事的關係不大,震驚過後便望著窗戶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時燁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從溫池身上挪開過,他百無聊賴地托著腮,垂眸瞧見溫池從一塊生硬的石頭化為一灘鬆軟的泥土,還自以為沒人察覺的小心翼翼地換了下姿勢,把手背墊在額頭下麵。


    時燁以拳抵唇“咳”


    溫池瞬間緊繃起來,跪趴的姿勢立即規範無比。


    然而沒多久,他又慢慢的、悄無聲息的放鬆下來。


    時燁“咳咳”


    溫池再次緊繃,趕忙跪趴好。


    時燁抵在唇前的手未放下,正好遮掩了嘴角牽起的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時錦迴過神,便瞧見他那個性情古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哥目不轉睛地盯著跪趴在地上的溫池,那張完好的半張臉上不複方才的冷漠,而是多了些其他的東西


    時錦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哥,不由得怔住。


    直至時燁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陡然收起臉上那些本就不多的笑意,一道冷颼颼的目光瞥了過來。


    時錦冷不丁對上那雙黑眸,刹那間居然生出一種整個人都被對方看穿的感覺,當他匆忙挪開目光後,才發現自己早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果然


    大哥還是那個大哥,一點都沒有變。


    這時,已經冷靜完的皇上和容妃從內室走出來。


    皇上神情嚴肅,眉間擰成了川字,看向溫池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惋惜以及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太子代表了整個皇家,而溫家偷梁換柱用庶子代替嫡子嫁入東宮的行為無疑是欺瞞了太子,那便是欺瞞了整個皇家,欺瞞了他這個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


    倘若溫家隻是欺瞞他這個皇上也就罷了,他還能看在溫池不久前才獻上一計的份上從輕發落,可惜這件事涉及到了太子


    皇上左思右想,到底不敢越過太子擅作主張。


    “好啊你連欺君之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做的是不是趕明兒便要策劃謀反了”說罷,皇上沉聲喊來一個太監,“把溫長清給朕喊來,朕倒要讓他看看他教出來的好兒子,朕要知道你究竟是哪兒來的熊膽敢欺騙朕和朕的太子”


    “是。”太監弓腰應道。


    結果沒等太監跑出幾步,便聽得時燁懨懨地開口“慢著。”


    聞言,皇上和容妃以及時錦同時驚訝地看向時燁。


    已經被嚇得麻木的溫池屏住唿吸,安安靜靜地等待死神的到來。


    哪知道下一刻,他隻聽時燁道“你先起來。”


    溫池自知琢磨不透時燁的想法,便也不琢磨了,他聽話的從地上爬起來,低眉順眼地站著。


    時燁輕笑一聲“就你這膽小如鼠的性子,看到本宮便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哪怕給你十個膽子晾你也不敢撒一個謊,說,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


    溫池“”


    他懵了太子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太子想表達什麽太子這麽快就開始興師問罪了嗎


    時燁沒有等來溫池的迴答,倒也不惱“溫長清指使你的”


    溫池“”


    “那就是了,本宮瞧著那溫長清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滿肚子花花腸子,聽聞本宮被困在東宮足不出戶,自然舍不得把他那寶貝兒子送來,不過說起來”時燁語調漸冷,“溫長清做出來的蠢事,他妻子怎能不知他那寶貝兒子怎能不知本宮看他們溫家沒一個人能置身事外。”


    溫池“”


    時燁忽道“溫池。”


    溫池一個激靈“是。”


    時燁冷笑一聲“也就你這個沒腦子的蠢人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別人說什麽便是什麽,讓你來東宮你便來,你可否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溫池徹底懵了,下意識迴道“小人罪該萬死”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替他們說話”時燁眼神冷冽,劈頭蓋臉地嗬道,“你以為你這條命能替他們頂罪嗎不自量力。”


    溫池“”


    他不是他沒有


    “對,你是有罪,既然你這麽想當溫家的替罪羊,那本宮就罰你”頓了頓,時燁才緩緩說道,“罰你好好活著,眼睜睜看著你們溫家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掉,至於那些欺君之人,全部處死好了。”


    皇上適時來句“太子說得好。”


    溫池震驚得無以複加,倒不是時燁說要處死溫家人,而是時燁這個反派竟然想在劇情開頭就把主角受殺了。


    倘若之前沒被那股神秘力量操控,溫池也許會裝聾作啞,可是溫良身上有係統、也許還有主角光環之類的東西,哪兒能說死就死萬一到時候死不成,絕地之下將他們這些反派和炮灰反殺


    “太子殿下”溫池急忙跪地,可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得磕頭道,“小人們也是一時糊塗,求太子殿下開恩”


    時燁冷冷地看著他“溫家當真是給你灌了迷魂湯了,為了保住他們,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是啊。”皇上也道,“心善之人隻會遭人利用,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溫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個皇上就像根牆頭草似的,太子的風往哪邊吹,皇上這根牆頭草就往哪邊倒。


    “皇上,太子,不如這樣吧。”一直旁觀的容妃謹慎地說,“溫家人有意欺瞞皇上和太子,此乃欺君之罪,本該處以死刑,不過念在溫家出了個孝子,拚了命地替溫家求情,死刑可免,但重罰難逃,不知皇上和太子以為如何”


    盡管這話是對皇上說的,可容妃小心翼翼的目光卻是看向時燁。


    接著,皇上也沉默地看向時燁。


    時燁隻看著溫池“你以為呢”


    溫池忙道“謝皇上、謝太子殿下、謝容妃娘娘。”


    這時,之前跑出去的太監悄無聲息地迴來了,說是皇上召見的雍林、潘文康、尹衝等人已在禦書房外頭候著,等待與皇上商議晉州蝗災之事。


    皇上這才想起他還有要事處理,便對其餘人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罷,至於如何罰溫家,等朕迴頭再考慮一番。”


    容妃和時錦行完禮,率先離開了。


    溫池雲裏霧裏地跟在時燁的輪椅後麵,他整個人仿佛踩在雲端一樣,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實,他想不到時燁竟然僅憑幾句話便扭轉乾坤,將他從這件事裏摘得一幹二淨。


    他本以為時燁會是最生氣、也最想置他於死地的那個人。


    臨走前,皇上喊住了溫池,一邊輕輕搖頭一邊勸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別為了一點善心而害人害己。”


    溫池“”


    這層厚重的誤會竟讓他不知該說什麽。


    過了會兒,溫池才小聲道,“謝皇上指點。”


    走出禦書房,溫池瞧見尹大人和兩個官員恭恭敬敬地守在外麵,對上他的目光後,尹大人微微點了下頭。


    溫池也點了點頭,隨後趕緊跟上前麵朱公公的步伐。


    他悄悄抬頭往前看,隻見朱公公邁著碎步走在輪椅旁邊,宮女在後麵推著輪椅,他隻能看見坐在輪椅上的時燁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那條手臂很隨意的往外搭著,指尖下垂,每一根手指都長得極其完美。


    曾經便是這隻手,不費吹灰之力地掐死了月善。


    溫池越想越覺得背脊發涼,若是時燁主動質問他還好,可是這會兒時燁什麽都不說,也不問他頂替溫良的事。


    有時候未知比已知可怕,尤其是在他摸不清時燁想法的時候。


    迴到東宮,時燁並沒有讓他跟過去的意思,朱公公便要送他迴竹笛居。


    溫池眼見宮女要推著時燁的輪椅離開,情急之下,出聲喊道“太子殿下”


    宮女停下推輪椅的動作,卻沒有推著輪椅轉身。


    溫池跪地“小人知錯。”


    半晌,時燁偏沉的嗓音悠悠傳來“哪裏錯了”


    溫池埋著腦袋,跪得端端正正“哪裏都錯了。”


    時燁揚手,宮女便推著他的輪椅轉過身來。


    時燁目光平靜地看著溫池,招了招手“過來。”


    溫池跪著過去。


    “”時燁向來漠然的嘴角顯而易見地抽搐了兩下,“本宮叫你走過來。”


    溫池蹭的一下站起來,大步流星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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