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池隻用了三言兩語,就成功堵住了剛才還滔滔不絕的幾個官員的嘴巴。


    一時間,書房裏的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溫池看著官員們那一張張麵如土色的臉,終於感受到了那麽幾分尷尬,他心知不小心拆了他們的台,膽怯地縮了縮肩膀,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半晌,才有官員對太子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臣以為處理蝗災並非小事,近年來我國不知往裏費了多少財力物力,可惜收效甚微,如今這個燙手山芋落到了四皇子黨羽手裏,雖說四皇子已在民間征集賢能、想方設法治理蝗災,可此事不是一蹴而就,恐怕得耗上三五年的功夫……這麽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若是不趁機斬斷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對我們而言也是巨大的損失啊!”


    官員說得情真意切,可惜太子仍舊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官員的話聽進耳朵裏。


    官員說罷,便低眉順眼地埋下腦袋。


    另外兩個官員也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太子的迴答。


    溫池也下意識把唿吸放到最輕,學著朱公公那樣把自己當成一個背景板——現在他算是知道為什麽小說裏的時燁那麽熱愛作死了,有這幾個狼子野心的官員左一句右一句地慫恿,難保不會激起時燁的野心。


    那幾個官員看著道貌岸然、長得也十分端正,然而沒有一個人發自內心的為蒼生百姓著想,也沒有一個人把晉州的蝗災放在心上,他們關心的全是權力、地位以及政治鬥爭。


    溫池暗歎口氣,他自然不希望太子聽從那幾個官員的意見,他和太子在一起就是炮灰和反派的組合,主角光環不會降臨到他們身上來。更何況主角受還有預知未來的係統傍身,若是太子執意和四皇子杠上,無異於飛蛾撲火。


    到時候太子沒了,他這個依靠太子而活的炮灰離死亡還會遠嗎?


    可惜他在這件事上又沒有話語權……


    溫池垂眸看著腳下暗紅色的地毯,殊不知時燁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也將他那微不足道的表情變化看進眼裏。


    “溫良。”時燁忽然說道,“你有何意見?”


    溫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現在的名字是“溫良”,頓時惶恐道:“迴太子殿下,小人才疏學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官員聽見“溫良”二字後,稍作一愣,下一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一時間差點掩飾不住表情中的震驚。


    太子殿下他、竟然允許一個男妾進入書房旁聽他們商討大事……


    這也太荒唐了!


    官員立即拱手道:“太子殿下,臣以為此事宜早不宜遲,就怕錯失良機啊。”


    時燁突然抬手。


    官員嚇得立即收住了聲音。


    “此事往後再議。”時燁道,“去吧。”


    這語氣就像是在驅趕小狗一樣,三位朝廷重臣何時受過這種待遇?就連當今聖上都對他們禮讓三分,可這太子的脾氣比皇上更令人琢磨不透,他們在太子麵前是敢怒不敢言。


    三位官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各自不甘心地退下了。


    書房裏安靜下來。


    溫池心想他是不是也該退下了。


    這時,時燁開口:“吃吧。”


    這句話顯然是對溫池說的,除了溫池以外,書房裏的宮女太監皆是一動不動,連腦袋都不敢抬一下,仿佛被人定住了。


    溫池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雙手便已聽話地拿起桌上的糕點,遞到嘴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深知太子脾氣怪,因此吃得尤為小心翼翼,卻也不敢耽擱,眨眼工夫就消滅了桌上的三碟糕點。


    溫池東西的時候,時燁就歪著頭看他。


    溫池不知道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居然值得時燁一瞬不瞬地看上這麽久。


    其實他心裏有很多疑惑,走到這一步,他不可能感覺不出來時燁待他同他人有所差別,剛才時燁詢問他治理蝗災的意見時,那幾個官員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可是他想不通。


    他對時燁而言究竟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難道時燁也像他一樣在固定的時候會被係統控製?


    溫池正在胡思亂想,就聽見時燁淡道:“好吃嗎?”


    溫池迴神,慌忙點頭:“好吃。”


    時燁看了眼朱公公。


    朱公公得了吩咐,趕緊邁著小碎步走出了書房。


    沒多久,便有幾個宮女端著精致的碟子魚貫而入,小心翼翼地把碟子擱在桌上,又埋著頭退下去了。


    時燁道:“繼續。”


    溫池吃了那麽多,吃得快吐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往嘴裏塞。


    時燁似乎從中找到了樂趣,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溫池頗顯痛苦的表情,他並沒有讓溫池停下來的意思。


    最後,已經吃不下的溫池在撐死和被太子掐死之間掙紮半天,選擇了後者,他把麵前還剩下一半的碟子往後推了推,又捧起茶杯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後,才用手背抹了下嘴巴:“我吃不下了。”


    時燁沒有生氣,還很奇怪地問:“你不是喜歡吃嗎?”


    溫池額頭上出現三條黑線:“喜歡也要適可而止,我是喜歡吃,可不代表我就要一口氣把它們吃完。”


    話音剛落,朱公公尖細的嗓音陡然炸開:“大膽!”


    溫池嚇得一個哆嗦,這才後知後覺迴味起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霎時臉色慘白,忙從榻椅上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小人一時糊塗,懇請太子殿下降罪!”


    “溫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那樣大逆不道的口吻對太子殿下說話。”朱公公怒道,“來人啊!”


    兩個小太監急忙跑過來。


    “把人帶下去!”


    “是。”


    兩個小太監立即一左一右地壓製住了溫池。


    也不知道他們哪兒來這麽大的力氣,硬生生把溫池從地上拖了起來,為了防止溫池反抗,他們使出了全力。


    不過溫池壓根沒想過反抗,被拖出書房的時候,他絕望地看向桌上剩下的半碟糕點——早知道這一天來得這麽快,他還不如做個飽死鬼。


    嗚嗚嗚……


    然後他就被拖走了。


    書房裏,朱公公攥緊手裏的拂塵,心驚膽戰地用餘光觀察著太子的反應。


    隻見太子單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半碟糕點。


    朱公公還以為太子對剛才的事有所介懷,於是向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


    小太監正要上前把糕點碟子端走,卻冷不丁聽聞太子道:“他是在看這個吧?”


    小太監瞬間靜止不動了,他如履薄冰,滿臉絕望的悄悄看向朱公公。


    饒是朱公公跟了太子這麽久,也在這會兒有些琢磨不清太子的意思,他斟酌片刻,卑微地弓著腰,謹慎地迴答:“若是奴才沒有眼花的話,方才溫公子一直看著的就是這碟糕點……這人可真是的,都死到臨頭了還顧著那張嘴。”


    哪知道他把話說完,太子倏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才是他。”太子呢喃,仿佛陷入了某段迴憶當中,“膽小還貪吃,像隻見不得光的耗子。”


    朱公公哭喪著臉:“太子殿下,奴才蠢笨,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不用你懂。”說完,太子話鋒一轉,“誰說他死到臨頭了?你替本宮做的決定嗎?”


    朱公公臉色煞白,撲通跪地,磕著頭道:“是奴才擅作主張,奴才知錯,奴才這就叫人把溫公子帶迴來。”


    “罷了。”太子道,“且讓他迴去吧。”


    -


    溫池以為自己完了。


    沒想到他才被兩個小太監拖到外麵的空地上,便有個宮女匆匆忙忙地跑出來,附在那兩個小太監耳邊說了幾句,兩個小太監對待溫池的態度當即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鞠躬哈腰地把溫池送迴了竹笛苑。


    迴到屋內,若芳和若桃正圍在牛奶桶前撈奶皮,見他迴來,笑盈盈喊了聲溫公子。


    溫池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


    “溫公子,你有哪裏不舒服嗎?”平安細心地發現溫池臉色難看,關切地說道,“奴才這就去請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溫池攔住他:“不用了。”


    “可是溫公子……”


    “我睡一覺就好了。”溫池說完,到底沒忍住,把平安拉到邊上,“你入宮多久了?”


    平安好奇地眨眨眼:“迴溫公子的話,奴才八歲入宮,距今已有七個年頭。”


    溫池又問:“你一直呆在東宮裏嗎?”


    平安點了點頭:“奴才這七年間一直在東宮裏當差。”


    溫池頓了下,才繼續問:“你知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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