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池很確定,他不認識那個女子。


    事實上,在這個偌大的東宮裏,除了竹笛居的若芳若桃和平安外,他隻認識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太子了。


    該不會要露餡了吧……


    溫池的心跳在瞬間漏了一拍,差點一口氣沒能提上來。


    沒等溫池說話,那個女子便已踱步到他麵前,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熟絡地笑道:“我前日來到東宮,去拜訪過溫公子。”


    溫池額角的冷汗都滲出來了。


    他趕緊定了定神,仔細瞧了女子一會兒,發現這個女子漂亮是漂亮,可惜一點也不眼熟,他翻遍了記憶,也沒有找到可以對號入座的人。


    沒等他開口,女子又笑道:“可惜我過去剛巧碰到溫公子離開,便隻能遠遠的看上溫公子一眼,方才我瞧著溫公子的背影有點眼熟,便認出來了。”


    聞言,溫池悄悄的鬆了口氣,可那顆懸掛的心始終沒有落下來。


    幸好……


    他還以為女子認出他不是溫良了。


    女子見溫池神情緊繃,不由得笑道:“我叫月善,看來溫公子有些認生。”


    “是啊。”溫池垂下眸,順勢說道,“我還有些事,就不奉陪了,你們玩。”


    說完,他便要開溜。


    可惜他還沒溜出幾步,又被月善喊住了。


    “溫公子且慢。”月善道,“正巧我那兒帶了些好東西來,想交與溫公子,既然溫公子沒帶宮女太監出來,不如隨我去一趟?順便坐下聊聊。”


    溫池僵硬地轉過脖子:“什麽東西?”


    哪知道月善還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溫公子去了便知。”


    溫池:“……”


    於是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下,溫池不得不跟隨月善離開亭子。


    看得出來月善在這群人當中的地位不低,不僅來時被眾星捧月,走時也一些人舍不得,甚至有個少年惡狠狠地瞪了溫池一眼。


    溫池不知作何反應,幹脆對他微微一笑。


    結果少年當即氣成來河豚,剛要暴起,卻被月善撇了一眼。


    “月桂。”月善甜美的聲音霎時冷下來,“不得無禮。”


    名叫月桂的少年僵住,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整個人的氣勢都弱了下來。


    走遠後,溫池琢磨著月善和月桂的名字。


    月善似乎看出來他的疑惑,揮了揮手讓跟在後麵的兩個宮女離得遠了些,才開口道:“月桂是我弟弟,我同他先後兩天入宮。”


    溫池了然。


    難怪他們的名字那麽像。


    可是話說迴來,那個太子也太禽獸了吧,要了姐姐就罷了,居然連弟弟都不放過。


    兩人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來到月善的玉笙居。


    玉笙居的環境條件和竹笛居差不多,都挺簡陋的,勝在月善和兩個宮女會搗騰,在庭院裏栽滿了花,連屋裏也飄著淡淡的花香。


    溫池坐著等了一會兒,便瞧見月善從臥房裏拿來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這是我爹的老友從西洲帶迴來的茶葉,聽說味道很香,可惜我不懂這些玩意兒,再好的茶葉放我這裏也是浪費了。”月善把木盒子遞給溫池,“若是溫公子喜歡品茶的話,我也就借花獻佛了。”


    然而溫池也不喜歡喝茶。


    可是月善都這麽熱情地把茶葉送到他手上來了,若是溫池不接的話,就有些不通情理了。


    溫池猶豫片刻,接過了木盒子:“多謝。”


    月善靦腆地笑了笑:“溫公子才是客氣了。”


    溫池拿了東西,就準備離開。


    月善說什麽也要把他送出去,卻不想這麽一送就送了大半的路程,


    眼見他們馬上就要走到竹笛居了,溫池便堅持不讓月善繼續送,他總覺得月善對他熱情過頭,實在是有些詭異。


    畢竟在深宮裏,還是小心為好。


    月善見他態度堅決,不再勉強。


    就在溫池以為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冷不丁發現月善的眼睛驟然一紅,一層水霧瞬間爬上她的眸子。


    他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隻見月善眼裏湧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月、月善?”


    “溫公子!”月善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並三兩下跪行到溫池跟前,她伸手抓住溫池的衣擺,哭得梨花帶雨,卑微地懇求道,“溫公子,你就幫幫我吧,我走投無路了,我不知道該找誰了……”


    溫池被月善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往後退,卻被月善拽住了衣擺。


    他抓緊手裏的木盒子,驚慌道:“月善,你別這樣,你先起來。”


    “溫公子,你幫我同太子殿下說一聲好不好?我隻能找你了。”月善滿臉淚痕,看起來可憐極了。


    溫池懵了:“說什麽?”


    “整個東宮裏,隻有溫公子你是不一樣的,這幾日東宮裏進來那麽多人,可是太子殿下隻在竹笛居裏待過,我們這些人想要見上太子殿下一麵,比登天都難。”月善哭哭啼啼地說,“我不想渾渾噩噩的過上一輩子,連太子殿下的麵都見不著。”


    溫池默默聽完,似有所感,悄悄抬眸看了眼月善身後。


    然而月善仿佛渾然不知,還在自說自話:“自打我知道我有朝一日會嫁給太子殿下,我就太子殿下當成丈夫看待,雖然我和他離得那麽遠,但是關於他的每一條消息都牽動著我的心弦。”


    溫池:“……”


    妹妹啊,你這個彩虹屁吹得過分了啊。


    “這次進宮,我以為我和太子殿下之間的距離能拉近,我高興得好幾宿沒睡著,可是慢慢的,那些歡喜就變成了失落,我想不到東宮裏有那麽多人,更想不到要見太子殿下是那麽難,我的心都快碎掉了。”


    溫池:“……”


    他不說話,他就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盡管他聽得下去,卻顯然有人聽不下去了。


    月善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掐著嗓子的咳嗽聲。


    月善有片刻的怔愣,下一刻,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麽,整張臉血色盡失,就著跪地的姿勢轉了過去。


    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坐在輪椅上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形。


    大白天裏,陽光將一切照得透亮,也將時燁臉上那些可怖的燒傷毫不掩飾的照進月善眸子裏。


    月善瘦弱的雙肩輕輕抖了抖,竟然沒被燒傷嚇到,而是睜圓了眼睛,又驚又喜:“太、太子殿下!參見太子殿下!”


    溫池一聲不響地往後退了退,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到了這一步,即便他再傻,也看出來了這一切都是月善的有意為之。


    月善有意在亭子遇見他、有意將他帶迴來、有意把他送到這裏——也許月善早就打聽到時燁會在這個時辰經過這個地方。


    而他,隻是個工具人罷遼。


    時燁身子微斜,姿態略顯慵懶地坐在輪椅上,他似乎毫不在意臉上的燒傷,單手托腮,仿佛在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月善的反應。


    還會那個沉默的宮女在後麵推著輪椅,旁邊站著一個年紀較大的太監——剛剛的咳嗽聲便是這個太監發出來的。


    時燁對她招了下手,像在喚小狗:“過來。”


    月善愣了下,慘白的臉在頃刻間被喜悅占據得滿滿當當,她手忙腳亂地提著裙擺便要起身。


    哪知道她還沒站起來,就聽見時燁身旁的太監用尖細的嗓子厲聲喊道:“大膽!”


    月善心中一慌,大腦還沒做出反應,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又跪了下去。


    太監道:“誰許允你起來的?”


    月善惶恐地埋下頭:”妾身知罪。”


    說罷,她跪爬到時燁的輪椅下,隨後小心翼翼地仰起臉,愛慕又貪婪地看著時燁。


    少頃,她輕聲喊道:“太子殿下。”


    “想見本宮?”時燁的嗓音偏低,是那麽的好聽,好像帶有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月善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妾身進宮便是為了侍奉太子殿下,若能見上太子殿下一麵,妾身死而無憾了。”


    “哦?”時燁低下頭,用食指挑起月善的下巴,“原來本宮竟有這麽大的魅力,讓你甘願赴死。”


    說話間,他的手遊走到了月善的臉上,不過停留片刻,又來到了月善的頸項上。


    就像那晚上,他對待溫池一樣。


    他的手極為漂亮,手指頎長,輕而易舉地握住了月善脆弱的頸項。


    月善身體微顫,如同一隻在風中淩亂的蝴蝶,她著迷地望著時燁:“妾身嫁入了東宮,就是太子殿下的人,這條命自然也是太子殿下的。”


    時燁眯起狹長的眼:“若是本宮讓你死呢?”


    月善語氣堅定,她還是那句話:“那妾身死而無憾……”


    哪知道她的話音還未落下,臉上的癡迷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詫異,她猛地看向時燁:“你……”


    時燁齜牙笑起來,牙齒森白,笑得張揚:“既然你這麽想死,本宮就成全你。”


    語畢,他五指驟然收緊。


    隻見月善臉上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她甚至沒來得及掙紮,便脖子一歪,死掉了。


    “廢物。”時燁語氣森冷,甩手把月善的屍體扔到地上。


    猩紅的鮮血從月善嘴角溢出來,她那雙瞪大的眸子裏全然不見之前的歡喜和迷戀,隻剩下一片恐懼和仇恨。


    即便沒了氣息,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直勾勾地盯著時燁。


    另一邊的溫池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暴君的白月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甜膩小米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甜膩小米粥並收藏穿成暴君的白月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