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抵達圓朱市前,我們遇到了棘手的“麻煩”。


    事情的開端要從今天早上開始說起——


    一夜無眠,清早我起來收拾帳篷,茂少爺負責準備早飯。稀鬆平常、分工明確的早晨,一開始我們誰也沒提起精神來,帶著微末未睡醒的困頓,機械化的忙著手下的工作。


    我把帳篷和睡袋分別塞進我和茂少爺的背包裏,拿著水壺準備去附近的小溪把水壺填滿。


    小溪離我們露營的地方很近,隻隔了不到十幾米的距離,穿過眼前這片疏落的灌木叢便能到達溪邊。茂少爺想了想,在我懇切的目光下,他放我獨自一人去打水。


    我沒帶精靈——除了一如既往藏在我影子裏的耿鬼——隻身一人邁過長至我腰部的灌木叢,捧著兩個水壺,來到了河水邊。


    小溪清澈見底,涓涓細流,往下遊不斷的流去。


    我蹲在邊緣,隨手把我的杯子放在身邊的草地上,先擰開了茂少爺水壺的蓋子。


    把水壺浸入到冰涼的溪水中,我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涼颼颼的水流,冷意順著神經一路傳達到大腦,讓我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哈——”我打了個哈氣。


    雖然還是有點困。


    就在這意識沉沉浮浮的時候,一隻沒有溫度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胳膊。


    我扭過頭去,一張讓人不能分辨出究竟是人類、還是鬼怪,麵黃肌瘦、雙目充血的臉龐出現在我眼前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你是——?”我詢問道。


    “請問……”那人的聲線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發出粗糙沙啞的聲音,“大木茂是在這裏嗎……”


    我忍住拍開他手的欲望,好言好語的問:“你找他有事情嗎?”


    “我——”他布滿血絲的雙眸驟然迸發出可怖的光芒,如同從地獄歸來索命的厲鬼,“我找他有點事!”


    茂少爺的仇人嗎?!


    我雙眸一淩,耿鬼不用我指揮,福至心靈從我影子中鑽出,念力如同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的罩下來。詭異的少年被一下壓製到地麵上,四肢服帖的貼在地上,不能動彈。


    “痛痛痛——”


    “知道痛就對了,犯|罪|者,”我插著腰站在他麵前,俯視他,“剩下的話你去對君莎小姐說去吧。”


    “不是這樣的——”他臉頰狠狠的蹭在草地上,沾上了泥土的碎末,“我——”


    “小遠?”茂少爺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傳出,我猛然迴身,茂少爺正撥開樹枝,向我這個方向走來,“水太沉拿不迴來嗎?”


    “啊,”我企圖擋住被耿鬼撂倒在地上的少年,訕笑道,“我馬上迴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茂少爺的視線繞過我往我身後瞟去,眼看著我的殘暴行徑馬上要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握緊了雙拳,等待茂少爺的責備,卻聽見了茂少爺驚訝的說:“鳥羽院,你又做什麽了惹小遠生氣。”


    差點衝出口的辯解懸崖勒馬,我愣住了,抬眼看向茂少爺。茂少爺注意到我的視線,對我溫柔的笑了笑。


    鳥羽院鬱禮滿臉泥土,天然的笑著:“果然又見到了你小茂,這就是咱們身為好朋友間的羈絆嗎。”


    好朋友?!


    我震驚的望向茂少爺,一把抓住他的衣擺:“能站在小茂身邊,成為小茂好朋友的人隻有我一個人!明明、明明是我先來的!”


    “我也不會輸的!”鳥羽院說道,“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與小茂的羈絆是成倍增加的。”


    “那我就是成三次方增加!”


    “那我就是四次方!”


    小茂無奈的扶額,他夾在兩人幼稚拌嘴的中央,此刻覺得格外的無力。


    “好了好了,”他說,“先迴去吧。”


    在吃飯的功夫,茂少爺給我介紹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少年的身份。


    鳥羽院鬱禮是茂少爺在成都學習時認識的預備研究員,兩人曾一同在空木博士手下學過一段日子。


    “我是小茂的好友,深見耶香的宿敵,”鳥羽院吃的滿嘴流油,話語和飯一起攪和在口腔裏,含含糊糊的讓人得認真傾聽才能聽懂,“我在這裏迷路好幾天了,正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突然聞到了小茂做飯的飯香味。”


    茂少爺的飯香味,好像有點能理解了……而且說是宿敵,估計深見耶香都不認識鳥羽院鬱禮。


    我在內心如此吐槽。


    深見耶香如今已經是學者界的頂尖人物,是站在山尖尖上的人,而眼前這位鳥羽院鬱禮還隻是個連初級研究員都算不上的研究院預備役。


    兩人之間的差距判若雲泥。


    “我能問一下,為什麽你稱深見耶香是你的宿敵嗎?”


    鳥羽院停下勺子,無辜的撓了撓頭:“因為她不是個好人啊。”


    我的勺子還叼在嘴裏,聽到他的話,牙齒下意識咬下去,與金屬勺子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不是個好人?”我連忙拿出勺子,詫異的看向他,“你怎麽知道的啊?”


    “就是憑直覺。”鳥羽院笑哈哈,毫無在談正事的正經模樣,吐出的言論也相當的不靠譜。


    我被他的天然所折服,把目光轉向茂少爺向他求救。茂少爺比我淡定不少,看樣子已經習慣了鳥羽院的性格。


    “深見耶香……”茂少爺說,“有沒有參加什麽項目啊。”


    “項目啊……”鳥羽院扣著下巴,思考了片刻,“我記得是有一個項目……”


    我屏息凝神,殷切的等待鳥羽院的迴答。


    “我忘了哈哈哈。”鳥羽院大笑著說道。


    我的表情放空了。


    大概會期待天然笨蛋的我也是個笨蛋吧。


    “我記得是研究什麽寶珠的項目,”少年全然沒有感受到我的怒火,依舊不正經的笑嘻嘻,“不過那個人隻要見過一麵就能看出不是什麽好人呐。”


    “大概隻有鳥羽院你自己會看出來吧。”


    我實在忍受不了噴薄而出的吐槽欲望,小聲嘀咕道。


    如若深見耶香真如鳥羽院所描述的那樣淺顯易懂,一眼被人看出是個壞人,她還如何爬到學者界的巔峰,早就被人拉下來了。


    在茂少爺手敲上頭的上一秒,我飛快的補了一句“對不起,不該吐槽你的”,並嚴嚴實實的捂住額頭,對茂少爺得意的吐了吐舌頭。


    小茂沒轍的放下手,歎了口氣:“這件事我會詢問爺爺的,謝謝你鳥羽院。”


    “小茂不要害羞,叫我鬱禮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


    由於與鳥羽院不順路的緣故,在給他指出了正確方向後,我們與鳥羽院便分開了。但是他所提出的深見耶香的事情卻縈繞在我的腦海中仍未散去。


    “小茂,有關深見耶香的事……”我按耐不住,詢問剛剛給大木博士打完電話的茂少爺。


    茂少爺掛斷電話,對我搖了搖頭:“爺爺也不清楚這個事,似乎是豐緣那邊自己的行動。”


    “豐緣啊……”我沉吟半晌,“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在心中下意識否定了向大吾先生詢問的念頭,不光是因為與他不太熟稔、不好開口,更深層次的原因我一時半會講不清,隻是覺得上次見到大吾先生,他給我的感覺怪怪的。


    “不過這跟咱們也沒什麽關係,”我不再糾結,“還有幾天到達圓朱市啊,小茂。”


    “一天就到了,”茂少爺拿出神奇齒輪查看了一下距離,“要乘坐飛行精靈飛過去嗎?”


    “好!”我從善如流的答應了。


    乘上精靈,我們前進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半天的時間抵達了圓朱市,比預想中縮短了不少時間。


    茂少爺去購買食材,放我自己在圓朱市內玩。


    雖然不用去挑選食材很輕鬆,但圓朱市上次我和未亞來的時候,已經逛了個底朝天,除了不讓人隨便進入的鈴鐺塔,圓朱市在我麵前稱得上是無所遁形,我自己都可以出個圓朱市的遊覽手冊。


    就在我準備返迴精靈中心的時候,異變突生,原本蔚藍的天空驟然泛起金紅色,像是團火焰的鳥型精靈從遠方飛來。


    我怔立在街道上,嘴巴不受控製的張的大大的,雙目緊緊的盯著那團閃爍著刺目光芒的精靈。慶幸街上的人的表情與我都差不多,皆是瞠目結舌的滑稽模樣。


    “那個是鳳王吧……”


    “沒錯,一定是鳳王大人!”


    “攝影師大人(劃掉)終於迴來了!”


    緊接著,街上爆發出了猶如竊竊私語一般的討論,這股聲音愈來愈響,最終演變成了民眾的狂歡。


    ——鳳王。


    我想起我在旅行伊始有幸見到的鳳王。盡管奪目,卻是猶如彩虹一般流光溢彩的溫和絢麗的顏色,縱然給人一種奪人心魄的美,卻不像是現在這樣像是團火球,砸進了鈴鐺塔。


    不是說現在的景色不夠漂亮,現在的光景是種咄咄逼人、強勢的美,好似向誰宣告她的到來。


    鳳王是出什麽事了嗎?


    我的腦海裏突兀的出現了這個想法,而後我否定了我的猜測。


    大概這隻是我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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