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現實狠狠的砸中腦袋,眼冒金星,手腳發軟。


    迴到家的我大病了一場,在病好後我向我的父母求救,想要逃離這裏。


    逃離這些以前看不慣我和現在看不慣我的人。


    母親同意了我這個荒唐的想法——她從一開始就不想讓我成為這個勞什子的傳承者。


    父親則格外的冷靜——相比於抱著我嚎啕大哭的母親來說——他問我能真正逃離掉來自[神和鎮],來自[騎拉帝納],來自我自己內心的束縛嗎。


    我說不出話。


    在漫長的成長後,我從夢境中清醒,開始嚐試著去接受這股力量,開始認真思考。


    自我之前的傳承者去哪裏了?


    在正視我自己的身份後,我第一個想到的事就是這個。


    我有意識以來,從未見過真的、活著的傳承者。


    我自己一人苦思冥想固然沒啥用,於是我給我的父親打了電話。


    我父親告訴我了一切,包括他一直隱瞞母親的事。


    ——那些傳承者,在前往不歸之穴後,就再也沒有迴來。


    幾百年下來,從未有例外。


    起初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我手腳發涼,連指尖都冰冷發麻,四肢仿佛不屬於我了,不被我操控。


    “那麽……”我的聲音一出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它幹澀沙啞的可怕,“我是隻有死路一條嗎?”


    父親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想不是的,沒有人逼你一定要去不歸之穴不是嗎?”


    父親幹巴巴的安慰我。


    在我和我父親的心中早就有了關於這個事情的答案,我們僅僅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真是可笑,不過這世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我白白撿到了一條生命,活了第二世,在十歲時死去,或許隻是在進行某種等價交換。


    “對的……”我握緊了手中的電話,此刻隻慶幸我們打的不是視頻電話,“我沒必要一定去不歸之穴。”


    我騙了我父親,在知道了這件事後,我依然決定要前往不歸之穴。


    在此之前我曾立下了誓言——一定要去找騎拉帝納問清楚,我身為一個外來人究竟有沒有資格收服小精靈。如果不能知道這件事的答案,就算讓我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也是沒有滋味的——不如死了。


    而現在,很神奇的是,我沒有死。


    我緩緩落地,踩在柔軟的散發清香的草地上,眼前是一片繁華頹敗的場景。


    我邁開腿,鞋底踩在草地上發出“吱嘎”的聲響,成為了這片空間中唯一的聲音。


    我深吸了口氣。


    “來吧孩子,帶著白金寶珠過來找我。”


    那個聲音在我心底蠱惑道。


    我假裝順從,捧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我手心中寶珠,沿著他給我指出的道路一步步向前走去。


    “對,很好,我的孩子。”


    他鼓勵我,我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麵上不顯露一絲一毫的不恭敬。


    我穿過了違背地心引力往高處流去的水流,一片像是上個世紀建築的低矮平房,高大的幾人都環不過來的不知名的樹木,到達了一條漂浮在空中石頭建成的崎嶇小路。


    石頭之下是深淵般、一眼望不到底的暗紫色。


    我咽了口口水,感覺此時此刻沒有恐高症的我腿都要軟了。


    這可比飛空術刺激多了。


    “孩子,你馬上就能見到我了。”


    呸!大騙子,這讓我怎麽過去。


    話是這麽說,被逼無奈的我顫巍巍的踩上石塊,石塊被我壓得向下墜去,不過還好它沒有墜落,而是像彈簧一樣,它下方的空氣被壓縮了。


    我小心的踩著石塊過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走到了石塊的盡頭。


    “我的傳承者。”


    這次聲音不再是從我心底發出的了。一道巨大的黑影掠過我,勁風將我的頭發吹亂,我閉著眼睛把頭發撥到耳朵後,在睜開眼時,騎拉帝納已經出現在我眼前了。


    一如我五歲時見到的樣子,一分一毫都沒有改變。


    ——騎拉帝納。


    “月夜見遠。”


    “什麽事,騎拉帝納大人。”


    “把白金寶珠獻上來。”


    我悄悄握緊了手中的寶珠,強裝鎮定。


    “我有個問題……騎拉帝納大人,”我抬起頭,直視大出我不知多少倍的騎拉帝納,“大人要白金寶珠是想要做什麽呐?”


    “好問題,”騎拉帝納的聲音低沉清冷,他眯了眯赤色瞳孔,“看在你到達吾麵前的份上,就告訴你好了——吾要借助寶珠的力量解除阿爾宙斯下在吾身上的jin gu。”


    這麽說傳說還是有點真東西的。


    傳說中,騎拉帝納就是因為太過殘暴才被阿爾宙斯驅逐到反轉世界的。


    “那麽大人出去想要做什麽呐?”


    “這些事不是你能管的了的吧。”


    騎拉帝納不耐的扇動著六隻巨大的翅膀,他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我手中的白金寶珠。


    我頂著千萬倍的壓力,不怕死的開口。


    “是要出去禍害生靈,再次使世界變得民不聊生嗎?”


    神的威壓一瞬間壓在我身上,我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半跪在石塊上,冷汗唰唰的匯聚成股,滴落下去。


    “如果是這樣,抱歉我不能講白金寶珠交付給你。”


    騎拉帝納的雙眼幾乎在往外噴火了,他惱怒的發出一聲嚎叫。


    “你以為這個事是你能左右的嗎!”


    “我想,我是可以的,”我冷靜的反駁,“您現在是不能傷害人類的吧。”


    這當然是我的猜測——他與我的廢話太多了。他那麽瞧不起人類,讓我一介凡人踏入他的領地,代價就是死。


    他讓我苟活至今,側臉反映了他無法對我下手。若能對我下手,早在我落入這個世界的一瞬間便悄無聲息的被解決掉了。


    騎拉帝納煩躁的在空中飛舞了兩圈,我也趁機喘了口氣,調整一下狀態。


    “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


    我毫不害臊的承下這份誇獎——這可是我用命換來的啊。


    “為什麽不惜拚上性命也不把白金寶珠給吾,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呐。”


    騎拉帝納問我。


    好處。


    是沒什麽好處。


    “隻是因為我不想讓我重視的人死去而已。”


    真是非常jump主角式的迴答啊。


    我內心自嘲的笑笑,不過這便是我的真是想法。


    為了我愛著的人,犧牲我一人又如何。


    騎拉帝納這次一動不動的開始盯著我了,我問心無愧,毫不畏懼他的無言注視。


    過了幾秒、亦或許是幾分鍾。


    “你與她真的很像。”


    “一樣的天真不知禮數。”


    騎拉帝納嗤笑,我卻覺得他不像表現出的那般不屑。


    “她是誰?”


    我問。


    “她是第一代傳承者,用你們的話來說應該是你們的前輩。”


    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前輩來形容了吧,說是祖宗都可以啊。


    “好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就趕緊問。”


    騎拉帝納跳過了“她”的話題,不耐煩的問我。


    他被我戳破偽善的麵具後,便自暴自棄起來了,不願在以我的人生導師、知心祖宗的口吻跟我說話了。


    “我想知道,我有資格收服小精靈,決定他們的去留嗎?”


    我問。


    “愚蠢。”


    騎拉帝納冷哼一聲。


    我抽了抽嘴角,內心默念“打不過他、打不過他”。


    “你當我所挑選的傳承者是什麽樣的人,不管你是從哪裏來的,既然你成為了我的人那麽就給我挺起胸膛來,整天思考這些小肚雞腸的事成何體統!”


    “——難道你認為你這顆心不是為小精靈所跳動的嗎?”


    “自然是!”


    我大聲迴答。


    “那為何沒有資格收服小精靈呐。”


    解決了事情的我一身輕鬆,甚至在騎拉帝納馱著我前往出口時,我還能愉快地哼著歌。


    “到了。”


    他把我丟到向內凹陷的紫色小漩渦前。


    “恩。”


    我試探的戳戳眼前的傳送通道,不安的皺了皺眉。


    “我真的要從這裏出去嗎?”


    “自然。”


    身後傳來帶著騎拉帝納嘲笑的聲音,我聳了聳肩,對於活了上千年神的小心眼不放在心上。


    “那麽,再見。”


    我轉過身,笑著對他說。


    “對了。”


    在我兩隻胳膊都伸進去時,騎拉帝納突然叫住了我,我艱難的轉過頭。


    “忘了跟你說,其實在你帶著白金寶珠進來的那一刻起,我身上的封印便被打破了。”


    在一片白光中,騎拉帝納由大變小,他落到地上,變成了一名黑發紅眸的少年的模樣,臉上掛著欠揍的笑,對我眨了眨眼。


    我愣了一下。


    “這麽說之前你說的都是騙我的?”


    “對,”他肆意的笑著,“你的反應很有意思。”


    我憤怒的把我捂熱乎的白金寶珠當做暗|器投擲了過去。


    “不要惱羞成怒啊,”他笑嘻嘻的看著惱羞成怒的我攥緊旋渦之中,“對了,可以的話,隨身帶一麵鏡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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