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幼時上過一年的私塾,那時候母親還未與他人逃跑離家,父親也不是現在這樣一副愛喝酒愛打人的模樣。


    一家三口雖生活在底層,可因為父母皆是靠打零工,在村中地主家幫工討口飯吃,不是地主家的家生子,不算是徹頭徹尾的奴才,有權利將他送至私塾學習。


    日子過的雖窮苦,卻因他聰明伶俐,頗有盼頭。


    母親帶著大包袱離家的那一天,並未避著他的視線。他那時雖小,可並不傻,母親的大包袱中雖隻裝著她幾件換洗衣物與廖廖首飾,可叮叮當當響,顯然將家中所有銅錢都揣在了裏麵。那是的父親剛接了個幫官府修路的活不在家中,他以為她收拾完那些東西後,會迴過頭牽著他的手帶他一起離開,還在思考著自己究竟應該是勸母親不要這樣做,還是應該跟著母親走,亦或者是選擇留在這裏陪伴父親。


    可最終的最終,母親的確迴過了頭,可看他的眼神卻不像往常一般慈愛,而是露出了個如釋重負一般的表情。


    隻這抹如釋重負隻維持了一瞬,她的麵頰就變迴了往日的模樣,緊接著哄騙他道:“娘有事去你姥姥家一趟,你待在家中看家,不要哭不要鬧,也不要跑去找你爹耽誤你爹幹活。表現好的話等娘迴來給你帶你最愛的白糖糕吃。”


    他那時畢竟還小,雖早慧,可五六歲的年紀怎能懂得大人的欺騙能做到怎樣的程度?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小小的腦袋又尚且弄不太懂這其中母親的反常表現,還叮囑母親早去早迴。


    可她終究是騙了他。


    他沒有等到母親獎勵他的白糖糕,隻等到了三日後從工地上灰頭土臉急匆匆趕迴的父親。


    當他將母親的話拿來給那個男人重複了一遍後,男人暴怒著給了他一巴掌:“給你帶個屁的白糖糕,你娘她跟人跑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不對,先生們都說你聰慧,那你肯定是在裝傻。你為什麽不攔著你娘?你說,你是不是存心的!老子對你們娘倆這麽好,那個賤人卻和奸夫跑了,你不攔著他們,是不是因為那個奸夫才是你親爹?


    老子早覺得不對勁了,我季狗蛋祖上十八代貧農,哪裏能得你這樣一個有本事兒子。好,真是好啊你!”


    從那以後,他安穩幸福的人生到此終結。


    學堂父親自然是不會再供讀他了,隻會委派給他各式各樣繁瑣的活計。


    索性那一年的啟蒙不是白啟的,父親不為他交學費,他自然不能再時時杵在學堂,可先生憐憫他的遭遇,允許他閑暇時刻蹲在門外旁聽,倒也讓他識得了不少的字與道理。


    隻雖然如此,可看到手中這張寫著‘寶貝不哭,媽媽給你送金瘡藥來啦!’的宣紙,他還是深深蹙起了眉。


    寶貝是什麽?他這一貧如洗的家中何時有了寶貝,且這寶貝還是會自我哭泣的仙家法寶嗎?


    媽媽又是什麽?他倒是知道權貴人家庶出子女會稱嫡母為‘大媽’、‘大娘’。會將自己的庶母稱為‘小媽’、‘小娘’。可就不說他們家自始至終都沒有這種有錢人的規矩,就母親那拋夫棄子與他人私奔的模樣,怎可能會再次迴來找他?而且給他帶的是金瘡藥這種隻能緩解傷疤與疼痛,完全沒必要用在他身上的費錢藥物?


    母親會心疼他身體的不適嗎?怎麽可能!他的下場她應該早已經料到,如若真的心疼他,怎麽會在離開時拋下他獨自遠走?


    而且他曾聽聞母親年輕時在別人家當婢女時曾隨著主家小姐測過一次靈根,當時的靈根時上並未出現任何反應,足以證明母親沒有修仙資質,即使她真的痛改前非想起了他這個被她拋棄的兒子,也不會聽過今日這樣的方式與他再見。


    季重始終信奉著無功不受祿的道理。


    再加上在這片大陸上遊走的不僅有普通人與下界曆劫行走的仙長,還有著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這一類喜歡害人性命的生物。


    即使是仙長,也有劍修體修與一些采陽補陰采陰補陽的古怪修士之分。


    所以誰知道幫他助他的是什麽人?那人是隻單純善心發作還是為了與他進行利益交換?


    他窮的隻剩下這條命!如若是利益交換的話,他平白拿人好處豈不是等同於自願將性命交托於他人之手?


    這麽想著,他將手中拿著的金瘡藥與宣紙全部放迴到原處。


    眼見著天空已然吐露魚肚白,季重用涼水洗了把臉,便起身前往灶房做起了早飯。


    一勺細碎的玉米加上堿麵,再加上兩三枚被切成塊狀煮至口感綿軟的土豆,便是他們父子日常所食用的早飯。


    與此同時,甄秀剛剛被丫鬟從睡夢中喊醒說是到了食用早膳的時刻了。


    入鄉隨俗,甄秀前陣子雖說整天琢磨著該怎麽去死,但卻不想被人當做妖怪燒死,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每天穿衣打扮全都是由丫鬟婆子們伺候著來的。


    這時候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穿衣沒有那麽容易,一件一件又套著一件,保守估計起碼得花費個五六分鍾才能把衣服穿的妥妥貼貼。


    打扮起來也沒那麽容易,長至過腰的頭發別說綰起來搞個插滿珠釵的發型了,就是一點點的梳開,因為怕弄疼她牽扯到她的頭皮,都得花費不少的功夫與時間。


    經過昨天一天的適應,甄秀已然向係統打聽清楚了怎樣通過意念操縱遊戲的方法。


    所以趁著丫鬟婆子們在她身上腦袋上忙活不需要她做任何反應的時候,她忙將係統喚出為她打開遊戲界麵,想著崽崽此刻肯定已然清醒,不知道花費她重金的金瘡藥用在崽崽的身上會不會真有係統說的‘藥到傷消’那麽神奇。


    還想知道用了她藥的崽崽會不會對她產生‘一丟丟’好感。產生好感的話,會產生多少呢?會不會一下子人帥心善的上漲幾十點好感呢?


    結果等進了遊戲一看,好家夥,別說是幾十點好感了,就連一點好感都沒有漲!!!!


    遊戲界麵的右上角的人物好感值界麵跟昨日她睡前相比一模一樣!


    攻略對象內心對宿主好感值比重如下


    1.狸貓換太子中的太子殿下:1/100(好感值比重大於等於95/100即為完成該對象攻略任務)


    2.待解鎖


    3.待解鎖


    4.待解鎖


    別在意那1點的好感值了,那1點的好感值是她昨日出手嚇退那幾個混混兒小人時漲出來的!


    辣雞係統出來挨打!說好的如果她能夠緩解崽崽的饑餓感或者疼痛感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驚喜呢?


    為她推薦的這什麽辣雞?花了她6個金幣不說,還沒有她用1個金幣嚇退欺負崽崽的那些混混兒們讓她漲的好感值多!而且崽崽的疼痛值怎麽跟昨天一模一樣還是10/100?這金瘡藥用了跟沒用有什麽區別嗎?


    等等……


    甄秀的視線朝遊戲中抱了一捧柴火朝灶房內走的小人兒看去。


    剛進遊戲時她隻在畫麵中掃了一眼,看著崽崽正背對著畫麵拿著湯勺在鍋裏攪來攪去,沒什麽別的動作,就將目光移到了右上角。


    但此刻不一樣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崽崽就哼哧哼哧的抱了一堆柴火,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他將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了其上清晰可見沒有任何藥膏塗抹的傷痕。


    甄秀在內心默默詢問係統:“什麽情況,他沒有用我給他買的金瘡藥嗎?”


    之所以她知道崽崽沒有塗抹藥膏,那是因為昨日購買完金瘡藥打開係統倉庫打算用在崽崽身上時,金瘡藥下方寫著一行屬性:色黃、味衝、功效極佳(可緩解疼痛,迅速止血、淡化傷痕。)


    然而崽崽胳膊上的傷痕附近依舊白生生的一片不說,有些新傷或許是因為崽崽使力氣過大的原因,隱隱還有絲絲血跡滲出。


    傻子啊你!不知道一迴少抱點嗎?這麽糟蹋身體,不說傷口什麽時候能好了,你自己不覺得傷口重新裂開會很疼嗎?


    係統果真是狗比無良商家,可能是瞧不起此刻隻有1個金幣沒什麽錢氪金的她,也有可能是怕她要求退款,完全在裝死,沒有給她任何迴複。


    可是下一秒遊戲世界的老天爺給了她迴應,本是晴空萬裏的天空,忽然轟隆一聲響,緊接著烏雲密布,雨滴由小漸大的嘩嘩落了下來。


    在此其間,崽崽趁著雨滴尚小,又出門抱了兩三趟的柴火與麥草。


    可雖是小雨,但由於柴火堆與麥草堆跟灶房離得不算太近,等到崽崽忙活完終於不打算再出門時,他的衣裳已然完全濕透。


    從小沒有人關心長大的孩子,自然知道濕衣服不能穿在身上,否則對於普通人來說再常見不過的傷寒,對於他來說可能就是要命的疾病了。


    他雖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但是甄秀的顱內卻又再次響起了剛剛還裝死不見的係統的聲音。


    “您的攻略對象季重目前正在內心天人交戰,思考是否迴屋換一身幹衣裳並找到身蓑衣,但是換衣裳與找蓑衣需要將灶堂內的火撲滅,否則很有可能導致飯糊鍋。可是如若真這麽做了,重新點火不僅會浪費柴火,在此期間換衣點火還會耽誤許多的時間,必定會耽誤早飯時刻,引起季父的不滿。宿主如若願意氪金為其取迴衣裳,或許將會收獲不一樣的驚喜哦。”


    與此同時,她眼前的熒幕出現了一個選項。


    【是否選擇花費1金幣將季重的幹衣與蓑衣取來?】


    【是】【否】


    甄秀:“……滾!”


    也幸虧甄秀沒有被辣雞係統所迷惑,她腦中不過剛剛迴饋給係統了一個滾字。


    麵目可憎的中年小人頂著被淋濕衣裳的身體跑進了灶房,一看到也被淋濕的透透的季重,非但沒有心疼他,反而罵道:“你屬鱉的嗎你,做個飯做的這麽慢,已經過了平常飯點一刻鍾了,你想餓死老子嘛?”


    甄秀:???你屬鬧鍾的嗎你?在這種用子鼠寅卯計時的時代居然能將時間把握的這麽精確?


    季重:“外頭下雨了,我怕柴火淋濕,剛剛搬了不少的柴迴來,所以才耽擱了吃飯時間。”


    季狗蛋:“別給老子狡辯!灶火裏的柴老子一眼掃去沒有新填進去的,可是火還是燒的旺盛,證明你搬柴這件事跟你煮飯並沒有任何衝突的時間,可是飯現在還沒有做好,你就是起晚了罷了!今兒的早飯你他媽別吃了,反正吃了也是吃白飯,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跟老子一起出去做工,又在家連個娘們的活都幹不好,老子養你有什麽用?”


    季重的袖子並未放下,不少傷痕展露在外,這個男人心中應該極其有數,這些傷痕究竟是誰造成的。可他第二天還是義無反顧的早起做飯,而後為了搶救柴火,又將自己淋成了個落湯雞。


    晨起時他曾照了照家中缺角的一麵銅鏡,鏡中的他雖模糊不清,但嘴唇的蒼白還是能夠被發現的,此刻又淋了雨,牽扯了傷口,想來氣色比之那時肯定還會更加不堪,也會更加的狼狽。可這個男人非但不心疼他,且還責罰他不許吃飯。


    這個男人真的是他的父親嗎?天下間真的會有這樣的父親嗎?


    他有些心寒。


    他尚且年少,還沒有學會收斂自身的情緒不外放,心寒的同時,麵容冷了下來。


    便見下一秒,男人被他的表情刺激突然發難,舉起一巴掌就劈頭蓋臉似乎要對著他的臉招唿上來。


    可預想而來的疼痛並沒有席卷至麵龐。


    再下一秒,眼睛一閉一睜,男人忽然從他眼前消失,他愣了愣,便聽到了門外遠遠傳來的哀嚎聲。


    “操!老子的屁股墩啊!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季重忙快走兩步至門邊,便看到百米外的雨幕當中,男人正捂著自己的屁股在其內嚎叫不止。


    沒兩秒,與他的視線相對以後,男人的哀嚎聲戛然而止,四麵環視了一圈後,瞪大了眼麵露驚恐道:“這……這……你……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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