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峰頂。


    “奇怪了,他是怎麽在靈術的衝擊下落地的?”秦澤卿看夜淩又變得生龍活虎,而且還能用這麽生猛暴力的手段切斷三者之間的聯係,有些疑惑不解。


    “將血焰引致全身,形成火焰護罩,憑借血焰的強大特性,一般靈術自然無法近身。不過……他體內的血焰明顯沒達到那個地步,這就屬於強行召喚,付出的代價自然不低啊。”


    “哦?那代價是什麽?”


    陳道玄瞪了他一眼,“血焰的代價能是什麽?當然是血了,廢話。”


    秦澤卿:“……”


    無視薑可蘭幸災樂禍的表情,秦澤卿控訴的看著外麵天空,有些黯然的想到,每天都是這麽悲催,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沒管他一個人在那兒傷春悲秋,薑可蘭自顧自的開始虛心請教。


    “師叔,我記得以前澤卿過這關的時候,沒有那個蛟首石柱吧,您老……新加的?”


    陳道玄對薑可蘭就和藹多了,好像這才是親徒弟,“嗯”了一聲。


    “為什麽?”


    “當陣眼。”


    “陣眼不是在太極圖底嗎?您老別蒙我。”


    “假眼。”


    “哦?布置暗手?”


    “對。”陳道玄點點頭,看著薑可蘭很是欣慰,再看秦澤卿立刻拉下臉,一幅懶得瞧他的表情。


    “那觸發之後會怎樣?”


    “那就是沒事找死!”陳道玄也來氣了,語氣很衝。現在幾乎確定那個陣裏的小子,就是自己的小徒弟,他也就毫不客氣的批評起來,“這小子不知從哪兒學了半吊子的陣法。自以為是,破陣就行了,非得多此一舉的破壞了假陣眼,致使大陣重啟。”說道這裏表情緩和了些,繼續道,“嗯……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懂得用血焰防備,算是……馬馬虎虎吧!”


    薑可蘭忍著笑問道,“裏麵是?”


    “一隻四品半凝體的蛟靈。”


    ……


    ……


    似象若蛇的叫聲中充滿狠戾和疼痛,聲浪層層疊疊,震得夜淩的耳朵嗡嗡作響。


    “啪”的一聲巨響,石柱和那柄凡刀統統破碎。夜淩被爆炸帶來的石子和零碎刀片砸中,立刻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而倒飛出去。本來因為過度引動血焰帶來的繁重內傷變得更加嚴重,他虛弱著看向了空中突現的那條形體半凝、懸浮遊動的蛟。


    那隻蛟足有三丈長,通體呈淡青色,血肉不真切,鱗片光斑閃爍。蛇身,長角,四肢是新生的幼爪,根本無法支撐沉重的身體,就是個擺設。長長的腹部中間,一條尺許長的大口子,向外冒著鮮紅的火焰。它看起來疼痛難忍,在半空中不停抽搐、扭動來減緩疼痛,叫聲充滿痛苦。


    然後,它用那雙陰冷的三角眼鎖定了夜淩的方向,找到了這個讓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剛剛成形的血肉一點點被血焰吞噬的家夥,充滿了冰冷入骨髓的恨意。重見天日的欣喜感覺都被拋諸腦後,它一點都不顧自身會被血焰燃盡的後果,隻想宰了這個罪魁禍首,鎖定後的一瞬間已經不加停頓的像是猛虎撲食一樣舍生忘死般地咬了過來……


    身處峰頂一直關注著這場考核的人都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了。他們同樣很清楚,夜淩在接下來這場戰鬥中幾乎是失敗不了的,即便他如今寸步難移。


    血焰就是這麽強大,對於魂魄來說,它是無解的。觸之即焚,就算殺不死也能讓它痛不欲生。


    即使它已經半凝體,且高達四品。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還是讓他們震驚了。


    夜淩躺在石台角落,看著兇神惡煞飛過來的青蛟,艱難的扯動嘴角笑了笑,別有深意的看了看四周。隨即駢起雙指指向自己的眉心,接著語氣堅定地吐出了一個聲若雷鳴的字眼。


    “出!”


    這個字剛念出來,他的眉心有血色光亮一閃即滅,夜淩的神識瞬息間被一抽而空,極度的神魂空虛讓他立刻陷入深度昏迷。


    可事情還沒完。


    眉心識海的魂刀開始以極高的頻率顫鳴,得到敕令之後,條條雪蟒之魂嘶吼著從刀身上飛出,如同紀律嚴明的軍卒一樣,在夜淩的身前身後,圍成一個不斷遊動的圈子。


    蛟靈終於攻了過來,鋒利猶如倒鉤的毒牙,像是兩柄彎刀正準備朝著夜淩無法挪動的身體刺下去,它的雙眼帶著嗜血仇恨的紅芒,可等待它的不僅僅是具無法還擊的身體,還有數量達到一百零八條普遍三階的雪蟒。


    “好虎架不住群狼”這句話,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顯現。


    雪蟒凜然不懼飛撲而上,森然巨口在它的身上肆意撕咬,不斷有淒厲的痛吼從蛟靈的口中發出,他不斷扭動的身體,卻悲哀發現無處可避……肉體上的傷害有限,但隻幾息時間,它的魂魄就變的千瘡百孔。然後,被一百零八張嘴分食而盡……


    ……


    ……


    “這!”陳道玄手中杯子不斷抖動,茶水撒了出來。


    雖然他也像普通人一樣,隻能看到很多很多的白色陰影,在圍著那隻蛟靈瘋狂的攻擊著。但這種場麵他卻見到過,而且記憶猶新。而這種詭異的殺人手段也讓他想起了那個數十年前還曾屹立在東陵之北的宗門,魂刀宗。


    他們以魂鑄刀、煉刀,刀術強大、刀招狠戾還在其次,單說這種攻擊手段一般人誰能阻擋?這是極為罕見的直接攻擊神魂的秘技,讓人防不勝防!更為恐怖的是,他們收納入刀的魂魄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身負血焰又是魂刀宗門徒……”陳道玄有了遲疑,臉色陰晴不定。


    秦澤卿看出他的猶豫,走到陳道玄身邊揶揄說道:“怎麽?師傅要反悔了?他可都過了哦。”


    陳道玄沒有閑心跟他開玩笑了,沉重說道,“魂刀宗,你沒有見過他們的可怕,尤其是凝丹之後,更是詭異異常……他要是成長起來,整個天道宗二代除了你沒人壓製的了,再加上血焰……”陳道玄搖了搖頭,指著鏡中夜淩,苦澀道,“他若是尋仇,天道將遭受滅頂之災。”


    秦澤卿沒有說話,隻是麵容沉靜的想著,看著躺在石台上的夜淩,半晌才開口,“夜淩是那個三十年前被滅的魂刀宗後代?哦,我想起來了,魂刀宗的那個掌門也姓夜。有意思……不是說屠光了嘛!大師伯當年可是很威風的!竟然以狗屁的‘有傷天和’為由,暗中滅了一個隱宗……不就是擔心人家成長之後對天道有威脅嗎?這種保存名義的方法,嗬,想想就覺得惡心!”


    陳道玄始終沒有說話。薑可蘭不發一言的摸著阿雪的腦袋,阿雪則悄悄地眯起了眼睛,殺機凝聚……


    “這小子剛剛那眼神就是給我看的。切,沒什麽心眼子跟我耍心機?這不是找抽嘛?”秦澤卿仍舊碎碎念著,卻無人接口,一種怪異冷淡的氣氛越來越清晰……


    “師傅,其實您老人家真沒必要愁。”秦澤卿輕輕笑著,豎起一根手指頭,“第一,這事不是我龍首峰幹的,第二,你也小看了天道宗,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天道這還沒死呢,不就是病入膏肓而已嗎?就算真有那一天,二代都不行,不是還有老一輩呢嘛。不算您老、不算小師叔還有五個峰主,製不住一個小毛孩子?他們那一套您還不清楚?明的不行不是還有暗的,夜淩……鬥不過他們的。”


    他若無其事的掃了眼四周,眼眸黯淡,繼續道,“他考核中的表現您也清楚,這就是膽大妄為的家夥,以後有您老壓著,我們幫襯,他也就安安全全的。你不讓他進龍首,他還有法子進別的峰,憑他的本事就是天道宗也輕鬆進得。或許是猜到了咱們龍首的處境,以這種方式開誠布公,又或許是驗證咱們是否跟血案有關……不論如何,往功利了講,他對咱們有大用,至少不會進問道、天道峰給咱們添堵。往情麵上講,您老還有我們都挺喜歡他,這還有什麽糾結的……”


    薑可蘭聞言,臉上輕鬆許多,空出的一隻手,隱晦的伸出大拇指。秦澤卿則朝她眨眨眼,一臉得意。薑可蘭嫵媚的白了他一眼,卻沒有在毒舌,眼神溫柔如水。


    陳道玄也很清楚這些東西,隻是拿捏不定而已。雖然天道宗如今的變化讓他很寒心,但他仍是祖師教出的得意弟子,事實是改變不了的。讓他費心教授一個弟子,這沒問題。可這弟子用心學藝是為了對付天道宗,這讓他情何以堪?


    但被秦澤卿點明也就放心了,天道的峰主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罷了,看來以後是清閑不了了。陳道玄不言不語,背負雙手,直接向前走去。如同一個虛影,穿過欄杆,踏過雲海,步入了千裏境中,來到夜淩身旁。


    伸手探脈,內傷嚴重,神識耗損過巨。好在沒有性命之憂。


    陳道玄屈指微彈,紫光如箭掠向龍門之後,少頃,鍾鳴若龍吟,響徹山崗。


    接著,一道金芒迴返並沒入夜淩身體,這是考核通過的憑證。


    陳道玄大袖一揚,破碎的考核場景恢複如常。


    兩人化紫光消失。


    峰頂上,秦澤卿站在那裏靜靜看著,薑可蘭在他身後半步,遠處雲層中雷雲滾滾,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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