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宗,這三個字,在東陵境乃至整個大陸東、北兩方的修行者眼中都占有很大份量,就好像西玄境禪修將那爛陀寺視為聖地,當作心中苦苦追尋的淨土一樣。天道宗也被尊為“道門之祖”,底蘊雄厚。它的曆史甚至能夠迴溯到三千年前的那場悲壯慘烈的人魔之戰。


    宗內經卷古籍千萬,神兵利器如山。


    提及天道宗,修者們最先聯想到的往往是那鍾靈毓秀的七座山峰。天道七峰各有傳承,自成一脈,六峰圍繞主峰天道峰呈眾星拱月狀坐落在東陵腹地,十分氣派。


    它不但在世間頂尖的七大超級宗門中排在最前列,同樣是四正宗之首,千萬正道修者的領頭羊。也正因為這極其顯赫的地位和內裏豐富的傳承,致使欲拜入其山門者如同過江之鯽,絡繹不絕。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入門考核成了重中之重。


    在這一方麵,天道宗充分的展現了一個超級宗門應該具備的氣度。就像他們的建派祖師天塵子留下的“天道吾宗,來者不拒”八字箴言所述,考核的對象可不僅僅是那些年輕有為,修為高深的天之驕子,而是所有想拜入山門的修者!


    不計資質強弱,不論修為高低,隻要能通過考核,那麽花名金冊中就會錄入你的名字……


    大宗的驕傲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夜淩並不擔心,自己因為發色“不祥”而被拒於門外,也不擔心那個聲名遠播的怪異考核,他現在所考慮的是最簡單的時間問題。


    夜淩下了山後,沒有直接走,而是躲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拿出了一枚印章似的物件。仔細看還能發現上麵精密的鐫刻著山川河流,向印章中輸入元氣。光華過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立於半空的地圖,高山流水栩栩如生,好像漂浮在水麵上,陽光照耀下,蕩起奇異的律動。


    山河印章,一品頂階靈器。


    “離這裏最近的是鳳鳴城……嗯,秋水澗……荒域……竟然有八百裏……”


    夜淩皺了下眉頭,習慣性的撫摸著阿雪的白羽,在心中計算著行進速度,最後得出的結論並不樂觀,時間上果然不太夠……


    現在是三月份,天道的統一入山考核是在六月中旬,滿打滿算也隻有三個月時間……八百裏路?


    本來這點路程以阿雪的腳程來算還真沒多久,但繁華的人世間可不同於人跡罕至的雪峰山,且不說自己的問題,單單阿雪的種族就會招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騎行方案,就隻能算了。在這個自命正道者前赴後繼的世界裏,少不了那些意圖斬妖除魔的劍俠存在……


    一念及此,他的嘴角勾出了嘲諷的笑容,微微偏頭,“走人煙稀少的山路橫穿,怎麽樣?可以吃烤肉哦~”


    “咕咕,咪咕咕”


    “那就這麽說定了,走吧!”


    ……


    ……


    黎可兒全身香汗淋漓,名貴的鵝黃色羅裙已經髒亂不堪,還有幾處明顯的破損,手上名劍【秋淵】沾滿塵土,可能顧及作為劍修的臉麵,所以沒用自己的佩劍來充當烤肉支架。明麗的臉上有一道黑灰格外顯眼,大概是在燒烤時無意中抹到的。


    身為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指望著她能烤出什麽好東西實在是不太現實,即便現在她周圍的山雞、野豬都是新鮮肥美,難得的好肉。


    “我記得林伯,石爺爺他們都是這麽做的啊!”黎可兒一邊撅起小嘴嘟囔著,一邊費力的挑起幹木枝,讓它們接觸空氣。小小的石塊壘砌的“灶台”頓時青煙滾滾,糊了她一臉,氣的黎可兒抓起劍就要砍下去,忍了又忍才沒下手。


    知道這頓午餐也沒了,折騰了半天,又是半生不熟……她對自己的燒烤技術徹底失望了。索性拿它泄憤。


    “都怪爹爹,總是關著我,要不就是見什麽青年俊彥……見什麽見,哼!”她拿劍當刀,有一下沒一下的劈著眼前的柴和肉,嘴裏狠狠的說著,話裏也有些委屈的意味蘊藏其間。


    “還怪小桃,離家出走沒帶食物……也不提醒我……”


    “怪大黑,主人都走了,也不跟著……等我迴家就把你剁了吃肉……”


    “好餓……”


    說了一會兒,捂著肚子坐在石頭上,兩隻琉璃一樣的大眼晴四處搜尋著,指望著找些野果什麽的充饑,卻無意間瞥到了百米之外的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妖獸?


    黎可兒全身一顫。


    她小心的後挪了半步,在仔細看了眼四周後,水靈靈的眼中頓時蓄滿水汽。


    二品上階,青狼。


    還不止一隻……


    咬住下唇,秀手握緊了秋淵,小心的直起身,一步步的往後挪,自始至終,她都在緊緊盯著草叢中那一雙雙閃著幽光的眼睛。目光接觸中好像有冷意射-入心底。


    “哢吧”


    無意間踩到了一根枯枝,發出了一聲脆響。


    黎可兒顧不得懊惱,再不遲疑,運起【燕行】步法,翩然如燕的閃電般朝後掠去,同時也深切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阿爹,石爺爺、林伯……快來救我啊……”


    從離家開始就一直表現的堅強的大小姐此時叫喊中帶上了哭腔。


    在她身後,十一隻青狼已經躍出草叢,緊追不舍。


    ……


    ……


    散亂的腳步聲傳來,夜淩戴上了身後的兜帽,遮住了頭發和上半張臉。


    不可否認,突然出現的女孩子是個美女,雖然她的臉上衣服上多了些泥垢,但……即便套用夜淩的審美來定位,這位姑娘也擔得起“美麗”這兩個字。皮膚白膩,眉眼如畫,最主要的是,她很“幹淨”。


    夜淩的審美與正常人不同,這一點讓老爺子也哭笑不得,他也沒想到自己眼中近乎完美的孫子竟然在這一點上如此迥異常人。七歲之前,老爺子帶著他四處遊曆,也見過不少人。其中自然不乏姿容俏麗的女孩子,也是在那時候暴漏出還是孩子的他不大不小的審美問題。


    諸如,看刀隻看刀刃,刃鋒,便是無柄無鞘也同樣可列神兵;看人隻看眼睛。眼美,就算麵目醜陋也同樣天姿國色等等不勝枚舉。


    血焰剝奪了他的部分感情,但這奇怪的審美倒是沒變。


    眼是心靈的窗戶,這種辨別之法無傷大雅,最起碼,夜淩覺得這很好,這就夠了。


    黎可兒眼見前方突現一人,心頭一喜,然後麵色大變,焦急的唿喊,“快走,後麵有妖獸。”


    可氣的是,這個帶著大遮帽,垂著頭,不敢見人的家夥像是個聾子,沒有半分動作,一動不動的像個雕塑。


    跑到他身旁的黎可兒想要抓著他一起跑,還沒等握住手,那家夥肩膀上的白鳥就露出了兇相。尖喙大張,發出怪異的鳥鳴,在聽到的一瞬間就好像置身於極寒之處,渾身發冷,直打哆嗦。


    “奇怪的人,兇惡的鳥……也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啊……喂!你快走啊!”


    考慮到是自己引來的青狼,不好意思一走了之,讓這人被這群餓狼給吞了。內心劇烈掙紮之後,緩慢的挪步,手腳發軟的舉劍擋在這個活該被狼吞的家夥身前,又故作兇狠的往身後喊了一聲。


    得到的……依舊是無聲的迴應。


    “你,你們,真是氣死我了!”黎可兒氣的直跳腳。


    “我來吧。”


    “咦?你這……”


    黎大小姐從來沒見過如此對待“救命恩人”的人,雖然這命還沒救呢……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兒。但是當這個人,沉默寡言的麵對著一群兇神惡煞的青狼,拔出了那柄懸在腰間的凡刀時,心裏竟是出乎意料的有了一種“他能解決”的錯覺。緊接著就將自己心頭的想法立刻推翻了。


    “你一個才剛剛真元的家夥不趕緊跑,湊什麽熱鬧……還這麽說話,看不起我嗎?本姑娘也很厲害的好不好……”


    雖然如此想,但她還是乖乖的讓到了一旁,她自己都不清楚這是為什麽。


    然後她的美麗瞳孔就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大,嘴巴微張,像是含了一顆夜明珠。


    在接下來的短暫時間裏,她看到了一幅殘忍陰寒的畫。


    畫卷上,有一人執刀,隻有揮刀的手而不見刀形;有青狼掙紮起身,嚐試做出嘶吼的痛苦模樣;有深可見骨的傷口中汨汨流出殷紅的鮮血,大灘大灘的聚集在身下;有飄揚在天上的血花與數不清的青狼斷肢……


    從沒見過如此幹脆利落的刀法。


    她張著嘴愣了很長時間。


    這真的是才入真元?


    她不由沮喪的想到,阿爹不是說……青狼群攻時候,逃跑為佳嗎?


    清醒過來,眼見對方腳步不停,越走越遠。她鬼使神差的不顧矜持將雙手做成喇叭狀,大聲喊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看到前麵的人腳步頓了一下,期待著支著耳朵等了一會兒,聽到了飄來的兩個字音,頓時笑顏如花。


    “夜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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