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莉絲的手中是易虛已經在數場戰鬥裏變得熟悉無比的白色禦靈散發的光輝。


    似乎這樣的光華能夠幫助優莉絲感受陣文的能量流動


    ——她此刻正於那扇似乎流轉著不詳的兇戾之門上摸索。


    一竅不通的易虛當然不會明白這樣做的危險性。這是真正用以溝通封印內外的門戶,具備血祭的功能,並且,一個不慎,讓紋刻於其上的空間術式發動的話,應該會被瞬間吸引入封印的核心。


    ——鬼知道那裏封印著什麽。嘛,至少易虛不知道就是了。


    兩人此刻當然連稍微粗重的唿吸都不敢進行,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與上一刻寒暄與分析的安穩。在優莉絲的手觸碰上門戶的那一刻,無異於已經開始對一顆定時炸彈進行拆除處理。


    可實質上卻比這類事情還要嚴重得多。


    這樣比較也太小兒科了。


    見鬼,誰見過能夠弄翻好幾個位麵的炸彈?


    不過,這樣的東西,對於祈求黃昏化的狂熱瘋子來說,能夠輕易把世間化為供以毀滅的樂土,是不可多得的珍貴寶藏。


    偽天災,這個易虛一直被避免接觸的名詞代表的純粹破壞與欲望,將在“炸彈”啟動後把他們,不,應該說是它們的特長,發揮的淋漓盡致。


    恍若玉質的瘦弱小手用禦靈為材料在門上勾勒著什麽。以少女矮小的身材與門的體積來看,距離完成她所進行的儀式還有不小的工程量。


    懸停,躍起,緩落。


    契約位特有的懸空能力被少女無比熟練地掌握,而右手卻也像虛握著無形的筆,每一次揮灑都點亮虛空裏一道禦靈流動的紋路。恍如夢境一般,如果不是處在這樣危急的狀況下,易虛大概會因為這藝術而沉迷。


    這是在修改陣文。


    被稱為血族神座的大能對這個意義莫名的遺跡所進行的封印,其實囊括了整個紅月的區域範圍,甚至於,每一棟重要建築物的排列,都有著作為封印術式一部分的職能。


    神國教堂當然也是這樣功用的一部分。


    優莉絲就是利用這樣的特性將陷入昏迷的平民們進行了挪移。當然,原本背負著巨大的決心,已經準備殘忍揮下屠刀的優莉絲,根本就沒有想到,假麵伯居然會突然變更想法。


    是他之後進行了空間陣文的改動沒錯了。對於這樣的強者來說,如果僅僅是破損封印中一小部分無關緊要的變化的話,是能夠進行輕而易舉地改動的。


    不過如果事情這麽簡單就好了。


    假麵伯爵是賭徒,是純粹的逐利者,盡管自詡為看得長遠,可沒有把握的賭局他大概不會進行。如果一開始假麵伯就做好了拔除災害影響的準備手段的話,優莉絲也根本不可能背負下這份沉重的罪業。


    她當然也自責,痛心,甚至內心已經被負罪感壓得接近支離破碎,僅僅靠著要強的性格與責任苦苦支持。


    那些人們,差點間接死於她手。某種意義上,沒有受到天災影響的她,比之受到影響的莉法,背負著絲毫不遜色的痛苦。


    拔除汙穢……對於一名極為強大的聖賢位格,應該也是夠嗆的,可能,還得付出顯著的代價。


    假麵付出的代價有多大,莉法付出的代價就有多大,要說服一名賭徒,唯有以利益打動。


    而這些,都是優莉絲曾經完全不知情的事。


    封印內的時間大約已經流逝了幾個小時,由優莉絲所構築的繁複紋刻已經趨近與完整。


    當然,這隻是粗略地推測,易虛似乎早已沒有了時間流逝的概念,無論是在封印內還是封印外,都是無盡的永夜。


    “唿……”隨著少女一聲舒緩的輕唿,易虛明白,布置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弗朗西斯刻意在這個地方莫名地留了一扇門,既然是門,當然會有供人進出的功能,不然不必設計成這個形式。


    不過,就算這樣,那大概也不是供易虛二人進出的。


    “優莉絲小姐,弄好了嗎?”易虛雖然沒有辦法弄明白少女所做的事,但也知道優莉絲一定進行著某種努力。


    而現在,這個儀式的完成,一定伴隨著重新迴到封印外的希望。


    “嗯。”伊莉絲的肢體此刻似乎無比癱軟,隻能艱難地挪動。這已經不是身體內所存儲的禦靈多寡的問題了,消耗了太多靈魂力才是根本的原因。


    無比自信與盛氣淩人的那個少女,此刻萎靡不振到了極點。


    易虛猶豫了許久,終於走上去扶住了她。


    優莉絲明顯一愣,身體在某一個時刻出現了僵直與緊繃,隨即又癱軟下來,沒有拒絕易虛的幫助。


    “隻差一點點,就能走出這個鏡像世界了。”少女的聲音中是明顯的虛弱感,帶著一絲欣喜。


    “嗯。那麽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優莉絲小姐?”易虛問著。


    “易子……我們站到門下。”


    “好。”易虛默默照做。


    為了攙扶少女,易虛的細劍當然早已隱沒在靈魂深處。可是,偏偏就是將莉法一起扶到門下的那一刻,易虛看著那些猙獰的惡魔浮雕,突然心裏無比忐忑不安,那是一種比畏懼還要高出數個等級的慌亂。隱隱約約,他總覺得有危險


    ——空間裏太過於靜默了,靜默到連有規律的律動都無法捕捉。就像是……寒流之前的紅日。


    易虛不由得緊繃了身子,扶著優莉絲雙肩的手暗暗緊了緊。


    “致以滿溢的故人之血,吾於此喚引靈魂的擺渡。自此岸於彼岸,自彼岸於起源。”


    優莉絲這麽吟誦著,居然同時伸出手來,在大門紋路間的倒刺上劃破自己的手指,將幾滴鮮血點於門上的陣式中。


    大門泛起血色的幽光,少女終於流露出輕鬆的表情,看樣子,馬上就能夠迴到紅月了。


    而正是在此刻,門上的惡魔卻突然醒轉過來,張著猙獰的獠牙嘶吼咆哮,優莉絲匆匆一瞥,臉色更加蒼白——那是黃昏化的氣息。


    鋒利的手爪向優莉絲抓來,虛脫的少女已經完全來不及反應。


    而此刻,神經一直緊繃的易虛終於有了動作。


    麵對如此兇戾的存在,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反應就是將優莉絲護在身側,所以,當可怖的指爪接觸到易虛肩膀的下一刹那,就已經帶下一塊無比巨大的血肉。


    屬於易虛的,溫熱的血,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迸濺出來,跟著易虛的重心失衡,兩人應聲倒地。


    當然,是憑著最後僅餘的意誌力倒向了門的另一側。


    易虛咬牙笑了笑,耳邊似乎還有著惡魔那不甘的怒吼,可轉過神來,眼裏的一切卻又變迴了紅月的眼熟建築。


    【真好啊……終於幫上忙了。


    嗯……還有,終於迴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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