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十多天之後,藍府的大門再一次在清晨打開的時候,盛寶巷的人們都知道:這位藍蔻藍爵爺的身體又好了起來。這還真是上蒼保佑啊,得了瘟疫居然還能活著,定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今日,恰好是每年的例行一次的宮宴,幾乎是所有的承有世襲爵位的勳貴們都要去參加此次宮宴。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有些上了年紀的可以在皇帝退場之後便退了,一些年輕的想要結交的自然是可以留到午夜時分。


    但是每年的宮宴,她都選擇早早離席,一來是不想去與這些攀附權貴的人來浪費時間;二來就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日,她還有言若海一道入宮,往來之人見到二位,隻當是姻親之家,沒有過多的引起懷疑。


    不過,今日進宮,的的確確是為了見一個人,準確來說是個小黃門,名叫洪竹,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頭號紅人,但是皇後娘娘也沒有想到,這位紅人,居然是範閑在東宮的眼線。這位公公也是從禦書房裏出去的,每年負責給各位勳爵引路的就是他。在今日他引著藍蔻入宮的路上,趁人不備,悄悄塞了什麽東西到了藍蔻的手裏。


    手裏拽著個東西始終是不舒服的,所以藍蔻強撐到皇帝離席之後,以身子弱,不能久坐為由,離了宮裏。眾人也知道她的身子是什麽底細,畢竟下個江南都要得瘟疫的人,能活到五十,沒被折磨死就是高壽了。


    在迴到藍府之後,他換了身夜行衣,運輕功飛迴了言府。這些年來,她可沒有忘記努力練習啊,結果就是打破了言冰雲之前對她練功隻到二品的詛咒,腿好之後,成功的將自己的輕功努力提升到了八品。


    當然,隻是輕功而已……她可不會真氣和武功,連劍都不會拿。唯一的武器,可能就是言冰雲之前給自己的那根手杖了。不過,她一直存有疑問,這根手杖究竟是什麽材質做的?居然可以把人敲暈,她估計那時候在北齊若不是自己力氣小,估計這人就會被她直接敲死了。


    藍蔻迴來的時候,孩子們已經睡著了,而言冰雲卻還沒有迴來。她小心的點燃了一盞燈,就著這昏暗的燭火,將剛剛洪竹公公塞給自己的紙條展開,看了起來。


    總共隻有三段話,但是這三段話每段都足以讓藍蔻毛骨悚然一次。


    第一段,說是太子之前似乎是得了花柳病,但是最近已經是好了不少了。皇後娘娘很是高興,便往東宮送了兩個宮人,太子也收下了。隻是,上述事情發生在範閑下江南的時候。


    看完這段,她心有不解。


    第二段,墨水有些浸透了,看起來這位公公把這個秘密交給範閑和她人手一份的時候還是有些害怕的。這內容,寫的是太子飲了酒,醉了。迷迷糊糊中居然喊出了“姑姑”兩個字。


    藍蔻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的腦子裏有些亂。太子向來未曾大婚,從前是宣稱上麵的兄長不成婚,他輪不到。但是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各自都有了正妃,但是太子妃卻遲遲推脫。難不成,太子居然喜歡的是李雲睿這種類型的女人?


    不過想想,居然也有道理,李雲睿雖然年過三十,但是其容貌如同十六歲少年般美麗,仍是如今的慶國第一美人。李雲睿雖然名為長公主,但畢竟不是陛下的親妹妹。


    但是第三段的字裏行間裏麵透露出的訊息,讓藍蔻徹徹底底的崩了。第三段裏麵,隻有一句話:這幾個月裏,太子很少親近東宮裏的宮女和侍妾了,而且精神很好。


    ……


    洪竹啊洪竹,無怪乎這紙條裏的字歪歪扭扭,墨水浸透了紙條。


    早聽說過,這大內皇宮裏,多少汙穢,多少不為人知的暗殺,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什麽事情都會有的。


    她今天算是見到了。李雲睿啊,李雲睿,她根本不是個瘋子,她,實打實的是個變|態!她居然連太子的感情都去玩弄。也難怪,二皇子和李雲睿手裏有北齊的走私,但是太子有恃無恐,李雲睿也是真正的在幫太子。


    若是這個時候有人在藍蔻的身邊,會看到這樣的一幅場景:坐在書桌上的二十二歲的美貌婦人,眼中的瞳孔微微長大,手裏捏著一張紙條的角,全身都在顫抖,額頭和脖頸裏的青筋暴起,一滴汗從額上滑落到下巴,隨後連一聲的“滴答”都沒有,直接落在了書桌上。映照在這燭火之下,倒是把這臉龐襯得更加蒼白。


    言冰雲迴來的時候,在沒有進門之前看到了房間裏微弱的燭火,心裏一暖,知道今晚藍蔻會在言府過夜。但是,等到他推開自己的房門,眼前的妻子,卻讓自己心頭一緊:“蔻兒?!蔻兒?!”


    他見到的,正是上述所描繪的藍蔻。他喚了兩聲,但是藍蔻像是失去意識一樣,沒有反應,他伸出手來,掐了掐藍蔻的人中,聽到藍蔻的唿吸稍微急促了些,這才放心下來。


    藍蔻也不知道自己失神多久了,見到了言冰雲:“你迴來了?”


    言冰雲早就將藍蔻手裏的紙條拿了過來:“什麽情報讓你如此失神?”他展開來看,一字一句的斟酌。等到看完,他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然後直接將這紙條放在燭火裏,燃燒得幹幹淨淨。隨後握住了藍蔻的手:“她對儲君出手……”


    藍蔻順勢往他懷裏靠:“看來你的接受能力比我好些,我還得讓言主辦多帶帶我才是。”


    言冰雲道:“你要出手?”


    藍蔻搖頭;“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宮城背後是什麽肮髒的活兒。但是真到把這層布掀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動手。”因為害怕這真相。


    言冰雲道:“範閑那邊呢?”


    藍蔻道:“不清楚。想必那洪竹公公早就把這紙條的內容給了範閑了。冰雲,你知不知道,當我得知你在北齊出事之後,我有多想把那個女人給弄死?但是現在,真的抓住了她的把柄了,我卻發現,終點就在眼前,卻連一條通往終點的路都找不到。”


    言冰雲道:“太子終究是儲君,她這樣做,亂了我大慶之本,若是東窗事發,陛下不會饒了她。”


    “誰?”


    “陛下。”


    藍蔻嗤笑:“冰雲,還記得上次你在北齊被抓的消息嗎?當時大街小巷裏,都是我和範閑利用輿論戰來撒下的傳播李雲睿出賣你的報紙。當時的我們很不成熟,我們高估了老百姓的熱血,低估了陛下的忍耐力。連出賣國運的事情陛下都能容忍,太子的事情……”


    “太子不同,國運是外,儲君是裏,陛下能忍一時之外辱,但是不代表他願意看到裏子亂了。”言冰雲分析道。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出手……”她很迷茫。


    言冰雲道:“不論如何,最近要多加小心。無論何時陛下得知這個消息,那宮中必定會有一場劇變。”


    到時候血流成河都有可能。任何人都有可能受牽連。


    “華兒……”藍蔻揉了揉自己的穴位,她都差點忘了,現在華兒已經是皇家的人了,“過兩日我去找範閑,看看能不能在這場劇變裏讓大皇子置身事外。”


    等到真的到了那日,藍蔻與範閑在範府對坐,聽了範閑的想法之後,差點沒學言冰雲把劍□□直接架在範閑的脖子上:“你說什麽?你要華兒去當印子?!”


    範閑笑著解釋道:“其實也不算是引子。就是,可以用藍華大皇子妃的身份,傳我和你入宮,隻有入宮之後才可以辦事。”


    藍蔻道:“哥,我希望你可以明白。這會引起一場宮變,而不是像我們以前那樣,簡簡單單的懲處一個人就算了。到時候宮裏血流成河……”


    “隻要我入了宮,我可以保證大皇子與三皇子的安全,哪怕是二皇子想置身事外都行。”範閑保證。


    “我就信你,但是,你打算如何處理洪竹?”藍蔻道,“他若是嘴不嚴的話……”


    範閑道:“洪竹的事兒你不用操心。現在我隻是想知道,你老公對於這件事是個什麽態度?”


    藍蔻知道範閑心裏想的是什麽:“你放心吧,他記得當時是李雲睿出賣了他,對於李雲睿,他向來都恩怨分明,加上這件事涉及到了儲君,慶國的未來,他向來是以朝廷的利益為最高準則。”


    “有這句話就好辦了,”範閑道,“再過幾日,你老公就要升職了。”


    藍蔻思忖,最近院長已經離開了監查院,而且已經是欽點了範閑作為了下一任監查院的院長:“你,想把提司之位給冰雲?”


    “言冰雲這人本來能力極為出色,分析情報謀略手腕連我都有所不及,提司之位他很適合,”範閑道,“隻是……你還得再多呆幾年。”


    藍蔻笑道:“算了,不用考慮我的升職。在明麵之上,我和你是表兄弟,而我和言冰雲是郎舅關係。你若是提拔了我,那麽監查院裏的人會懷疑你是在任人唯親,到時候監查院在別人眼裏就真的成為你的私人財產了。他們不會想看到三個聯係如此緊密的人都坐上高位的。而且,我對於監查院無功無過,資曆不夠,又不是院裏的嫡係。”


    “院裏嫡係?你還不算院裏嫡係?我來給你算算啊,”範閑裝模作樣的掰著手指頭,“明麵上,你是我表弟,是言冰雲的大舅子,而暗地裏,你雖然和我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但是你的身份還是言冰雲的老婆,嫡係的媳婦兒,還不是嫡係?我覺得,你在八處……真的是屈才了,幹脆我把你調到一處,或是調到言冰雲的四處算了。你的書記能力一流,情報能力是言冰雲手把手的教的,在八處打輿論,這樣搞不好就是一輩子。再說,宣九最近也有些想要歸鄉的意思。”


    “若是可以的話,我推薦一個人,紀繁息。先不論我和紀繁息的交情,此人在八處各項事情都了解的比我深,入院的時間比我久,在八處各部門之間的調節作用都不錯。”


    範閑點點頭:“我會考慮的。大皇子妃那邊,還請你打點打點。”


    過了幾日,範閑和藍蔻都收到了藍華身邊的宮女的傳召。隻是,上麵的名字是:範閑、言藍氏。


    藍蔻:……


    她若是用藍寇國公的身份進宮,名正言順看妹妹;但是,以藍芝的身份進宮,連個誥命都沒有,本來是不能進宮的,這次估計是藍華求到了寧才人那裏。


    範閑和她一齊到了寧才人的宮裏,就見到了正在和藍華討論武學的寧才人。寧才人原本就見過範閑,這次見麵了,繼續捏了捏他的胳膊:“不錯啊,比原先的更壯實了些。”範閑無奈,隻得陪笑:“娘娘說笑了,微臣隻是每日鍛煉了一下,近日還忙了些。”


    寧才人的目光又轉向了此時穿著女裝的藍蔻:“你就是華兒的姐姐?”


    藍蔻向寧才人行了個跪拜大禮:“妾身言藍氏,給娘娘請安。”


    寧才人擺擺手:“起來吧,我這裏沒有那麽多規矩。這幾日,我留我這個兒媳婦在宮裏,她嘴裏念叨的就是她哥哥姐姐,還連連誇讚你,今日一看,的確是個美人。”


    藍華一直站在寧才人身邊:“母妃,您可別這樣誇姐姐了。自從姐姐成親之後,姐夫一直就把她鎖在身邊,現在也沒怎麽出去過了。她啊,臉皮子薄。”


    寧才人原本想招唿二人坐,但是範閑借口去宜貴嬪那兒給柳如玉帶些話兒,之後再迴來,寧才人便放範閑走了。藍蔻也知道,範閑這是要行動了。


    三人對坐,寧才人問道:“先前華兒說思念姐姐,我就打算讓她直接傳你來。但是她說,你沒有誥命,不得隨便入宮。”


    “迴娘娘,家中公爹健在,妾身自是不得誥命。”


    “聽說你最近生孩子了?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寧才人接著問。


    藍蔻滿腦子黑線,果然後宮的女人還是喜歡八卦:“迴娘娘,兩位都是男孩兒。”


    寧才人這才滿意的看著藍華:“果然,武家的女孩兒都好生養。你們的父親是將軍,可惜了,你那哥哥不會武。”


    “母妃,兄長雖不得武學,但是撐起一個家也是不易。”藍華道。


    “當然,”寧才人道,“不過是可惜了。好在你們姐妹都還懂得些武學,要不,你們今晚就留下來陪陪我,我這兒規矩少,你們二人也落得個自在,姐妹們敘敘舊。”


    藍蔻和藍華相視,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出了些為難。藍蔻充滿歉意的對寧才人說道:“娘娘美意,妾身本是不該推卻,隻是……家中夫婿,看管得嚴……”若是她在寧才人這裏過夜,不就是什麽都暴露了嗎?


    寧才人這才也覺得有些不妥:“也罷,我聽過,你當初在嫁人之前,開個書局,也是自在。反倒是嫁人之後,走動得少了,想來也是言家家風嚴厲。如今,書局裏可還有新書?”


    “倒是《雲下之藍》,還有新的,《紅樓》嘛,正在催……”《雲下之藍》每月都有一大批新的稿件從各個地區寄過來,但是範閑是真的沒有時間去更《紅樓》了。


    坐了許久,一直到範閑來了,落日之時,二人才起身告辭。


    藍蔻走在迴去的路上,小聲地問範閑:“都辦好了嗎?”


    範閑道:“布置都ok了。”


    藍蔻道:“以後還需要我來做些什麽?”


    “你現在隻要好好呆在家裏,什麽都不用做,隻管去監查院那邊做你的本職就可以了。”範閑解釋道。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後宮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女官站在了離二人不遠處,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藍蔻正疑惑,就聽見那女官道:“傳長公主令,長公主要見郡馬與小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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