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戰場如火如荼,但是不妨礙這慶國之類還是一如往日那般生活。


    比如今日,藍府門庭若市,來集會的幾乎都是南慶高層。不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今日是藍府主人——靖武公藍蔻加冠成年的日子!


    這個時候,藍蔻已經開始用手杖來駐著進行康複訓練的最後一個階段了。


    本來範氏想著,藍裘在外麵打仗,這次藍蔻的加冠之禮,請一些親戚來,就行了。但是架不住生辰前兩天,慶帝下了聖旨,親自賜了藍蔻表字,並在原靖武公的名號之上加封一等忠榮公,說是為了嘉獎在監查院的工作。


    藍蔻從侯公公手裏接過聖旨的時候,內心是無比無奈的,她在監查院裏根本什麽事情都沒做,怎麽就又加封了爵位?


    可是聖旨一來,這就瞞不住了,範氏不得不大開藍府府門,邀請賓客來參加藍蔻的加冠禮。這加冠禮同時也是藍蔻和藍芝二十歲的生辰。範氏雖然為兒子感到高興,但是卻為女兒感到煩惱,從前她就為女兒物色了京城裏很多才子或者是高官之子,但是不是被藍芝用書局的借口打發了,就是藍蔻觀察了說人不好不嫁。一來二去,就拖到了藍芝二十歲。


    雖然在藍蔻的眼裏,藍芝依舊是個活力四射,並且為了她和範思轍共同的事業——淡泊書局而奔波的新思想進步女性,但是在範氏眼裏,女兒已經是個“大齡剩女”了。


    藍芝可不管這些,反正有了她哥和言冰雲還有範閑珠玉在前,她看任何男人都是廢物,不嫁更好。


    範建看著眼前已經二十歲的女婿,怎麽看怎麽順眼,他尤其同意範閑之前對藍蔻的形容:藍家大兒九齡色清澈,秋水為神玉為骨。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岩岩若孤鬆之獨立,其醉也,若玉山之將崩。


    而反觀坐在他對麵的藍蔻,如坐針氈。藍蔻一直避著她這位“未來嶽父”不見,就是為了避開這婚事,尤其是範若若十七歲了,這個時候正是催得緊的時候:“舅舅,前廳還有賓客招待,我,先行一步。”


    範建理解:“自是理解,你如今也正式成年了,真正成為這個家的主人。自然要比之前忙些。”藍蔻道:“那,外甥先行一步,娘,你和舅舅兄妹倆好久不見,多聚聚吧。”


    等待藍蔻離開這後院之後,範建笑著說道:“我無時無刻不在羨慕妹妹你,有個如此孝順的兒子。”


    “哥哥為何如此之說?思轍那孩子不就挺好的嗎?”範氏道。


    範建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唉,商賈之道,終究是失於粗鄙……如今,他成年了,我們兩家的婚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來了!範氏心裏慌亂,這是她最害怕的時刻:“這,兄長……”


    “爹!姑姑!”範閑適時的出來,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聊什麽呢這麽起勁?”


    範建見是範閑,道:“聊你妹妹的婚事呢,來,一起吧。”


    “……”他果然來的及時,再遲到一分鍾事情就麻煩了……


    藍蔻並不打算去前廳,她,其實正在朝著自己書房的路上走著。然後,在拐角處,她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子大人?”


    影子走近:“藍子弦,院長想要見你。”子弦,這是慶帝的聖旨裏賜給她的表字:“好,勞煩影子大人帶路。”


    陳萍萍就在藍子弦的書房門前,等著她:“來了?”


    藍蔻頷首行禮:“院長,您找我?”這是他們自從四年前她入職之後,他們第二次見麵。


    陳萍萍看著她這雙腿:“腿如何?”


    “院長,表哥為我做的手術,還負責了我的康複,一切都很好。”藍蔻習慣性的在臉上掛著這笑容。


    陳萍萍心道,果然是比四年前成熟了許多:“有件事情,我也想問你,不知道,今日的壽星,是否有這個時間,為我解答?”


    “無論今日我是否是主角,隻要是院長的問題,我一定知無不答。”她對答如流。


    “看來你學了不少。”陳萍萍道。


    “冰雲教了我,他的功勞。”


    “既然如此,我們開門見山吧,”陳萍萍再次盯上她的眼睛,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我就問你,林珙,是不是範閑殺的?”


    ……


    藍蔻望向依舊笑容掛在臉上的陳萍萍,心剛剛就在那裏,停了一拍。熱鍋上的螞蟻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心境,冷汗瞬間從毛孔裏麵迸出來……


    “是嗎?”


    從陳萍萍嘴裏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的兩個字,仿佛是泰山壓在自己身上一樣。她不敢直視陳萍萍的雙眼,她怕這雙眼睛能看穿她的一切心思:“……沒有……”


    “我再問你一次,”陳萍萍還是那樣子,“林珙,是不是範閑殺的?”


    她能感覺到,她手中握著的手杖,都在抖:“不……不是……”“是”字一出口,她額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陳萍萍在輪椅上坐著,有種天下之王的氣勢,而藍蔻,即便是站著,在他的麵前如同螻蟻一樣,還是一顆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棋子一樣的螻蟻。


    似乎是過去了半刻,這半刻在藍蔻看來,就是把自己架在了斷頭台上,而對麵站著的陳萍萍可以隨時決定這頭頂上懸著的刀是否落下。陳萍萍開口了:“我知道。”


    “……”


    “影子。”


    影子一直站在陳萍萍後麵,聞言,送上錦盒,打開,是兩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藍大人,這是加冠之禮。一顆送您,一顆送令妹。”


    藍蔻的手,像是被陳萍萍的眼神強製性的牽引了出去,接過了這錦盒:“……多謝院長。”


    輪椅的聲音越來越遠,死亡也離自己越來越遠。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陳萍萍,就已經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藍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覺。


    “哥!”


    清脆的一聲使得藍蔻的心明媚了些:“怎麽了?芝兒?”


    “好像是哥哥的上頭來了,”藍芝笑眯眯的走到藍蔻身邊,剛剛看到藍蔻,臉上的笑意立刻轉變成了擔憂,“哥,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藍蔻抬起胳膊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將手中的錦盒給藍芝:“送你的。”藍芝看了看這夜明珠:“哇!好大啊!”


    “喜歡就好,主辦在哪兒?”宣九大人……


    “他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你單獨談談,我把他安排在了偏廳!”


    現在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在前廳,東麵的偏廳緊鄰佛堂,平時便沒有什麽人。藍芝將宣九安排在了這裏和藍蔻見麵。


    進了偏廳,藍蔻見到了宣九:“大人!”


    宣九的手上拿著一個卷軸,看了看藍蔻的腿:“腿如何了?”


    “迴大人,雖然未曾全部痊愈,但是,好了八成了。”藍蔻答道。


    宣九這才展開手中的卷軸:“陛下有旨,與北齊一戰,我大慶大敗北齊於北境。藍將軍功不可沒,現賜二等軍功綬帶於藍裘將軍。”


    藍蔻接過了這聖旨:“主辦,我想,您來找我,絕對不隻是給我弟弟傳個詔書這麽簡單吧?”


    宣九開門見山:“這次北齊大敗後,會遣使臣前來談判。這次我南慶會在鴻臚寺與他們進行談判,你負責代表監查院八處的文書記錄,與史官進行交接,記錄核實我方談判的每一句話。”


    原來是史官的工作啊:“是,主辦。不知道,這次負責談判的主使是?”


    “鴻臚寺少卿辛其物,辛大人。”


    她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想必是個朝廷官員,不是監查院的人:“好的,我會到的。”


    然而,等到真正到了談判的那天之後,她與南慶這方的談判官見了麵,辛其物大人,的確是主使;但是,這個談判的副使,居然是範閑……


    真的是,走到哪兒都能遇上。


    範閑見了她:“呦,子弦,你是文書記錄?”


    “我朝律令,談判之時除了文書之外,監查院也必須在場做公證。”藍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辛其物道:“看來,兩位大人認識啊?”


    範閑道:“這是我表弟,藍子弦。”


    辛其物念叨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恍然大悟:“原來是藍爵爺!真是失禮了。那,大家都各行其事吧?”


    於是她坐在了這些人後麵,身邊的人幫忙磨好了墨,準備好了紙筆。然後,就聽見了辛其物在範閑耳邊咬耳朵:“談判啊,就是舌戰,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言辭,就是說話啊,自當雅量,就是要懂禮貌,要客氣,這就能彰顯出我大國之氣量!”總之,範閑就是在一旁聽著就行,談判完全交給辛其物就好了。


    可是……


    “放|屁!”


    當辛其物從嘴裏噴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止是範閑,藍蔻的筆都不知道該怎麽下了。她睜大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個字是從一個官方派來的談判官嘴裏說出來的。


    “大人!大人?”旁邊的人撞了撞她的手,藍蔻轉過頭:“啊?”旁邊的人朝著她的筆擠了擠眼睛,示意她下筆。


    ……


    好吧,作為八處的文書記載代表,不能春秋筆法,於是,她在這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了這兩個在平時難以啟齒的字。


    ……


    時間過了半個時辰,她看了看自己的紙上的話:“孫賊,咱倆單挑你敢嗎?”……


    “我雄獅所占一周之地,絕不可能還你們!”……


    “你國疆土?還你國疆土?!想要迴去!派兵來打呀!”……


    隨著這記載的話語越來越猖狂的,是辛其物的態度越來越囂張,他已經挽起了袖子,開始準備悠閑地喝了茶。


    這個時候,北齊那邊有人傳來了一張紙,上麵似乎是白紙黑字的寫著什麽。北齊的主使看了看這紙之後,臉上愁眉莫展的神色,逐漸的換上了神采,眉開眼笑,逐漸囂張得意:“辛大人,此次談判,我方條件絕不會讓步。”


    辛其物一臉茫然:“你是突然瘋了嗎?”


    北齊主使將紙推到辛其物的麵前,道:“這張紙條上有個新消息,我方的條件都寫在上麵,諸位可以先看看。”說完,北齊的談判團隊便離開了,比來的時候,這腰杆子不知道挺直了多少倍。


    今日的談判算是結束了,藍蔻收拾了這次的記錄,正準備迴監查院,報備給宣九。卻隻聽辛其物一聲:“這下遭了!!……”


    範閑也接過這紙條,讀完之後,朝著藍蔻的方向瞄了一眼,隨後將這紙遞給她。她的心跳得很快,迎上範閑有些奇怪的眼神,接過這張紙……


    接下來,在範閑的眼中,藍蔻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無血色,搖搖欲墜的感覺:“子弦……”


    她捏著紙的雙手,指關節哢嚓作響,再抬眼的時候,眼尾發紅,眼中盡是紅血絲。


    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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