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慶國的慣例,也是聖旨,皇帝應在大殿親自召見前三甲。


    當三甲站在一起之後,她看著身邊兩個大高個兒,暗自裏吞了口口水。她這具身體才十五歲,還沒張開啊。這狀元與榜眼,至少也二十多,三十多歲了吧,她站在這兩人身邊,說是嬌小也不為過。


    “傳,新科狀元、榜眼、探花,入殿!”


    太監一聲傳令,狀元先行,她跟在榜眼的身後,來到了這肅穆的大殿,行了跪拜禮。


    慶帝坐在這龍椅之上,看著今年的三人,最後將目光落在這最小的身影上:“你可是藍寇?”


    藍蔻一個激靈,她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叫的就是自己:“迴聖上,正是。”


    “抬起頭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藍蔻身後已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果然,當初有些小說沒白看,這真正的皇帝,可是不怒自威。她抬起了頭,看向坐在龍椅上的慶帝。


    慶帝仔細看了看她:“像,眉眼像極了你父親。隻不過,這麵相,倒是少了些男子氣概。”侯公公道:“陛下,這靖武公是年輕了些,不過,這文章也寫得是著實的好啊。”


    皇帝,你厲害!但是,一眼就看出真相,是不是,就意味著……欺君之罪!天啊啊啊啊啊!她還不想死,她沒來幾天啊!


    慶帝又問道:“藍老夫人,可還好?”


    藍蔻不敢再抬眼去看他了:“迴陛下,多謝陛下掛念,家母一切安康。”


    “當初你父親為國捐軀的時候,朕見過老夫人一迴,”慶帝說,“那時候,你才十二歲,轉眼間,你就站在了這大殿之上,成了探花,倒是不辜負你父親生前所望。”


    “陛下謬讚,家父生前所望,身為人子,定當謹記,為國效力,乃是慶國男兒大誌。”


    “油嘴滑舌的,這點和你父親倒是一脈相傳。朕記得,你是十五歲?”


    “迴陛下,是。”


    “難怪,少年英才啊!你還年輕,去曆練曆練吧。”慶帝說了這句讓藍蔻感覺沒頭沒尾的話後,繼續開始問狀元與榜眼一些問題,再就放他們,走了?


    就這樣簡單,就走了?


    “藍爵爺請留步!”


    等到她與狀元、榜眼分道而走之後,後方傳來公公的聲音,藍蔻轉過去,這叫住自己的正是剛才皇帝身邊的公公:“不知公公有何要事?”


    侯公公腦門上有些汗:“爵爺,方才聖上說了,要爵爺曆練曆練……”不知道,爵爺懂了多少?這後麵的話他沒問出來。


    “嗯,我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


    侯公公這才像是鬆了口氣:“如此便好,日後與爵爺,也能時常相見的。如此,咱家便不遠送了。”藍蔻道:“有勞公公了。”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塞到侯公公手裏:“公公一路趕來,辛苦了。”


    “這……”侯公公半推半就的,最終還是收下了,“多謝爵爺了。明日,會有人去府上,引導爵爺入職的。”


    入職,這是她最怕的。中了探花的,又不是她這個藍蔻,真的要是進了翰林院做了什麽高職,參與什麽鬥爭,卻拿不出本事來。唉,還是迴去後再看書吧,今晚得挑燈夜讀了,能看多少是多少。


    她的馬車一迴府,一個白色的身影便衝了上來:“大哥!”


    “芝兒,怎麽這麽莽撞?”嘴上說著責備,但是手上卻是摸摸這個隻比她矮了一點點的藍芝的頭,說實話,她還挺喜歡這個小機靈的。


    “大哥,明天你就要去翰林院了,妹妹舍不得你啊,”藍芝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娘幫你打發了許多來提親的人。”


    嗯,她就知道娘有本事:“哦?娘用的什麽理由?”


    “嗯,說是你太小了,想把哥再留幾年,”藍芝瞧了瞧藍蔻,“不過,我看是京城裏,沒有女孩子比得上哥哥那樣,清秀吧?”


    藍蔻調侃道:“你也十五歲了,怎麽不見有人給你求親呢?”


    藍芝道:“我才不嫁人去伺候丈夫呢,我有大哥在,誰能有大哥疼我一輩子?”


    十五歲就嫁人,也的確,有些早了,雖然現在在這個世界來說已經不早了:“娘呢?”“在裏屋呢。”“你先去和華兒玩,我去找娘。”


    範氏正在調製蔻丹,見了藍蔻,放下了手中的活兒,摒退下人,獨留下了嬤嬤:“今天見了聖上,如何?”藍蔻脫了鬥篷,坐在範氏身邊:“聖上不怒自威,我這心裏還是有些怕的。”


    “那,明日就得翰林院了,該帶的東西,我叫嬤嬤幫你收拾好,”範氏道,聲音馬上低了下來,“去了翰林院,一切小心,切忌暴露身份。”


    藍蔻自然知道:“娘說的,我都懂,欺君之罪的事,我可不敢暴露。如果沒什麽事,孩兒就先迴房了,明日報到前,先溫習一下之前讀過的書才好。”


    範氏滿意的看了看她:“你這樣上心是極好的。晚飯就不用與我們一起了,記得,早些休息,你年紀還小,不要傷了眼睛。那些上門來的婚約,娘幫你處理。”


    “孩兒告退。”


    範氏看著藍蔻離開,才對身邊的嬤嬤說:“她也長大了,比原先懂事多了。”嬤嬤是範氏的貼身丫鬟,自然知道藍蔻的秘密:“夫人一番教誨,爵爺也是孝心一片。隻是……現在爵爺還小,日後,等爵爺加冠,夫人該用什麽方式來為爵爺推脫?”


    範氏揉揉眉心:“這也是我頭痛的,寇兒到底是個女兒身,我就怕,在官場上,有人識破她的身份,被人騙了感情,利用了。”


    嬤嬤安慰道:“夫人,爵爺聰慧,自然懂得利弊,這樣的事,爵爺自會處理。”範氏道:“可我還是不放心……這宮中不是藍府,不能安插人手。更何況,現在太子與二皇子爭奪皇位,一直沒有停歇過。”隻能看她自己了,實在不行,她叫哥哥在宮裏留個心眼,把她從翰林院調出來,調到戶部去。算了,現在就給哥哥寫信,讓他想個辦法,將寇兒調去戶部。


    迴了房的藍蔻立刻換了衣服去了書房,這書架上的書,他一本都沒有聽過:《水利》、《經世學》……她拿出一本來翻了翻,嗯……以前高中學過的那些必修與選修課,好在還能用得上。就這樣挑燈夜讀,匆匆吃了點晚飯,到了子時,她終於熬不住,就在書房睡了。


    這身子豈止不算健壯,連熬夜都是問題。


    這是她在入睡前的最後想到的一句話。


    第二日晨起,她頂著黑眼圈,穿好了量身定作的官服,出了門,迎接她的馬車已經在等著她了。來接她的,是個未曾謀麵的侍衛,那侍衛見了她:“藍大人,在下奉命來迎接大人。”藍蔻道:“有勞了。”叮囑家裏幾句後,上了車,在車裏眯了一會兒,直到車停了,她便睜開了眼:翰林院這麽快就到了。


    “大人,我們已經到了。”侍衛說道。藍蔻下了車,見這建築雄偉,莊嚴肅穆,卻顯露出一些陰森之氣,讓這本就是春寒之際的京都,又染上了一份寒霜,冷進了藍蔻的心裏。怎麽,連翰林院的一點文氣都沒有?她轉身問道:“請問,這,這是何處?”那位侍衛道:“迴大人,這是您以後的官職所在,監查院!”


    監查院?!她不是探花嗎?探花不是應該在翰林院嗎?怎麽來了監查院?誰把她調來的?她還想繼續問問題的時候,那侍衛已經架著車,離開了這監查院。


    翰林院好歹是文職,這監查院呢?算哪門子職位?藍蔻歎了歎氣,正要往裏麵走。身邊的一個石碑,引起了她的注意,這石碑立在監查院大門外,已經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想必是很久沒有人來處理了。


    她輕輕擦了擦這石碑上,灰落了,上麵顯露出一個名字:“葉,輕,眉。”像是位女性的名字。再看去,依稀可見,上麵的文字: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遵法如仗劍,破魍魎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禮義,守仁心,不以錢財論成敗,不因權勢而屈從,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難時堅心誌,無人處常自省。


    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凡生於世,都能有活著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亦有幸福的權利。


    願終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無貴賤之分,守護生命,追求光明,此為我心所願。


    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這怕就是葉輕眉的理想吧,看來,這葉輕眉也是與她一樣,是個過來人。人家,努力追求平等,而她選擇為了藍家,向這個世界與現實低頭,難怪豪言壯語。這監查院,定是與這葉輕眉息息相關。算了,人各有誌……不過,現實與心理還是有矛盾啊。


    “這監查院,原先就是她所建。”


    背後的聲音傳來,藍蔻轉過身,瞧見一個滿身裹著黑衣,戴著麵具的人,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個雙腿殘疾的人。


    狐狸。這是她在看到輪椅上的人時腦子裏想出的第一個詞。


    那人道:“有何感想?”


    這種口氣,想必是個大人物:“理想,亦是未來。”


    那人頓了一頓,臉上浮現出的笑,讓藍蔻背上冷汗直冒:“你這迴答,倒是有新意啊,靖武公。”


    “不敢當,”藍蔻行禮,道,“還未請教前輩是?”


    “陳萍萍,”陳萍萍輕描淡寫的答道,“監查院院長。靖武公年僅十五,便成了我這大慶國最年輕的探花郎,自然是年少有為。陳某,帶靖武公,熟悉熟悉這監查院。”


    院長……那就是自己上司了:“多謝院長,隻是,晚輩自己走就好了,不勞院長費心。”


    陳萍萍道:“陳某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自當辦妥。來吧。”語氣雖柔善,但是也不容人拒絕。藍蔻隻能跟在他身後,進了這監查院的大門。


    陳萍萍從懷中掏出一個腰牌來,遞給藍蔻:“這腰牌上,有你的名字,日後便是這監查院的通行令,也是你身份的象征。”藍蔻恭敬的收了這腰牌,好好收了起來。


    “我監查院成立以來,有八處,一處京中監察;二處情報分析;三處製毒製藥,研製偏門武器;四處京都以外的監察,情報;五處黑騎;六處暗殺;七處刑審;八處文化局,”陳萍萍耐心的解說著,“你看前麵那兩人。”藍蔻順著陳萍萍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走來兩位中年男子。


    陳萍萍道:“左邊的是一處的主辦朱格;右邊的是四處的主辦言若海,以後你們應該會經常看見。”


    “院長。”“院長。”


    “你們來了,”陳萍萍道,“這位是靖武公藍寇,以後入我們監查院,大家都是同僚了。”


    言若海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少年”:“這位就是年僅十五歲的探花郎,藍大人。”藍蔻不卑不亢的答道:“言大人,不敢當。”的確不敢當,因為考試不是自己考的,她撿了個便宜,順便幫人善後。


    “藍大人少年成名,正是監查院急需之才。不必謙虛。”朱格也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英才,與言若海的兒子並稱“京城雙玉郎”,今日一見,果然是清秀俊朗。


    藍蔻心裏笑道著,打客場誰不會似的:“兩位前輩謬讚了,藍寇年少,不比兩位大人經驗豐富,還望日後兩位大人多多提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慶餘年]高奢之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桐鳳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桐鳳梧並收藏[慶餘年]高奢之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