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說我就是喜歡小喬妹子啊,對吧!”


    對吧?


    對什麽對啊。


    為什麽你能這麽一針見血地得出結論啊。


    在對方閃閃發光的眼神下,張佳樂憶起了當初管教唐昊的心累,一時不想說話。


    實際上,張佳樂也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盧瀚文,隻能抱著一絲希望問他是真明白還是假的明白。


    “真明白啊,”盧瀚文特別坦然,“就喜歡她,會吃醋,會嫉妒,會心動,還想和她在一起的那種,不然還能是哪種啊。”


    張佳樂:……你可以不用說這麽詳細的。


    盧瀚文也不需要張佳樂的答案了,如釋負重般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腿,跳下沙發後特別禮貌地跟前輩道謝。


    “張佳樂前輩你真是個大好人,放心吧,我不會再跟李睿吵架了,那明天見——”


    “等等等等!!!”


    頂著好人卡的張佳樂趕緊拽住他,“你不會打算去找棲棲告白吧?”


    “怎麽可能?”盧瀚文迴過頭,很是莫名,“小喬妹子明顯沒在想戀愛的事啊,我又不傻。”


    這小子竟然沒有看上去那麽莽撞啊,張佳樂頓了頓,“那你現在去幹嘛?”


    “我去訓練啊。”盧瀚文說。


    “???戀愛呢?”


    “我和小喬妹子還有一大堆對手等著我們去打敗呢,哪有時間談戀愛啊,黃少倒是好了,都是劍聖了,輕鬆得很,我可忙著呢。”


    盧瀚文說著還跟他掰手指算,什麽邱非高英傑孫翔王傑希劉小別黃少天,一連串別人整個職業生涯都不一定打敗過一次的對手名字報出來,整得張佳樂都覺得這倆小孩挺忙。


    皇上不急太監急,張佳樂比他還在意這件事,一時間也沒意識到盧瀚文突然提到黃少天是怎麽個意思。


    張佳樂抓著他問:“那孫翔呢?”


    “當然是打敗他啊!”盧瀚文一握拳,可有信心了,“職業選手,當然要用榮耀來一決勝負吧!”


    哦,原來還是近戰係祖傳的熱血腦子。


    張佳樂表情木然,“你知道你這是早戀嗎?”


    盧瀚文誇張地哇了一聲,“我以為張佳樂前輩很親民才跟你說的,原來前輩也是這麽迂腐的人嗎?”


    迂腐,張佳樂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說迂腐,都被戳出一口老血來了。


    十四歲的少年看了看他:“張佳樂前輩你多大?”


    張佳樂默了一下:“25。”


    “有對象嗎?”


    “……暫時沒有。”


    “看,這就是十四歲時沒努力的結果啊。”


    “……”


    最後盧瀚文是冒著差點被張佳樂打出去的風險逃出會客室的,嬉皮笑臉的,估計是真沒大礙了。


    張佳樂沒有忘記最初目的是要開導這小孩,盧瀚文一走,他也長鬆了口氣,氣球一樣癟在沙發上。


    天花板處陰影和陽光的界限明確清晰,幾乎看不見模糊曖昧的部分,張佳樂看得困惑不已。


    “上一秒還是朋友,下一秒就變成了喜歡的人……變得也太快了吧,能是真心的嗎?“


    絕對不是。


    不,明顯就是吧。


    張佳樂下意識想否定,卻又不得不承認盧瀚文說起喬棲時的表情,說不是喜歡,張佳樂自己都不信。


    可他不想承認別人喜歡喬棲這件事。


    一點也不想。


    口袋裏不合時宜的嗡嗡聲中斷思緒,張佳樂看都沒看就接起電話,有點不耐煩,“有事說事。”


    “聽起來集訓很不順利啊”孫哲平揶揄道。


    “……算是吧。“張佳樂不大想說盧瀚文的事,“什麽事?“


    “我讓你辦的那事兒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我看孫翔腦子還沒清醒過來,藍雨那個重劍小子就要先開竅了。”


    “什麽跟什麽,我讓你去解決孫翔,你搞藍雨的小子幹嘛?”


    “我能怎麽辦,盧瀚文就是我組裏的,還老惹事,我也難啊。”


    “然後你就解決事情解決到他開竅了?”


    張佳樂沉默不語。


    他一開始以為盧瀚文那頂多算個喬棲的弟弟,比小姑娘小一歲,又整天繞著她不放,怎麽看都沒有威脅力。


    但誰知道那個看上去不大聰明的小孩實際上比黃少天還難糊弄啊。


    而且喜歡的人還是喬棲。


    諸多關係跟毛線似地扯在一起,張佳樂腦子亂得一團糟,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個局外人到底糾結個什麽勁,不過朋友不喜歡自己的戀人,家屬不理解自己的感情,這種事也很常見吧。


    這麽一想,張佳樂就把自己說服了,他就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不打算支持盧瀚文而已,這沒什麽問題。


    “反正那小子也不可能成功,無所謂了,”


    張佳樂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扯迴話題。


    “話說迴來,”一提到那件事,張佳樂就更煩了,“咱倆為什麽要幫孫翔啊,我頂著張新傑的壓力給他們分一組的,結果孫翔一看分組就想換組,我去,真是吃力不討好,還給他和棲棲分一組裏,他配鑰匙嗎?他不配也不想要啊。”


    孫哲平比他還不耐煩,“誰跟你說是幫孫翔了,是幫丫頭。”


    “從結果上來看就是幫他吧,最後孫翔要真和棲棲好上了,咱倆算什麽啊,這門親事我可不同意啊!”


    “……你腦子有坑吧張佳樂。”


    三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太過安逸,如今都分道揚鑣了,張佳樂還有點沒脫離角色。


    哦,這不是說張佳樂像個老媽子,孫哲平覺得他像個死活不讓親媽離婚改嫁的叛逆兒童,煩得要死。


    孫哲平嘖了一聲,“我早就跟你說了別小看那丫頭了,誰輸誰贏你怎麽知道?”


    搞得跟比賽一樣,張佳樂抓了個薯片,當孫翔的腦子來嚼巴嚼巴,心說大孫這近戰係熱血生物和盧瀚文果然是同祖同宗的,什麽都能扯到比賽決勝上,整個一莫得感情的戰鬥機器。


    這就是所謂的戀愛即戰爭?


    “不過你說藍雨那重劍小孩我想起來了。”孫哲平說。


    張佳樂手裏一頓,“什麽?想起什麽來了?”


    “那小子確實對丫頭有意思。”


    “這還用你說?”


    而且人家,同為藍雨,年齡相仿,又是搭檔,大寫的門當戶對。


    張佳樂越想越不是滋味,還往上貼了個“不同意”的標簽,隻要他和棲棲關係還好一天,他就一天不會同意盧瀚文和喬棲在一起,孫翔也不行。


    孫哲平繼續說:“比賽結束的時候,我送他去機場,藍雨那小子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他問我,怎麽才能保護背後的隊友。”


    “你怎麽說?”


    “我說我哪知道,反正我身後的人不需要我保護,結果那小子還不服,說不需要也要保護”


    這事孫哲平想起來都好笑。


    不同於那些給聯盟未來唱衰的人,在孫哲平看來,不管是邱非還是喬棲又或者是盧瀚文,敢對前輩提出異議的小孩至少是有骨氣的,這沒什麽不好。


    孫哲平跟盧瀚文說,那你就變強唄,強到沒人能突破你就行了。


    這個答案說了跟沒說一樣。


    可要想保護身後的人,變強確實是最腳踏實地最有效果的做法。


    “那小子的事你就甭擔心了,他沒問題。”孫哲平說。


    “沒問題個鬼啊我靠。”張佳樂完全不明白這群劍係的腦迴路,什麽就沒問題了,孫哲平和盧瀚文都沒長一張沒問題的臉啊,“他跟棲棲告白怎麽辦啊。”


    “你怎麽也想給丫頭當媽啊。”孫哲平無語。


    “也?”張佳樂莫名,“還有誰?”


    這家夥竟然沒否認。


    孫哲平掏了掏耳朵,也沒跟他說王傑希那事,隻說了句:“你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擔心霸圖那個拳法家小鬼。”


    “你說奇英?”張佳樂一怔,“他幹嘛了?”


    “我那會兒不是送霸圖藍雨倆小孩去機場嗎,”孫哲平隨口說,“邱非和丫頭還有那個重劍小子都問過不少問題,可你們隊那個玩兒拳頭的小孩一直都默不作聲的。”


    張佳樂很驕傲:“那當然啊,我們隊的人都是從一而終,獨立自主的!”


    “我就問他沒什麽要問的嗎,他說……”


    說到這裏一頓,孫哲平放棄了。


    “算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不說了。”


    張佳樂:“???”


    “我去,你快說啊!”張佳樂最煩別人說話說一半了。


    “沒什麽好說的。”孫哲平更煩被人催。


    “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打爆你電話?”


    “我不會關機啊。”


    “你關上就別想再打開了。”


    “……”


    別說,孫哲平還真相信這個好奇心旺盛又手速有保障的家夥做得到。


    於是他長歎口氣,“就是那小子說……”


    當時看著那個肩掛行李站在機場裏也時刻昂首挺胸的少年,孫哲平總懷疑那是韓文清的兒子,可當他抬起頭來看向別人時,孫哲平又覺得他還是更像張新傑。


    宋奇英眼裏閃爍的從來不是滿腔鬥誌,相反,那是純粹的冰藍色火焰,看上去跟水一樣沉靜穩重,實際上熾熱燙手。


    霸圖出來的,都是麻煩的家夥。


    兩人排隊等著拿登機牌,孫哲平也意思意思問了句:“我說,他們幾個可都問我問題了,你沒有什麽要問的?”


    宋奇英沒明白,“問題?”


    “啊…”孫哲平抓了把頭發,這事兒由他來說還真有點奇怪,“像是關乎你們前輩的事,你哥的事,決賽那場比賽的事,或者是關於喬棲那丫頭的?有問題快問啊。”


    孫哲平就是舉個例子,對方卻擺正神色,一板一眼地迴答:“謝謝前輩,但關於我們隊前輩的事情,我想直接去詢問前輩們會比較好。哥哥的事我也沒有什麽疑問。決賽那場比賽也已經複盤過了。至於喬棲前輩的話,我也沒什麽想問的。”


    太規矩了,但內容還是聽得孫哲平都嗯了一聲,有幾分讚許,“你還挺明白啊。”


    自己的答案要自己去尋找,誰都不能給你,這件事對於這些小孩來說似乎太難理解了,總是需要別人指個方向才好。


    其他幾個都是這樣。


    唯獨宋奇英不是。


    宋奇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該怎麽做,所以他的眼睛總是筆直地朝向前路的,跟韓文清一模一樣。


    孫哲平想,韓文清還真是找了個很霸圖的接班人啊。


    然後宋奇英頓了頓,“喬棲前輩的事……前輩是指小盧前輩剛剛問的問題吧?”


    這是在說“該怎麽保護身後的人”那個問題。


    但他這三個“前輩”,孫哲平差點沒聽懂,也徹底明白自己和這類型人是真合不來。


    孫哲平嗯了一聲。


    宋奇英垂下眼簾,語氣平穩:“喬棲前輩和我是對手,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少年沒有加重強調任何一個字,沒有冒犯別人也沒有刻意表達自己的態度,他是在迴答問題,而不是需要別人相信這些話。


    隻要他自己知道該怎麽做就足夠了。


    “但是。”


    機場外隱隱傳來引擎聲,隊伍稍向前挪,行李滾輪和閑聊嘈雜混雜在一起,少年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旁人行色匆匆走過身邊,隻有一身黑衣的少年一步沒動。


    無論周圍再如何變化,宋奇英眼裏的火焰都不曾搖曳過一下。


    他挺直背脊,久久注視前路,如同一位被勒令等候在此的騎士,無人傳喚便會永遠留在原地,不會多動一下,連零星的奢望都不會有。


    隻要他注視的那個人不需要他,宋奇英就不會向前半步。


    孫哲平下意識問:“但是什麽?”


    “但是,”宋奇英笑容淺淺,“如果有一天喬棲前輩需要我幫助的話,我想我也不會做得比小盧前輩他們差的。”


    這小子……


    孫哲平想,這小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得了的話。


    上一秒和睦分手的隊友,下一秒就能當作對手全力以赴,這種能為信仰舍棄一切的決絕是現役老牌選手都不一定學得來的,更遑論出現在一個尚未出道的新人身上。


    這唯一一次的交談,讓孫哲平認定了宋奇英是新人裏最麻煩的那一個。


    “如果有一天,喬棲真的向他伸出手……”


    “你覺得,他會做到什麽地步?”


    b市機場登機口,宋奇英背著行囊,踩在能去往全國全世界的地方,一步步走向人海,離開和朋友們征戰過的城市。


    那道背影本身就像在說——


    他能為了信仰,拋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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