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兩人話題越來越偏，喬棲也忍不住開口：“等下，邱非，我想這個人應該是……”
“哎，果然是葉秋那玩意兒教出來的。”
男人搖了搖頭，對什麽東西絕望了似的，也不再逗倆小孩兒玩，幹脆摘下帽子。
邱非曾經看過葉秋的全部比賽錄像，葉秋的比賽太多，他至今都沒鑽研到頭，可那些著名的、內容精彩或是意義非比尋常的，都因為看過太多遍而刻進了腦子裏。
其中，就有眼前這個人的份。
而這個人和葉秋的比賽，正好也是“著名的”“內容精彩的”同時也“意義非比尋常的”。
第二賽季出道，建立百花戰隊，第三賽季更是和另一位前輩領隊強勢闖入總決賽，險些阻止嘉世三連冠的腳步，在第四賽季前都是當之無愧的最佳組合一員，第五賽季前更是占據“第一狂劍”的位置無人能撼動，就算是現在的聯盟第一狂劍於峰，都有人認為其不及眼前這個人巔峰時期的鳳毛麟角。
邱非放下手，稍稍頷首：“孫哲平前輩。”
喬棲則因為對上了謎底，有點小開心，跟他揮揮爪子，“前輩晚上好呀。”
“晚上好啊小丫頭”孫哲平特別給麵子地朝她揚了下嘴角，但轉向邱非時，那語氣就意味深長了，“還有嘉世的戰法小鬼。”
這種對嘉世，應該說是對葉秋有幾分針對的意味，邱非還是很熟悉的，對比霸圖粉絲和聯盟諸位前輩的態度，他覺得孫哲平脾氣不錯了。
喬棲有點疑惑：“前輩認識我們？”
孫哲平一個第五賽季就退役的怎麽會認識他們啊，直接講：“之前在走廊遇到過你們”還順便看了出好戲。
“這樣……那還是要介紹一下吧，”喬棲點點頭，稍微整理了下衣角，立正站好，“我叫喬棲，是藍雨的術士，也是夢之隊隊長，這是邱非，是嘉世的戰鬥法師，也是我們隊的戰鬥法師，前輩久仰大名呀。”
果然她是隊長。
孫哲平的目光在喬棲身上停了下，沒多說。
邱非皺了皺眉，突然道：“再睡一夏？”
邱非不熟孫哲平，看不出來對方的打法，但現在他人都出現在眼前了，還表現得這麽明顯，聯想到一塊並不是難事。
對於這個問題，孫哲平也隻是聳了聳肩，“這個之後再說吧，你們不是還要買東西嗎？”
這小超市確實不是個聊天的地方，三個人在過道處太過擋路了，孫哲平打算換個地方再說話。
“嗯……”喬棲本來是想認同的，可她一扭頭就看到那邊已經空蕩蕩的零食區，伸手拉了下邱非的袖子，“邱非，我們來晚了呀……”
對此，少年一秒點頭：“嗯，迴去吧。”
雖然他表情語氣都很平淡，但喬棲仍然聽出了他的高興之情，想來是非常樂意餓著盧瀚文的。
藍雨小術士真實心疼自家小劍客，沒打敗孫哲平前輩，連零食都沒得吃，好可憐。
“什麽啊，你們要薯片？”孫哲平扭頭掃眼空蕩蕩的零食貨架，也是想不明白零食到底有什麽好吃的。
不過他們想要的話，他可有啊，太有了，多的是，就煩沒人處理呢。
於是孫哲平一揚手，“多大點事兒，走，去我家，我給你們拿點。”
說著又頓了頓，孫哲平意有所指瞟眼邱非，“何況，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想問啊。”
喬棲疑惑地左右看看，完全不知道孫哲平是怎麽從邱非那張一點弧度都沒有的臉上看出他有話想問的。
孫哲平好像也沒想過他們會不同意，轉身就走，留下喬棲和邱非兩個人麵麵相覷。
邱非：“走嗎？”
喬棲：“問、問我嗎？”
“你不是隊長？”
“那就走吧。”
“……不怕危險？”
“有危險就報警嘛，警察叔叔可厲害了！”
喬棲想著不去白不去，能拿到零食還能和前輩交流經驗，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實地考察電競職業的退休生活，各種意義上都沒什麽壞處嘛。
於是在通知過酒店的幾個小隊員後，邱非和喬棲就踏上了…孫哲平的奔馳車。
s級的奔馳沉重又寬敞，沒有特意鋪軟墊，也沒有清新劑的存在，坐進去時還有股膠皮味，這種簡單又給人沉重壓迫感的地方和孫哲平這個人很像。
孫哲平本人還是挺好說話的，說不遠就真離得不遠，住的是片有點偏僻的小別墅區，環境不錯，治安似乎也不用太擔心，看來退役後職業選手的生活挺不錯的。
聯想到另一個目前同樣處於退役狀態的人，就算明知道葉修不是個在意環境的人，喬棲仍然有點難受。
邱非則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似乎無論這車開進的是別墅區還是平民窟，他都不會有多大反應。
但進屋後，孫哲平剛一坐下，邱非就開口了：“比賽有效攻擊時間短，是因為前輩的傷？”
孫哲平倒是不討厭他這種直白的地方，坦然點頭：“對。”
“那為什麽還要來打線下賽？”
“朋友非拽著我來的”
“百花知道嗎？”
“我都退役了，通知百花幹嘛”
“對上的話呢？”
“一塊兒打死。”
孫哲平迴答時一隻手是搭著沙發背的，看上去有幾分懶洋洋的，根本提不起興致來，好像邱非問的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做出一樣的迴答。
不過在這個問題後，孫哲平也勉強掀了掀眼皮。
他見到少年那副表情時，聲音裏也多了些興味：“我說小鬼，你想問的不是我吧？”
邱非沒有迴答。
少年像是遇到了一件想不通的問題，連眉毛都打了結，怎麽也迴不到舒展開的模樣了。
邱非少有這種情緒外露的表現，他看著孫哲平的眼神，也讓喬棲想到了他最初看待自己的表現。
喬棲很清楚他想問誰。
小姑娘有點迷茫，邱非應該不是個會透過別人來尋求答案的人，葉修就在嘉世對麵，邱非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他，為什麽不去呢？
除非……
除非他找不到那個人。
……難道說，邱非他不知道葉修在興欣？
喬棲恍然意識到了盲點，因為和葉修關係好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去向，她也就順勢把他當成了知情者。
可認真想想，如果他真的知道葉修情況，又怎麽會因為嘉世出局推鍋給葉修就專注到忘記吃飯呢？
不過就算她知道邱非最想問的人是葉修，可他究竟想問的是“為什麽葉秋前輩不迴來嘉世”還是“為什麽葉秋前輩會不會與嘉世為敵”，這點喬棲完全看不出來。
孫哲平那句反問對話中止在了這裏。
少年陷入沉默，孫哲平也不嫌尷尬，反正對方不問他也沒打算主動開口，就靠在一邊百無聊賴打哈欠。
這時候喬棲乖乖舉了個手，好奇道：“我可以提問嗎？”
小姑娘坐姿端正，兩腿也規規矩矩踩著地麵，說話舉手還特認真地望著對方。
這副好學生乖乖女的模樣在聯盟中可算得上稀有物種，孫哲平好笑道：“小隊長請講。”
“前輩，今天的比賽…有影響到您的傷嗎？”
喬棲說得比較慢，隻為了確保孫哲平能聽清，她不想把這種問題再重複一遍。
小姑娘鄭重其事的樣子被孫哲平看在眼裏，讓男人嘴角也落了下來，眼裏更是如寒潭般暗沉。
他不答反問，“我就說那個時候戰鬥格式怎麽突然拉開距離脫離戰場了，果然是你們有意安排？”
喬棲點頭又搖頭：“是我個人的安排，大家執行的而已。”
邱非看了喬棲一眼，沒說話。
喬棲在迴答完孫哲平的問題後，一刻沒有把目光移開，固執地等他說話。
偏古典設計的客廳裏，立式鍾表滴滴答答推動時間流逝，可三人之間的氣氛卻凝結起來了。
孫哲平慢慢斂起笑容，目光停留在女孩執著於答案的表情上，久久沒有說話。
如果要說孫哲平對她這種安排是什麽想法，直白點說——
相當火大。
不可能不火大的，孫哲平是個男人，也是個相當驕傲的男人，在線下賽裏被新人施舍一樣的善良照顧，除了讓他骨子裏的叛逆因子都開始逆流上頭以外再沒有半點其他感受。
但他同樣也是明事理的。
“先給我個這麽做的理由吧，”孫哲平抓了把頭發，話語裏壓抑著煩躁，“不過你要是說為了這傷或是為了尊重我的做法，我可不保證我不會發火啊。”
喬棲委屈：“那我還說什麽呀……”
孫哲平默了一下，這哪來的丫頭這麽老實，喻文州那心髒的能教出來這？
喬棲是真的很委屈，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了。
小姑娘一點沒把對方當前輩似的，還努力跟孫哲平講：“這就是我的榮耀呀，前輩要是在我的比賽裏重傷到再也不能握鼠標，我一定會愧疚自責難受到也陪著你不握鼠標的。”
“……”
孫哲平覺得這姑娘挺厲害，一句話就讓他之前的火大感都被扔出九霄雲外了，不過他很想說他的手是受傷，不是得了軟骨症，打個比賽還能斷了不成。
可喬棲皺著眉頭，越說越不是滋味：“我尊重前輩的做法，所以給了小盧前輩和邱非五分鍾的時間來與您決戰。五分鍾是前輩自己劃分的有效攻擊時間，沒有在五分鍾內分出勝負是你們的問題，想要打破五分鍾規矩的是前輩自己，劃清界限又想踏出界限的是前輩，這怎麽能怪我呢？”
迷之覺得有點道理的邱非和孫哲平：……原來這算是我們的錯？
喬棲一向是性子溫馴的，你要跟她禮貌，她自然也會軟趴趴地跟你禮貌，可孫哲平這人就喜歡敞開了說話，喬棲這同樣有一部分劍係腦子的孩子也就跟他敞開說了。
一敞開，小姑娘就刹不住閘，連同委屈和抱怨也敞開來了，一股腦全都倒出來了。
這種能三言兩語把人繞進去的本事，孫哲平倒是覺得她比邱非更像葉秋那不要臉的教出來的了。
不過對方是個後輩，不是葉秋那奔三兒的老男人，也沒表現得像那家夥那麽欠揍，所以孫哲平聽著也挺新鮮的。
孫哲平幹脆把腦袋搭在一邊手上，聽聽這丫頭還有什麽抱怨的。
隻可惜喬棲的那點兒任性從來都是點到為止，王傑希那是戳著痛點了才會讓兔子咬人的，孫哲平當然沒到那程度。
甚至可以說，孫哲平在喬棲這裏本就是有好感加成的。
所以喬棲說得也很真誠：“或許前輩覺得比賽都該是比賽，但我覺得，這隻是一場線下賽，什麽都不能代表。”
她不會否認孫哲平的做法，可她確實也覺得在這種比賽裏削減自己的職業壽命太不值得了。
女孩小臉愁得都皺在一起了，苦口婆心跟對麵比她大了十多歲的前輩講：“如果有一天前輩真的複出了，那個時候前輩要是後悔了可怎麽辦呀，就算前輩不後悔，前輩要是因此被影響到輸給我，我就也會很難受很愧疚很自責，我們兩個都不好過了，這樣我們還怎麽打比賽啊，我想打比賽，請前輩不要為難我們好不好。”
這耳朵嗡嗡的感覺讓孫哲平難得有點久違了。
在賽場上都還不至於迴想起來和藍雨比賽時的感覺，現在倒是迴想起來了點。
孫哲平深吸一口氣：“……總之，我明白你確實是藍雨的人了，還有，換職業賽，你想贏我還早了八百年呢。”
怪不得那個叫流雲的劍客沒滿屏冒氣泡，合著都繼承到這裏了，孫哲平想。
可沒意會他意思的藍雨少女眨眨眼睛：“呃，謝謝前輩誇獎？”
孫哲平抽了抽嘴角，看向旁邊的邱非，你們到底誰決定的隊長？
邱非默默轉去欣賞客廳裝飾，拒絕迴答。
孫哲平多少也算是被喬棲說服了，他長舒口氣，有點無可奈何道：“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啊。”
“大前輩請講？”
這話讓我孫哲平一怔，慢慢意識到她這是在懟他剛才那句小隊長請講呢，有點幼稚，這小丫頭耍脾氣的方式到底誰教的？
男人不和小丫頭計較，重新板正表情。
他用她剛才那樣鄭重的語氣緩緩開口：“按照你的說法，就是說，如果這不是一場線下賽的話，你就不會這麽做了？”
喬棲點頭，“依情況決定呀。”
“職業賽的情況呢？”
“當然是怎麽能贏怎麽來呀。”
“就算把比賽延長到我無法繼續打下去？”
“嗯。”
“你的愧疚自責難過呢？”
“如果是我做的安排，是我自己的情緒，那也是我自己理應承受的呀。”
孫哲平表情未變，隻是牢牢注視麵前的女孩。
僅僅幾句問話，男人就不再將她當成一個後輩或一個小丫頭，而是一位和自己平起平坐的隊長。
這可真是太明顯了，也難怪這群小鬼會聽從她的安排。孫哲平此時也能感受到，自己對麵坐著的確實是一位隊長，是位優秀的職業選手，也是個挺好的姑娘。
她在認真做到問心無愧，不僅僅是對自己，還有對自己的隊友。
如果要說這點顧全隊友的表現最像誰，在孫哲平活躍的那幾年裏也隻有微草前任隊長林傑了，那確實是個僅僅靠個人魅力就足夠服眾的隊長。
喬棲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孫哲平想要問什麽，不由皺皺小鼻子，就算不太想迴答還是重重點了頭。
那道聲音跟棉花一樣不著力，可話語卻像是落進幹柴的火種，轟然點燃了久違的烈火。
“因為大家都是在拚上全力比賽的，我不能對不起隊友呀，所以我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有權決定的話……”
喬棲擺正神色，仰頭直視孫哲平。
“我一定會在賽場上，拚盡一切來殺死您的。”
“我會殺死您的，前輩。”
“哎，果然是葉秋那玩意兒教出來的。”
男人搖了搖頭，對什麽東西絕望了似的，也不再逗倆小孩兒玩，幹脆摘下帽子。
邱非曾經看過葉秋的全部比賽錄像，葉秋的比賽太多，他至今都沒鑽研到頭，可那些著名的、內容精彩或是意義非比尋常的，都因為看過太多遍而刻進了腦子裏。
其中，就有眼前這個人的份。
而這個人和葉秋的比賽，正好也是“著名的”“內容精彩的”同時也“意義非比尋常的”。
第二賽季出道，建立百花戰隊，第三賽季更是和另一位前輩領隊強勢闖入總決賽，險些阻止嘉世三連冠的腳步，在第四賽季前都是當之無愧的最佳組合一員，第五賽季前更是占據“第一狂劍”的位置無人能撼動，就算是現在的聯盟第一狂劍於峰，都有人認為其不及眼前這個人巔峰時期的鳳毛麟角。
邱非放下手，稍稍頷首：“孫哲平前輩。”
喬棲則因為對上了謎底，有點小開心，跟他揮揮爪子，“前輩晚上好呀。”
“晚上好啊小丫頭”孫哲平特別給麵子地朝她揚了下嘴角，但轉向邱非時，那語氣就意味深長了，“還有嘉世的戰法小鬼。”
這種對嘉世，應該說是對葉秋有幾分針對的意味，邱非還是很熟悉的，對比霸圖粉絲和聯盟諸位前輩的態度，他覺得孫哲平脾氣不錯了。
喬棲有點疑惑：“前輩認識我們？”
孫哲平一個第五賽季就退役的怎麽會認識他們啊，直接講：“之前在走廊遇到過你們”還順便看了出好戲。
“這樣……那還是要介紹一下吧，”喬棲點點頭，稍微整理了下衣角，立正站好，“我叫喬棲，是藍雨的術士，也是夢之隊隊長，這是邱非，是嘉世的戰鬥法師，也是我們隊的戰鬥法師，前輩久仰大名呀。”
果然她是隊長。
孫哲平的目光在喬棲身上停了下，沒多說。
邱非皺了皺眉，突然道：“再睡一夏？”
邱非不熟孫哲平，看不出來對方的打法，但現在他人都出現在眼前了，還表現得這麽明顯，聯想到一塊並不是難事。
對於這個問題，孫哲平也隻是聳了聳肩，“這個之後再說吧，你們不是還要買東西嗎？”
這小超市確實不是個聊天的地方，三個人在過道處太過擋路了，孫哲平打算換個地方再說話。
“嗯……”喬棲本來是想認同的，可她一扭頭就看到那邊已經空蕩蕩的零食區，伸手拉了下邱非的袖子，“邱非，我們來晚了呀……”
對此，少年一秒點頭：“嗯，迴去吧。”
雖然他表情語氣都很平淡，但喬棲仍然聽出了他的高興之情，想來是非常樂意餓著盧瀚文的。
藍雨小術士真實心疼自家小劍客，沒打敗孫哲平前輩，連零食都沒得吃，好可憐。
“什麽啊，你們要薯片？”孫哲平扭頭掃眼空蕩蕩的零食貨架，也是想不明白零食到底有什麽好吃的。
不過他們想要的話，他可有啊，太有了，多的是，就煩沒人處理呢。
於是孫哲平一揚手，“多大點事兒，走，去我家，我給你們拿點。”
說著又頓了頓，孫哲平意有所指瞟眼邱非，“何況，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想問啊。”
喬棲疑惑地左右看看，完全不知道孫哲平是怎麽從邱非那張一點弧度都沒有的臉上看出他有話想問的。
孫哲平好像也沒想過他們會不同意，轉身就走，留下喬棲和邱非兩個人麵麵相覷。
邱非：“走嗎？”
喬棲：“問、問我嗎？”
“你不是隊長？”
“那就走吧。”
“……不怕危險？”
“有危險就報警嘛，警察叔叔可厲害了！”
喬棲想著不去白不去，能拿到零食還能和前輩交流經驗，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實地考察電競職業的退休生活，各種意義上都沒什麽壞處嘛。
於是在通知過酒店的幾個小隊員後，邱非和喬棲就踏上了…孫哲平的奔馳車。
s級的奔馳沉重又寬敞，沒有特意鋪軟墊，也沒有清新劑的存在，坐進去時還有股膠皮味，這種簡單又給人沉重壓迫感的地方和孫哲平這個人很像。
孫哲平本人還是挺好說話的，說不遠就真離得不遠，住的是片有點偏僻的小別墅區，環境不錯，治安似乎也不用太擔心，看來退役後職業選手的生活挺不錯的。
聯想到另一個目前同樣處於退役狀態的人，就算明知道葉修不是個在意環境的人，喬棲仍然有點難受。
邱非則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似乎無論這車開進的是別墅區還是平民窟，他都不會有多大反應。
但進屋後，孫哲平剛一坐下，邱非就開口了：“比賽有效攻擊時間短，是因為前輩的傷？”
孫哲平倒是不討厭他這種直白的地方，坦然點頭：“對。”
“那為什麽還要來打線下賽？”
“朋友非拽著我來的”
“百花知道嗎？”
“我都退役了，通知百花幹嘛”
“對上的話呢？”
“一塊兒打死。”
孫哲平迴答時一隻手是搭著沙發背的，看上去有幾分懶洋洋的，根本提不起興致來，好像邱非問的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考慮，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做出一樣的迴答。
不過在這個問題後，孫哲平也勉強掀了掀眼皮。
他見到少年那副表情時，聲音裏也多了些興味：“我說小鬼，你想問的不是我吧？”
邱非沒有迴答。
少年像是遇到了一件想不通的問題，連眉毛都打了結，怎麽也迴不到舒展開的模樣了。
邱非少有這種情緒外露的表現，他看著孫哲平的眼神，也讓喬棲想到了他最初看待自己的表現。
喬棲很清楚他想問誰。
小姑娘有點迷茫，邱非應該不是個會透過別人來尋求答案的人，葉修就在嘉世對麵，邱非完全可以直接去找他，為什麽不去呢？
除非……
除非他找不到那個人。
……難道說，邱非他不知道葉修在興欣？
喬棲恍然意識到了盲點，因為和葉修關係好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去向，她也就順勢把他當成了知情者。
可認真想想，如果他真的知道葉修情況，又怎麽會因為嘉世出局推鍋給葉修就專注到忘記吃飯呢？
不過就算她知道邱非最想問的人是葉修，可他究竟想問的是“為什麽葉秋前輩不迴來嘉世”還是“為什麽葉秋前輩會不會與嘉世為敵”，這點喬棲完全看不出來。
孫哲平那句反問對話中止在了這裏。
少年陷入沉默，孫哲平也不嫌尷尬，反正對方不問他也沒打算主動開口，就靠在一邊百無聊賴打哈欠。
這時候喬棲乖乖舉了個手，好奇道：“我可以提問嗎？”
小姑娘坐姿端正，兩腿也規規矩矩踩著地麵，說話舉手還特認真地望著對方。
這副好學生乖乖女的模樣在聯盟中可算得上稀有物種，孫哲平好笑道：“小隊長請講。”
“前輩，今天的比賽…有影響到您的傷嗎？”
喬棲說得比較慢，隻為了確保孫哲平能聽清，她不想把這種問題再重複一遍。
小姑娘鄭重其事的樣子被孫哲平看在眼裏，讓男人嘴角也落了下來，眼裏更是如寒潭般暗沉。
他不答反問，“我就說那個時候戰鬥格式怎麽突然拉開距離脫離戰場了，果然是你們有意安排？”
喬棲點頭又搖頭：“是我個人的安排，大家執行的而已。”
邱非看了喬棲一眼，沒說話。
喬棲在迴答完孫哲平的問題後，一刻沒有把目光移開，固執地等他說話。
偏古典設計的客廳裏，立式鍾表滴滴答答推動時間流逝，可三人之間的氣氛卻凝結起來了。
孫哲平慢慢斂起笑容，目光停留在女孩執著於答案的表情上，久久沒有說話。
如果要說孫哲平對她這種安排是什麽想法，直白點說——
相當火大。
不可能不火大的，孫哲平是個男人，也是個相當驕傲的男人，在線下賽裏被新人施舍一樣的善良照顧，除了讓他骨子裏的叛逆因子都開始逆流上頭以外再沒有半點其他感受。
但他同樣也是明事理的。
“先給我個這麽做的理由吧，”孫哲平抓了把頭發，話語裏壓抑著煩躁，“不過你要是說為了這傷或是為了尊重我的做法，我可不保證我不會發火啊。”
喬棲委屈：“那我還說什麽呀……”
孫哲平默了一下，這哪來的丫頭這麽老實，喻文州那心髒的能教出來這？
喬棲是真的很委屈，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了。
小姑娘一點沒把對方當前輩似的，還努力跟孫哲平講：“這就是我的榮耀呀，前輩要是在我的比賽裏重傷到再也不能握鼠標，我一定會愧疚自責難受到也陪著你不握鼠標的。”
“……”
孫哲平覺得這姑娘挺厲害，一句話就讓他之前的火大感都被扔出九霄雲外了，不過他很想說他的手是受傷，不是得了軟骨症，打個比賽還能斷了不成。
可喬棲皺著眉頭，越說越不是滋味：“我尊重前輩的做法，所以給了小盧前輩和邱非五分鍾的時間來與您決戰。五分鍾是前輩自己劃分的有效攻擊時間，沒有在五分鍾內分出勝負是你們的問題，想要打破五分鍾規矩的是前輩自己，劃清界限又想踏出界限的是前輩，這怎麽能怪我呢？”
迷之覺得有點道理的邱非和孫哲平：……原來這算是我們的錯？
喬棲一向是性子溫馴的，你要跟她禮貌，她自然也會軟趴趴地跟你禮貌，可孫哲平這人就喜歡敞開了說話，喬棲這同樣有一部分劍係腦子的孩子也就跟他敞開說了。
一敞開，小姑娘就刹不住閘，連同委屈和抱怨也敞開來了，一股腦全都倒出來了。
這種能三言兩語把人繞進去的本事，孫哲平倒是覺得她比邱非更像葉秋那不要臉的教出來的了。
不過對方是個後輩，不是葉秋那奔三兒的老男人，也沒表現得像那家夥那麽欠揍，所以孫哲平聽著也挺新鮮的。
孫哲平幹脆把腦袋搭在一邊手上，聽聽這丫頭還有什麽抱怨的。
隻可惜喬棲的那點兒任性從來都是點到為止，王傑希那是戳著痛點了才會讓兔子咬人的，孫哲平當然沒到那程度。
甚至可以說，孫哲平在喬棲這裏本就是有好感加成的。
所以喬棲說得也很真誠：“或許前輩覺得比賽都該是比賽，但我覺得，這隻是一場線下賽，什麽都不能代表。”
她不會否認孫哲平的做法，可她確實也覺得在這種比賽裏削減自己的職業壽命太不值得了。
女孩小臉愁得都皺在一起了，苦口婆心跟對麵比她大了十多歲的前輩講：“如果有一天前輩真的複出了，那個時候前輩要是後悔了可怎麽辦呀，就算前輩不後悔，前輩要是因此被影響到輸給我，我就也會很難受很愧疚很自責，我們兩個都不好過了，這樣我們還怎麽打比賽啊，我想打比賽，請前輩不要為難我們好不好。”
這耳朵嗡嗡的感覺讓孫哲平難得有點久違了。
在賽場上都還不至於迴想起來和藍雨比賽時的感覺，現在倒是迴想起來了點。
孫哲平深吸一口氣：“……總之，我明白你確實是藍雨的人了，還有，換職業賽，你想贏我還早了八百年呢。”
怪不得那個叫流雲的劍客沒滿屏冒氣泡，合著都繼承到這裏了，孫哲平想。
可沒意會他意思的藍雨少女眨眨眼睛：“呃，謝謝前輩誇獎？”
孫哲平抽了抽嘴角，看向旁邊的邱非，你們到底誰決定的隊長？
邱非默默轉去欣賞客廳裝飾，拒絕迴答。
孫哲平多少也算是被喬棲說服了，他長舒口氣，有點無可奈何道：“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啊。”
“大前輩請講？”
這話讓我孫哲平一怔，慢慢意識到她這是在懟他剛才那句小隊長請講呢，有點幼稚，這小丫頭耍脾氣的方式到底誰教的？
男人不和小丫頭計較，重新板正表情。
他用她剛才那樣鄭重的語氣緩緩開口：“按照你的說法，就是說，如果這不是一場線下賽的話，你就不會這麽做了？”
喬棲點頭，“依情況決定呀。”
“職業賽的情況呢？”
“當然是怎麽能贏怎麽來呀。”
“就算把比賽延長到我無法繼續打下去？”
“嗯。”
“你的愧疚自責難過呢？”
“如果是我做的安排，是我自己的情緒，那也是我自己理應承受的呀。”
孫哲平表情未變，隻是牢牢注視麵前的女孩。
僅僅幾句問話，男人就不再將她當成一個後輩或一個小丫頭，而是一位和自己平起平坐的隊長。
這可真是太明顯了，也難怪這群小鬼會聽從她的安排。孫哲平此時也能感受到，自己對麵坐著的確實是一位隊長，是位優秀的職業選手，也是個挺好的姑娘。
她在認真做到問心無愧，不僅僅是對自己，還有對自己的隊友。
如果要說這點顧全隊友的表現最像誰，在孫哲平活躍的那幾年裏也隻有微草前任隊長林傑了，那確實是個僅僅靠個人魅力就足夠服眾的隊長。
喬棲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孫哲平想要問什麽，不由皺皺小鼻子，就算不太想迴答還是重重點了頭。
那道聲音跟棉花一樣不著力，可話語卻像是落進幹柴的火種，轟然點燃了久違的烈火。
“因為大家都是在拚上全力比賽的，我不能對不起隊友呀，所以我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有權決定的話……”
喬棲擺正神色，仰頭直視孫哲平。
“我一定會在賽場上，拚盡一切來殺死您的。”
“我會殺死您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