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青,你找我啥事。”路生一溜煙跑到知青院,張口就問。陳婉嬌就把事情跟他說了。


    “買木頭啊,我知道我知道,村裏不少人家裏其實都攢了不少,顧二十八爺家和趙十三叔肯定樂意賣。”


    孫馳說路生對村裏的事情知道的最多,還真沒說錯,路生小嘴一張就解釋了


    “大家上山見了好木頭都喜歡砍迴來攢著,說不定啥時候分家就要蓋房子了。其他人家價錢好也會賣幾棵,不過顧二十八爺家要攢房子的小叔去城裏倒插門了,趙十三叔家的寶成哥前年成了烈士,他們攢下的木頭現在還在呢,隻要你不忌諱,我去幫你問,他們一準能賣,保準你要不完。”


    陳婉嬌對烈士隻有敬佩,自然是不避諱的,當下就抓了一把糖,叫路生去問。


    路生馬不停蹄的又往兩家跑,半個小時以後跑迴來告訴陳婉嬌。


    “趙十三叔家的柱子要三塊錢一棵,椽子八毛,他還有一棵房梁木,特別好,要十塊,頂梁柱要六塊,他們聽說是你要買,還有一些已經鑿好了的柱腳石也可以一起打包賣給你。顧二十八爺家價格要高些,柱子三塊二,椽子一塊,頂梁柱要六塊五,他家還有些改好的板,價錢一家人還要再商量。”


    “十三叔家這個價格不算貴了,一棵柱子剛砍下來的時候要兩三個勞力才能抬下山,還要陰幹保存,如果零買,價格肯定比這個高。”孫馳怕陳婉嬌沒接觸過,不懂市價,和她解釋道。


    “那就買趙十三叔家的,不夠了再去顧二十八爺家買些。”


    陳婉嬌這邊磚瓦談下來,木料也有著落了,晚上便去拜托大隊長幫忙請泥瓦匠和幫工。


    “隊長,我也不懂這些,您看幫忙張羅張羅,村裏出什麽工價,我出一樣的,還要請兩個木匠來打家具。”


    顧二十八爺家的大料和木板陳婉嬌也一並買下了,還是路生提醒她,她才想起來,現在可不是後世,房子蓋好了能去外麵買家具。都得請木匠現做,而且大件的家具工期長,現在開始做,房子蓋好了家具都不一定能做好。農村裏請人蓋房子都是多請幾個木匠一起幹的,既能上梁柱,小工忙活的時候還能做家具,半點不耽誤事。


    陳婉嬌這些天往大隊長家裏拿了不少東西過去做人情,大隊長也把她蓋房子的事情放心上,眼看秋收快來了,最近地裏也沒活計,就是上山撿菌子。和陳婉嬌商量了以後,以一塊錢一天的價格請人幫忙。


    蓮花壩大隊按活算公分,最厲害的漢子忙到兩頭黑,頂了天也就是十三四個公分。按照年景好的光景,一個公分六分錢,那也就是八毛左右,一塊算高價了,所以哪怕蓋房子的活累,樂意來的也挺多。


    顧寶山知道陳婉嬌急著住房子,一下子請了十幾個,連泥瓦匠都請了兩班呢。


    價錢給得高,做工就是幹工了,不包夥食,陳婉嬌操心的地方少,她就樂意這樣。


    請來的幫工裏有顧晚陽,是牛蛋極力推薦的。


    “嬌嬌姐,我跟你說,我陽哥可好可厲害了,木工活,泥瓦活他都會一些,石匠忙了他還能幫忙鑿石頭呢,你請他,絕對虧不了。”


    路生這些天都跟著陳婉嬌混,陳婉嬌有事在村裏,他就跟著跑腿,陳婉嬌沒事了,他就去撿菌子,跟陳婉嬌說好了烤幹了賣了她。這孩子心思細,別的的菌子都是撿迴來直接烤,他帶著五歲的寶生先拿稻草刮一遍泥才烤,這樣烤出來將來吃的時候洗著不麻煩。


    陳婉嬌忙起來請老人們看孩子的時候他還會把妹妹寶生叫過來,交代寶生陪著牛蛋玩,陳婉嬌喜歡他上進又不貪便宜的樣子,出手也大方得很,給了他一件衣裳拿迴去改小了給妹妹寶生穿。


    這件衣裳把路生激動得冒淚花了。他窮,但再窮也不能讓妹妹冷病了,原是想花點錢買一件別人家孩子小了的衣裳也寶生的,沒想到陳婉嬌直接給他一件一個補丁都沒有的,這是寶生穿過最好的衣裳了。這樣一來,他對陳婉嬌的事情就更上心了。


    也是因為他在跟前忙前忙後的,陳婉嬌沒少聽說這位陽哥的名頭。畢竟路生十句話裏就能蹦出兩句“我陽哥。”


    見陳婉嬌答應了,又屁顛屁顛的跑去找顧晚陽邀功。


    “陽哥信我,嬌姐可大方了,而且她和村裏人不一樣,肯定不會避著你。”


    “我還能缺她那碗飯吃,你多操心你自個兒吧!”


    顧晚陽想把這臭小子拉過來打一頓,都膽子大得敢給他找活了,這才幾天就嬌姐嬌姐叫上了,他顧晚陽是缺女知青那晚飯的人嗎?


    因為兩人和路生的關係,對對方真的是“久仰大名”,但真正見到人,還是在房子動工挖地基的這天早上。


    夏天的早晨有露水,陳婉嬌是在太陽初升的時候才抱著牛蛋過去工地的。十幾個人裏,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拿著鋤頭彎腰幹活的少年,無他,實在是這人長得太出色了。


    他和周圍的人一樣是麥色皮膚,但是一眼看過去你就完全不能把這人和黑這個字搭上邊,因為他五官的硬朗反而更適合這樣麥色的皮膚。眉峰淩厲,鼻梁挺直,身高腿長的,在聽見路生喊陳婉嬌的時候他直起身子朝陳婉嬌這邊看了一眼,那個子比旁邊的小夥子們高了一個頭。


    陳婉嬌長得很不錯,她看見了對方瞧過來時眼裏有驚豔之色,這樣的眼神她在很多人眼裏看見過。但這個男人視線迴轉得太快,完全沒給陳婉嬌第二個眼神,讓陳婉嬌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其實在對方眼裏她和路邊的石頭沒啥區別。


    顧晚陽不看陳婉嬌,陳婉嬌卻看了他好幾眼,她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不論男女,看著就賞心悅目 。


    就像現在,明明是很髒很重的力氣活,但是看他幹活,偏偏能看出一股行雲流水的味道來,讓人賞心悅目。


    果然顏狗隻看臉啊!


    陳婉嬌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句,連忙轉開視線。小哥哥雖然好看,但隻可遠觀,村裏現在最主要的八卦還是她起房子的事情,她可不想又多一樁桃色新聞讓大家津津樂道。要真是那樣,她就要變成住在蓮花壩大隊“熱搜”上包月的人物了。


    “陳知青,過來看房子啊,你放心,秋收之前,一定讓你和牛蛋住上新的磚瓦房。”


    “那可不是,你看這些小夥子們,一個個的多賣力幹活。”


    這打趣的話一出,工地上一陣樂嗬嗬的笑。陳婉嬌雖然知道這是在打趣她,但話不過分,她也不生氣,還迴了一句


    “那我就要替牛蛋謝謝各位叔伯爺爺了,這麽賣力的幫他蓋房子。”


    說完了陳婉嬌也沒多待,畢竟工地上都是男人,她也就早上來看一趟,下午是不來的,那時候天熱,不少男人喜歡脫了衣裳光著膀子幹活,她很不習慣這樣的場麵。


    走出去一趟,陳婉嬌又迴頭看了一眼那個好看的小哥哥,對方依舊在埋頭幹活。周圍幹活的男人們一邊幹一邊聊天,唯獨他隻垂著頭誰也不搭理,陳婉嬌忽然覺得,這位比她前世喜歡的武打明星都要帥氣的小夥子,看上去好像和這蓮湖村格格不入。


    人多力量大,陳婉嬌看著她和牛蛋的房子一天一個變化,二十幾天就上梁了。


    上梁是件大事,不僅要請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吃席,還要在梁上撒包了硬幣的點上紅心的包子。陳婉嬌是不懂這些的,一事不煩二主,她這事還是交給了大隊長去幫忙張羅。


    這原也沒什麽,隻是沒幾天,村裏的長舌婦們忽然又議論起了陳婉嬌。


    “我看那顧婆子說這姑娘心不好也沒說錯,性子也太獨了,雖說當初趙家人沒送她去醫院,可那不是怕她病倒在半道上麽。那可是她的親爺奶,你看著氣置的,平日就當沒這門親,現在蓋房子這樣的大事也不找親爺爺來張羅,倒是找了大隊長,還不是看大隊長管著村裏事,上趕著巴結。”


    說這話的是平時和牛小翠關係很好的一個婦人,名字叫劉蘭花,平日裏最喜歡說些東家長西家短,出了名的嘴裏不留德。


    她這話開口,還真有人符合


    “可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舌頭和牙齒還打架呢,一家人哪有一輩子不吵鬧的。說到底她是小輩,這樣子不曉得尊敬的小輩可真是太不孝順了,要是我家的,我早打斷腿了。”


    “得了吧,看看你自個兒那樣子,生的出這麽標誌的閨女才怪。我倒是覺得陳知青挺好的,見人三分笑,又懂禮貌,上次我推獨輪車上坡,她還幫了我一把。我當吃看著這長得天仙樣的小閨女,我都舍不得她那手碰我那贓車,可人家不僅不嫌,還力氣大得很,一下子就幫我推到了坡頭。


    至於趙老根家裏,除了外來的小媳婦,你們一個個都是看著豪子長大的,也不想想當初豪子過的啥日子。人家不計較,出去了也年年寄錢,結果第一次帶媳婦兒迴來,趙老根就給人沒臉,跟人家要五百塊彩禮錢。後頭那次更過分,逼著豪子給找工作,還說所有兒子都得當領導,我呸,也不瞧瞧他那幾個慫貨兒子什麽窩囊樣!這是親爹能幹出來的事麽?”


    這話是趙十三嬸說的,她是烈屬,別人怕趙家她可不怕。要她說陳婉嬌這小閨女是真不錯,她大兒犧牲了,小兒才十三歲,老頭子年輕時做下了病幹不了重活,女兒女婿倒是孝順的,又離得遠。陳婉嬌可是好幾次給她順手幫忙了。


    “唉,十三嬸這話也沒說錯,按說趙老根要了彩禮錢,豪子可就是倒插門了,能月月寄二十塊的養老錢,已經是頂頂孝順了,這村裏多少養老兒子都給不了這麽多呢。這陳知青蓋房子,不請他張羅也沒啥錯,倒插門的兒子本來就不是一家人。”


    這樣的話題,在村裏隻要有婦人聚集的地方,就有人在討論,每次有人罵陳婉嬌,就有人幫她說話,路生把這些情況一一說給陳婉嬌聽。


    “辛苦了,這紙包裏是我單獨裝的麥乳精,拿迴去跟你妹妹一起嚐嚐,碗裏舀一調羹,再倒熱水泡。還有這兩塊錢,拿去幫我買雞蛋,給你兩個雞蛋當跑腿。”


    這些閑話不是無端傳出來的,肯定有趙家人的影子,或者說,有趙有富的影子。他想敗壞陳婉嬌的名聲。


    這辦法,惡毒卻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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