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健名字普通,人也普通。


    今年八月份剛從國內一所三流辣雞建築大學畢業,如今在離家兩小時車程的市裏找了份小建築公司技術員的工作。


    上班打卡的日子,對吳子健來說並不難熬,畢竟吳子健縣城普通家庭出身,並沒有過嬌生慣養,上班能拿到錢,還能學到實踐經驗提高自己,吳子健就知足了。


    知足人常樂,常樂的人運氣就不會太差。


    吳子健在建築公司這個女人比大熊貓還稀缺的環境裏,竟然找了個女朋友,談戀愛了!


    公司的休假製度是員工每月有四天調休,但多數情況下這假是輪不到吳子健休的,因為他是新人,上班在工地吃,下班在工地住。


    吳子健從不計較這些,畢竟女朋友是公司工程技術部的資料員,每天都能見著麵,下班後還能在一起來個飯後散步,休不休假的也就沒放在心上。


    不過假如能休到假,吳子健當然也是十分開心的。


    人類的世界裏,少有人不喜歡休假的。


    公司年前投標,中了條二級公路的小活,這個月二十號開工了。


    雖然開工有半個月了,但這條路有一段因為征地款跟當地的村民沒有協商好,所以暫時處於停工狀態。


    公司裏大多數同事包括吳子健都呆在工地上無所事事,所以昨天吳子健很順利地跟總工請到了四天假。


    吳子健計劃在家呆三天,陪陪爹媽,和平時休不到假見不上麵的幾個好朋友好兄弟們聚聚。


    因女友袁小茴手頭上還有一堆工地開工資料的活沒做完,所以她隻請到了一天假。


    於是剩下的一天假吳子健打算和袁小茴去迪斯尼樂園玩,然後兩人就一起迴工地。


    第四天,吳子健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後,一切收拾停當。便步行出門,一路向公共汽車站走去。


    吳子健上衣領口處露出一截黑色的細繩,細繩上管著一塊湛藍的勾玉,藏在白色帶領t恤下麵。腿上穿著一條靛青色休閑牛仔褲,腳上登著雙白色板鞋,背上背著咖色雙肩背包。雖然每一樣都不是名牌也不值錢,但衣服幹淨舒爽,配上吳子健清爽的短發,和略帶稚氣的娃娃臉,倒也顯得幹淨利落,朝氣蓬勃。


    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車。


    下車後,吳子健便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了和袁小茴約好的地方——市中心一家叫‘若初’的西餐廳。


    這地方就屬於那種‘雖然大家都沒進去消費過,但都知道有這麽個地兒,約會、等人都會選它當參照物’的地方。


    這家店環境其實挺不錯的。而且店門外廣場上還擺著幾張帶著太陽傘,傘麵印有紫色字樣描著白邊‘若初’logo的木質桌椅。


    吳子健在店外一張空桌椅上坐了下來,將雙肩背包取下後放在墨綠色的桌麵上,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零九分,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鍾。


    距離吳子健落座的位置大概兩米左右,兩點鍾方向,有老兩口。他們麵前桌上各自的餐盤裏都放著牛奶培根牛角麵包,吳子健看著覺得挺好看也挺好吃的。


    但真要讓吳子健照樣來一份獨自吃的話,吳子健可舍不得。


    油條豆漿、豆腐腦荷葉餅敞開了吃吃到撐,價格也就和這兒的一塊牛角麵包差不多,頂天了再加一杯牛奶估計還有找零。


    雖然隔壁桌這兩位頭發都白了,但穿著得體,舉止有度,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看起來還挺恩愛,所以吳子健就不由得往他們那桌多看了兩眼。


    想著以後自己老了,也跟老婆像這老兩口一樣少年夫妻老來伴,執手相看兩不厭的話,


    吳子健心裏美滋滋的。


    吳子健坐了不到三五分鍾,店裏走出一位穿著顏色和吳子健正坐著的桌椅、太陽傘顏色一樣的墨綠色工作服、戴著同樣印有‘若初’logo字樣的墨綠色長沿棒球帽,紮著一隻單馬尾身材高挑的女服務員。


    “先生,您要點餐嗎?”


    她拿著圓形茶色托盤給吳子健麵前擺放了一杯白開水後,笑著輕聲地詢問吳子健。


    吳子健拿起擺在桌麵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十二。


    將手機放迴原位時,吳子健好奇之下,看了一眼她胸前別著的‘楚致’字樣的白底紫字的名牌,同樣笑著對她說:


    “先不用了,我在等女朋友,等她到了看看她想吃什麽再點吧。可以嗎?”


    根據名牌推測,她應該是叫‘楚致’吧,就不知是真名還是假名了。


    “好的。”


    楚致挽至肘部的墨綠色襯衣袖中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肘,她的左肘將托盤夾在胸口,聞言收起右手裏已經拿出來的小本子和筆,客氣地跟吳子健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去招唿在店外落座的其它客人了。


    “哎,等等。”等楚致一圈忙完,吳子健叫住了要迴店裏的楚致,誠實地對她開口說:“我女朋友不一定要吃西餐的,這杯水我先不要了。”


    “白開水而已,不收費的,先生您慢用。”


    女孩的大眼睛朝吳子健笑成了兩個好看的月牙兒。


    笑容親切自然,活力滿滿。


    “好吧,那謝謝你了。”


    吳子健真誠地向女孩道謝。


    “不客——啊啊啊!!!”


    楚致正說著,話還沒說完,拿在手裏的托盤從手肘和胸前的縫隙中滑落下來!


    她瞪大了眼睛,顫抖的手指指著吳子健身後某處,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


    楚致刺耳的尖叫剛剛發出聲,‘嘭——!!!’猝不及防的一聲震耳發聵地悶響,在吳子健身後傳出!


    猝不及防的巨響似乎還帶動出了強勁的聲波,‘嗡~’的一下,讓吳子健整個人如遭重擊。


    這時,楚致掉了的托盤才剛剛落在腳下的大理石地麵上。


    “怎……”吳子健被驚的一激靈,條件反射地剛站起身,扯著嗓子,正欲出聲向楚致詢問。


    突然身後一陣‘呲嗤——!!!’比楚致發剛出的聲音強無數倍的刺耳聲便緊隨著‘嘭——!!!’的那一聲悶響朝吳子健襲來!


    吳子健甚至來不及轉頭看看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便渾身發毛,腦袋發懵,驚覺後腰一道蠻橫並且強到無以複加的巨大力量將自己掀飛!


    驟變至此,也僅僅隻用了三秒左右的時間,根本不給任何人做出任何反應的動作!


    畢竟,楚致的托盤落地後向一旁‘咕嚕嚕’滾遠,到現在,才剛剛老實地停了下來。


    吳子健的視角隨波逐流不受自己控製,身體在空中旋轉了不知幾個三百六十度。


    翻滾著飛至空中的吳子健,在拋物線的最高點,終於,看清了身後襲擊自己的是什麽了!


    一輛藍底白頂,顏色明亮的……公交車麽?!


    ‘啪嗒!!’吳子健的身體,很快就摔落到了廣場幹淨平滑的藏青色大理石地麵上。


    離剛才他坐著的地方大概有十幾米的距離吧。


    他剛才坐著的帶太陽傘的桌椅已經和其它桌椅一樣分崩離析了,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哪個的零件。


    視野因為落地的地麵太過堅硬,甚至彈跳了三次才平穩。


    除了意識,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這,就是死亡麽。


    我,吳子健,要死在這裏麽。


    沒想到,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不甘心,哎。


    ……


    ……


    世界是客觀的存在,不因生物的主觀意誌為轉移。


    但每一個活著的生物,心裏卻都有一個隻屬於他們自己的主觀世界。


    人類,也一樣。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不同的世界。


    在每個人自己的主觀世界裏,他們自己都是他們自己心中世界的主角。


    雖然,客觀存在的世界並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改變。


    雖然,改變的從來都隻是我們自己的心。


    可即便如此,若是這個主觀世界裏的主角死亡,那麽,屬於主角的世界便會隨之崩潰毀滅。


    吳子健是他自己眼中所見到的世界的主角;


    吳子健是他自己心中所想的世界的主角;


    吳子健是他自己主觀認知世界的主角;


    現在,吳子健死了。


    主角狗帶(godie),主角的主觀世界便也隨著他一起消亡了。


    客觀世界裏,又少了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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