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攸的皇位坐得也不安穩,這奪位本來就是勉強為之。


    建立一個皇朝,豈是這般容易,自然有不少思念故朝之人,他能信任的人本也不多,最得信任的還是之前其兄司馬炎的信重之人裴秀了。


    裴秀巡撫冀州諸郡歸來,晉位丞相,拜巨鹿郡公。


    到了宮前,就見殿前站滿了官員。


    裴秀昂首而進,後麵有衛士兩人,腰懸長刀,亦步亦趨,雖然到了殿門口,還是留在外麵,但是卻和內殿武士對上了眼。


    君臣上了殿階,有人高聲喊著:“皇上入座,百官成禮!”


    說完群臣跪了下去,裴秀則是第一個。


    皇帝就吩咐:“給丞相看座。”


    這時大殿香煙繚繞,莊重肅穆,帝座上的人,還是高居九重,垂裳治天下,裴秀謝了,坐了,見得禮官出班唱儀,百官趨前跪拜。


    如今裴秀幾經晉升,已經有著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讚不名的特權。


    話說古禮,臣見君須趨,即快步走;入朝不趨,上朝可不用快步走。


    古人上殿不得佩劍,劍履上殿,即穿鞋佩劍直入殿堂。


    臣拜君時由侍臣唱名,謁讚不名就不需要經過這個程序,這三條是一種特殊的禮遇。


    這時,坐在大殿中,不知為何,突然少了平日裏的得意,隻覺得心情變差了許多,這種情緒出現,讓他感到很是煩躁。


    大察覺到心情不佳,參加朝會的官吏都小心翼翼。


    唱班話音剛落,突有一個禦史越班站出,跪下叩頭,奏著:“皇上,昨日有太尉的家仆縱馬奔馳,連踏十數人,死三人。”


    這時,大家都是一驚,雖說是家仆,但打狗還需看主人,這人行徑,顯然是針對皇族的,如今太尉是司馬京擔任,這是司馬攸的心腹,他這叔叔卻是少有和司馬炎來往密切的。


    皇帝沉吟不語。


    裴秀此時卻怒著:“大殿之上,這等小事拿上來幹什麽?是否另有其意!”


    這禦史磕頭說著:“不僅僅是百姓,其中還踏死一官,是正八品功曹,這事雖小,但是朝廷百官自有體麵,被賤奴所殺,豈不是以下犯上,臣子有責,隻是就事論事,也非越位而言!”


    聽了這話,頓時讓上麵的司馬攸也大怒。


    在以前,司馬攸在公開場合,還是很給文官麵子的,對於抨擊自己的文官,也不是一味的鎮壓。


    出來指責多半是容了,這也是為了安撫人心,畢竟現在外有強敵,內有孤狼,隻能安撫了。


    可在這時,司馬攸頓時大怒,心想:“自己忍耐這麽多年,方才登位,卻總有一些人以忠義之名冒出來,喝罵邀名,實是可惡。”


    一怒之下,驀地立起,嘿嘿冷笑,說著:“汝是何人,敢作此言?來人啊!”


    這一喝之下,頓時有著侍衛上前,應著:“在!”


    這頓時讓整個朝廷猛的一驚,雖然貴為皇帝,但是如今晉王朝,實在是帝皇與世家共掌之,司馬攸平時也會守著規矩底線,為何現在就如此大怒,公然號令禁軍?


    隻聽司馬攸怒著:“將此獠拖出去,杖斃!”


    “諾!”當庭,就有著禁軍撲了上來,將這個禦史拖下去,仗斃的地方離殿堂不遠,寂靜的大殿裏眾人,都聽到了淒厲的叫喊,以及對司馬家奪位的詛咒。


    滿堂百官,無人敢再出聲,平日哪裏見過這等血腥場麵,部分人甚至嚇的臉色發白,渾身顫抖。


    片刻後,喊聲越來越低,終是寂靜。


    一侍衛上前,稟告著:“陛下,已杖斃!”


    “哼!”司馬攸的心情這才略好轉,憋著一股邪火的他,很快示意旁邊太監宣布退朝。


    站立在一旁的太監,不敢去看臉色各異的群臣,直接按司馬攸吩咐,宣布退朝。


    裴秀坐了一會,臉色微微陰沉,他也不去看那些官吏看著自己的目光,稍後起身,率先大步流星的出得宮殿。


    “丞相,這是外麵新傳迴來的情報,請您過目。”迴到府邸,有心腹將前段時日收集上來的情報,置於裴秀麵前。


    接過下人送過來的茶盞,裏麵是他平日裏最愛的茶,輕輕品了一口,清香入喉,躁動的心方平複下來。


    “這些都是?”目光掃了一眼麵前的這些,裴秀聽不出情緒好壞的聲音淡淡響起。


    似乎是知道朝堂上發生的事,隻要裴秀情緒不好,這人即便是他的心腹,也是小心應對著。


    聽他詢問,忙恭敬說著:“是,丞相,這些是挑揀出來,涉及如今天下各州府的變動,不敢私下扣留,由丞相裁定!”


    “是這樣。”隨手翻開幾份情報看了一下,想著如今的時局,裴秀整個人透著一股懶洋洋味道:“隻是些無用的情報罷了,這些吾早都知曉了,你還是拿下去……嗯?”


    手指翻過的一頁,被裴秀很快翻迴來,麵上的表情變的凝重起來。


    “這份是……”他眼下看的這份情報,是來自於大漢國的情報,非是秘密:“時局竟然已經如此了,丁奉也算是天下名將了,竟然就這麽降了?他就如此罔顧孫氏之恩重?不怕百年後人盡戳其名?”


    大漢兩路齊伐,一指並州,一指荊州,也是知曉了大漢分兵攻伐荊州,司馬攸才把他召迴來的,不然還得在冀州防著漢國東侵。


    並州的局勢已經崩壞了,隻是荊州,按著裴秀的計算,還能撐上一年時間,到時,己方練兵也有些成果了,可以至南陽,威脅漢國。


    到時若是和吳國談妥,江淮兵力全部撤出,可以投入到和漢國爭鋒的戰場上,兩國還有一拚之力,最起碼可以不讓局勢繼續崩壞。


    可是如今,大漢卻這麽輕易的吞了荊州,那麽揚州還能維持多少時日?


    江東和本國一樣,都是靠著世家維持的,等著大漢兵團東進之時,能有幾人抵抗嗎?


    裴秀皺著眉,緊盯著眼前情報,臉上蒙上了深深的隱影,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找到不快的根源了。


    晉王朝這破船的權威日衰,自己就算當上第一臣,又怎麽樣呢?文學大


    雖然貴為丞相,按著此前的王莽、曹操、司馬昭等人的舉動,他都可以準備篡位了,可是篡這位,也得奮鬥計劃十年不止,就是真的成了,那時晉王朝還能存在嗎?


    裴秀微微有意一絲覺悟,看著有左將軍鄧艾報上來的請求物資之事放在了一旁,他心中有了一些算計。


    ……


    “師弟,我已得到消息,大漢國已經伐取荊州,天下局麵將要明朗,這件事對我等有利。”晉齊王府內,郤儉對師弟甘始提及了獲知的消息,臉上帶著輕鬆神情。


    甘始的見識,自是不比他低到哪裏去,點頭說著:“此事的確對我等有利,以司馬炎之性情,這一次,陳述利害於他,他必能下定決心。你一人去做得此事,我不隨你一同去齊王府了。”


    “師弟要去聯絡其他官吏不成?”郤儉問著。


    甘始笑而不語。


    郤儉卻知道這是默認:“既是如此,那一同出門吧。”


    “諾。”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得大門,左右一分,各自離開。


    向右邊行去的,是郤儉的馬車,馬車在路上行了一會,來至齊王府門前。


    門人對郤儉已很是熟悉,見是他來了,有一人忙恭敬的跑上前,問:“郤大人,您是來拜見王上的?”


    “王上可在府中?”郤儉點點頭,問著。


    “郤大人,我家王上正在府中。”


    郤儉心下一鬆,讓他很是欣慰。


    “王上,郤大人在外求見。”書房裏司馬炎此時正在閉目養神,聽到有人稟報郤儉來到,不禁睜開眼來。


    郤儉來了?


    正好也有事要與他商量,司馬炎沉吟片刻,開口:“請他進來。”


    “諾。”


    花園處,帶郤儉進來的門官,正引著這大人進來。


    “這說來,這幾日,王上的心情,不是很好?”一進齊王府,郤儉就已經察覺到這府邸中氣氛很壓抑,造成這等現象出現的因由不用去猜,必是這個府邸的主人司馬炎了。


    “是,郤大人,您一會進去,可要小心,已有幾位大人在這幾日遭到了王上斥責了。”門官見四下無人,低聲提醒的說著。


    郤儉難得露出溫和笑容:“多謝提醒。”然後遞了一枚銀幣過去嗎,卻是各有所得。


    “郤大人,王上請您過去。”這時,有管事走了過來。


    門官見此,停了腳步,退下去,郤儉跟在管事身後,向著齊王府的書房裏走去。


    到了門口,管事停下來,對著門裏說著:“王上,郤大人已帶到了。”


    裏麵傳來司馬炎的迴話:“請先生入內便是。你且退下。”


    “諾。”管事的應聲,轉過身,衝郤儉一禮,退了下去。


    門虛掩著,郤儉直接推門而入,卻見司馬炎正自己煮著茶,見他進來,招唿:“先生你來了,隨便坐吧,一會茶煮好,你品一品滋味。”


    說著,便自顧自的忙起來,卻是學著在磨練自己的心情,據說這是炎漢傳來的方法,還有如今炎漢皇帝親自注寫的茶經。


    郤儉知其喜好,尋了位置坐好,看著司馬炎自己煮茶。


    外人絕難想的到,外形雄壯的司馬炎,如今竟然會這些雅事如此熱衷。


    片刻,司馬炎將這茶煮成,雖味道不濃,淡淡香氣更加撩人,郤儉心情一定,單是此舉,就知道此前所言之的,已經讓司馬炎的心動了。


    畢竟是司馬炎,此前為晉王世子,執掌大權,如今也是齊王之尊,執掌齊地百萬民,再怎麽樣對這些雅事熱衷,也不可能親自煮茶,能親自煮茶,必然是心意上有大變。


    再觀色,仔細查察,隻見此時,代表著晉王朝的氣數又衰落了幾分,這是為何?


    郤儉心中猛地一震,卻覺得這是好事:“朝廷氣數一衰,對司馬炎的困局就弱了。”


    那麽司馬炎的心意如何,也就不用他再說什麽了,當下更是神情悠閑的品起了茶來。


    室內茶香彌漫,靜靜寂寂。


    一身寬袍的郤儉,和身著便服的司馬炎對麵而坐。


    郤儉手捧著茶盞,隻靜靜飲茶,司馬炎的習慣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出聲,讓司馬炎自己思考著,在此時,就要和司馬炎開始分離了。


    司馬炎才剛過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壯之時,身形雄壯,又加上生有異相,兩鬢和胡須烏黑,眼眸炯炯有光,坐在那裏頗有一種威凜的風範。


    見此,郤儉卻是心中暗喜。


    相交也有數十年了,他豈不知道此人的野心?


    隻是此前,此人被大漢龍氣所傷,那是真命天子,司馬炎固然有著幾分命格,但是遇著真王,自然被傷,然後司馬攸登位,司馬昭改易晉王,此後不久,司馬攸就封司馬炎為齊王,把他趕出京城,然後司馬昭就死了,司馬攸直接篡位登基。


    如此種種,才使這人一時猶豫,本來擔心現在局麵演化,等大漢朝準備齊備,再攻來時,司馬炎就是俯首認命的格局了,那時自己師兄弟兩人也要牽連,多年投資一朝成空,不過司馬炎這時就算醒悟,也來不及了。


    漢吞荊州,已經奪了天下一半的氣數了,這龍蛇並起之世,眼看就要完結了,比著當年仙君預言,卻是早了十來年的時間,這代表著什麽,做為道門真傳,郤儉卻是一清二楚的。


    他們師兄弟的機會也不多了,隻有哄著司馬炎登位舉事,那麽他們就可趁著這機會抽離,固然投資都白費了,不過能抽身就滿足了,還敢想其他。


    司馬炎一己之力,難道還想和田單一樣,僅憑兩城,就逆襲燕國?


    這等之事,天下少有人能為之,就像是當年諸葛丞相,以己之力,做挽天傾之事,司馬炎左看右看,也不是這等人物,他的左右,也沒有這等人物。


    就是有這等人物輔佐,司馬炎也非是當年的大漢昭烈皇帝,想要和大漢一樣,再度奮起,那是無數仁人誌士一起努力的結果,也是大漢四百年底蘊的輔助之功,司馬家豈有這般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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