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頓了一下,又說著:“陛下,吾以為,現在情況,若是吾國進逼,鍾會這等梟雄,說不定就下了決心,投靠一方,再次匍匐在司馬昭腳下卻是大概率。”


    “現在這時,我方鎮之於靜的話,司馬昭年歲不多了,司馬炎之才如何,司馬昭想必也清楚的,也定然沒時間懷柔了,卻會急著壓迫鍾會,那麽此時壓迫之下,往往不肯罷休,這時,投靠吾國的概率反而有六成。”


    “如此拖延著時間,轉眼之間就又是一年,以目前得到的訊息而言,司馬昭如今的情況,恐怕也就這一兩年了,以他老邁之身,斷無在冬春時節出兵的可能,這麽就能到了明年四五月,我軍上下已經好整餘暇,兵強馬壯,糧械俱足,這時也不懼來攻。


    若是待的明年夏秋,西涼州乃至西域都會被我軍偏師攻下,鍾會定然猶疑,那麽司馬昭很可能出兵壓服之,趁此時,吾軍等候時機,一旦出兵就要首戰能勝,隻要損失不大,鍾會必降於吾國。”


    “到時候陛下遣上將和魏軍大部決戰於野,隻要一勝,司馬昭的老邁,必承擔不了,說不得就一命嗚唿,到時,天下紛亂,陛下可從容取之,雄踞雍涼,天下已在陛下囊中。”


    “陛下拔我於微末,受恩如此深重,焉敢不盡力策劃,唯臣見識陋淺,隻有此策,還請陛下恕罪。”


    說完,陳壽再行一禮。


    楊伊仰著臉想一陣,笑著:“鎮之於靜是其一,急者越迫緩者越裕是其二,鷸蚌相爭是其三,首戰必勝促其投靠,又一舉擊潰以定大局……你這話朕越想越是有理,卿之才卻類當年留候之才,的確是洞察如火。”


    陳壽的話,讓楊伊想起了當年三國之事。


    官渡之戰敗後袁紹病逝,曹操進攻連戰連捷。


    曹軍諸將都想不計損失乘勝攻破二袁,可就在此時,先前力主北進的郭嘉卻力排眾議,建議退兵。


    卻是袁氏雖敗,但是袁氏雄踞四州之地,底蘊深厚,袁譚和袁尚不和,急著壓迫,他們是親兄弟,一定會聯合抗擊,那時就是打下,曹操也是損失慘重,說不得此戰後,就得多休養生息幾年,而如果暫緩用兵,他們會爆發內訌。


    郭嘉建議曹操裝作向南攻擊劉表之勢“以待其變”。


    果然曹軍剛迴到許都,袁軍生變的消息就已傳來。


    曹操乘機迴軍北上,將袁譚袁尚各個擊破,因為郭嘉的妙計,這一仗贏得輕鬆又順利,損失極小,實力損失不大,最終讓曹氏獲得北方霸業之基。


    現在這時,也是一樣,急者越迫,緩者越裕,沒有絕對的實力,誰先壓迫鍾會,往往逼著鍾會轉投一方。


    想到這裏,楊伊已定了計略,說著:“朕本想派人遊說鍾會,卿看這情況是否還需要?”


    “陛下,臣以為,遊說還是要的,派人去遊說,以高爵厚祿誘之,鍾會才能確定我們的心意,來個左右奉源搖擺不定,若是什麽人都不派,倒使他心中猜忌,說不得心生恐懼。”


    此時陳壽又笑說著:“鍾會其人,誌大才疏,雖有梟雄之力,卻無有梟雄之心智,隻是遊說不必焦急,讓他知道我們的心意就可。”


    這樣說著,楊伊點頭說著:“卿連這一層也想到了,果是周詳。”


    上智者謀事,中智者做事,學院培養,也就隻能培養中智者,上智還是看天資。


    陶基被救出的三日之後,孫皓窮搜建鄴周邊,卻尋之不得,就悍然發出一道命令。


    “觀蒼梧陶氏一族,乃是士氏餘孽,陰謀割據,勾結賊匪,諸多罪狀,朕本有意讓其悔過,隻是寬裕之下,賊卻無退悔之意,背後怨尤,且有意謀刺與朕,今與以族滅之罪,朕本非嗜殺之人,除陶氏本族十二人之外,與陶氏往來者,若棄之,將逃犯陶基惡行之事舉出,尚可寬恕,不然若被查證,則被陶氏株連,必如此十二人,斬首棄市。”


    隨後又發一道命令於眾人:“凡報以逃犯陶基行蹤者,賞千金,予以千石官職,賞爵。”


    建鄴城中,陶基妻妾並嫡子庶子等皆被當眾斬首,屍體被拋於城外亂崗,頭顱高掛於廣場處。


    城郊的一處道觀。


    離城不近,又有著山,非是良田,麵積自然很大,周圍種著蒼鬆以及翠竹,十分幽靜,一座精舍坐落其中,裏麵清一色的杉木家具,窗明幾淨,一塵不染,正中掛著一幅三清圖。


    一個道童,為諸葛鬆斟了茶,恭謹的退了出去。


    諸葛鬆喝著茶,看著手裏由眼線傳迴來的密報,暗歎這吳王也有梟雄之姿,手段狠辣,殺起人來,真是幹脆。


    隻是如今道脈已經決定真主,所以諸葛鬆笑了笑,將手上密報撕碎,扔進一旁火盆,漸漸焚成灰燼。


    縱橫交州數百年,曆盡沉浮,幾起幾落,甚至稱得上是吳國幾個大族之一的陶氏一族,竟就這樣元氣大傷,若是算來,明麵上幾乎一半族人被斬殺。


    當政者不再顧忌臉麵,撕破麵皮之時,所謂的世家,也不過是執政者手中棋子,任由捏攥。


    諸葛鬆也是世家庶脈出身,身份是方外之人,所有參與此事的都被送走,自然危險不大,可還是忍不住對這些真正掌權者,起了幾分忌憚。


    這次救出陶基,順利和炎漢連接上,不少外門子弟都被恩準入了錦衣衛,據說掌教真人很是欣賞,會恩賞幾人入內門。


    “師兄,咱們的人已經與錦衣衛再次接上頭了。”外麵傳來腳步聲,說話間,陸肅已是步進來。


    諸葛鬆點點頭,問著:“他們怎麽說?”


    “已派專人過來,人到後,自會與我們聯係。”師弟迴答的說著。


    諸葛鬆微微一笑:“這是對我們不放心呢,怕是陷阱,不過,若非如此謹慎,怕是不放心的,該是我們了。”


    “師兄,陶使君的情況可還好?”師弟很是關心此事:“陶家剩餘的人被屠,他已得知此事了吧?會不會出什麽狀況?”


    “這是真正的世家主,心性也是了不得,雖是傷心一場,卻很明白情況,並未做出什麽不當行為。


    有如此性情,也難怪能帶著陶家複起,在吳國這麽多年經營,若非吳王出其不意撕破麵皮,對陶氏突然下手,陶家未必會如此慘烈。”


    隻是唏噓一聲而已,諸葛鬆倒並不太在意。


    “日前,我已親自去看過陶老使君,藏身處一應俱全,位置又極是隱蔽,隻要沒有內奸,吳王的人查不到那裏去。我愛中文網


    還有黃左平陪著,談論詩書,下棋……還能忍耐一些時日。


    隻是要撤離的話,這幾日還是有些困難,隻能等那邊錦衣衛人來了消息再做商議了。”


    孫皓對陶基被救一事,的確怨念極深,不過搜索了半個月,卻沒有任何消息,任何組織都不可能這樣無結果的長期緊張搜索下去,內部人心都自然懈怠了,隻得鬆弛了下來。


    搜尋半個月未搜到人,又臨近新年了,城中已然不怎麽緊張了。


    城門處,對商隊搜索和行人的搜索和限製,也減輕了許多,總不能為一個逃犯,便毀了建鄴城的正常秩序和貿易。


    這就更不用所其他州郡了,最主要的是,陶基已經在漢國露麵了,這讓吳王又發了一次怒,可是此時卻也不可和炎漢翻臉,隻能殺人泄憤,各地的搜查也都鬆懈了。


    過了新年,更是沒有了查驗,兩國之間的貿易也恢複往常了。


    武昌鎮,當年孫權在此建都,這也是吳國重鎮,新年過了,天氣也稍微暖了幾分,大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


    一支普通商隊,從碼頭朝著武昌行來。


    二十餘輛騾車上,卻是裝滿了貨物,數十人護衛著,看樣子也不是弱小的商隊。


    這支商隊行到城門處,被吳軍士卒攔下來。


    “你們是哪家商隊?出示文書,接受檢查。”小吏對商隊領隊說著。


    領隊是個中年男子,是個圓滑人,忙塞一些錢幣過去,同時說著:“爺,我們這是諸葛家的商隊,這是從漢國采來的緊要物資,有些還是貢品。”


    “你們幾個,過去看看。”聽到諸葛家,又聽到貢品,門吏收了錢幣,也不再刁難,不過應該做的檢查,還是要走一下過場。


    門吏衝著幾人說著,一些士卒走過去,將馬車上檢查一番。


    “令君,都是些貨物。”


    “恩,看來你們還真是本分商人,好了,過去吧。”門吏衝收了錢,又看商隊是本國士族的,自然也就放行了,商隊領隊一揮手。


    商隊緩緩從城中行過,直到再出了城門向南一裏路,領隊中年人方長長出一口氣,吩咐的說著:“這裏不要緊了,加快速度。”


    “諾。”車輪聲蹄聲響成一片,人聲反倒是沉默下來。


    這一支商隊就如同尋常商隊一般,沿途甩賣著所載貨物,最後在建鄴賣完貨物之後,轉向向南。


    這是如今商隊常行的路徑,從炎漢采買來貨物,然後發賣在吳國,然後去交州采買糧食,運輸至漢國。


    為此,炎漢早早修築了南中官道,可並行兩輛大車,順暢處,甚至可同行四輛。


    一直到采買了糧食,過了交州,進入炎漢境內,這時又是一月時間過去了,進了炎漢關卡,商隊領隊的才吩咐說著:“先暫停一會,原地修整。”


    領隊中年人從馬上翻身下來後,招手叫過幾人,向僻靜處走去。


    “陶使君,還有黃先生,這一路有所冒犯,還請原諒。”這一隊人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夥計,漢吳兩國人都有,還有就是錦衣衛了,領隊中年人就是錦衣衛中一軍候,此時卻對著商隊中的一個老夥計,恭敬有加的說著,還有就是老夥計身邊的那中年人,卻是看著文弱,名義上和那個老夥計是父子。


    這老夥計確實是老邁,路上也不大幹活,不過卻是向導,從建鄴特意請的,還請了他的兒子。


    “這次多虧諸位,老夫才得以撿迴一條命來,說什麽冒犯不冒犯,是老夫應該向各位道謝才是。”


    陶基對救了自己性命這群人,自然非常之感激,若非他們相助,自己早就和家中妻妾一起命喪黃泉了。


    錦衣衛軍候此時拱手道:“隻是盡一份微薄之力,對未能將其他人救出感到很抱歉……”


    聽著提到那些被殺之人,哪怕已經撫平呢傷痛,可陶基麵上還是浮現出一絲悲色。


    “本就是我陶家行事不密,太過招搖,承蒙搭救,已是運氣,其他人……唉,也許是命該如此。”


    歎口氣之後,陶基眸子裏浮現出一絲殺意:“不過我陶家也不會白白流血。”


    說到這裏,就住口不說,如今還不是報複時機,還是看炎漢戰略如何,當今漢主如何。


    “陶老不必難過,隻要尚有人在,就不怕沒機會,而且這內外,吾等已撒下眼線來,日後若有需要幫助,請與我等聯係,上麵交代過,必會對陶家全力相助。”


    “多謝。”此時陶基也是一禮,卻是謝過,雖然知道是上麵有命令,但是如何去做,卻是由幹活的人自己掌握分寸了。


    還有就是那幾個道士了,雖知對方幫助自己,定有所圖,可與救命之恩相比,這些卻不重要,陶家雖然遭受重創,但是隻需要自己在,那麽大半實力就還仍舊存在,隻是失去了一些浮財而已。


    人在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建鄴的人手損失,像是其他地方的,都藏的早,蒼梧的陶家,更是及時的舉族舍棄錢財田地等等,直接奔赴漢國。


    想必如今也在漢國安家了,以後蒼梧陶氏可能就會換一個郡望了。


    這時候,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陶基身邊的錦衣衛軍候此時凝聽片刻,低聲說著:“陶老使君,這是吾國之軍來接了,接下來就由他們護送你至南中,其餘善後之事就由吾處理了,還有黃先生,可和陶老使君一起行走。”


    陶基再次謝過,黃蒙此時也謝過,終於踏上漢國土地了,此後就是炎漢人了,稍微有些感慨。


    聽得耳邊輕聲提醒,陶基此時向這炎漢官道上望去,隻見一陣塵土飛揚後,有數十騎奔馳到麵前,這十數騎,是一群穿著甲的,人馬俱著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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