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此時楊伊還在辦公。


    內侍抱來一摞密折,這倒是楊伊自己給自己找的麻煩了,本來這個時代,雖然有紙,但是紙張製作不易,楊伊優化了紙張製作工藝,還製作出了鉛筆,倡導使用楷書。


    本來傳播學識使用的竹簡,如今已經在漢地已經被淘汰了,簡易的書寫方式,也導致了官員上奏變得繁多。


    大漢實行縣郡兩級行政製度,然後各州又有刺史監察,像是如今漢地,從北向南依次是涼州(隴西、天水以及河湟諸郡,現今共六個郡),梁州(漢中、陰平、武都以及東三郡並南鄉郡共七個郡),益州(新郡、廣漢郡、蜀郡等五個郡),巴州(巴東三個郡),麗州(南中七郡等,共九個郡)。


    每州應設刺史,監察所在州郡,隻有監察之權,並無其他權利,當然,現在的刺史權利並不大,多由邊郡重臣兼任。


    這是多方麵考慮的;首先是經濟方麵,因為長期的戰爭,如今漢地的經濟凋敝,恢複經濟是當務之急,應該調動地方的積極性,加強地方的自主權。


    其次就是軍事方麵,國中和地方的矛盾,並不算多麽嚴重,嚴重的反而是敵國,不但是魏國,還有吳國,並不算吳國現在是盟友,就忘記當年之仇了,漢賊不兩立。


    還有就是利益分割方麵,如今是和功臣同甘共苦創業期間,不派專人監察地方,既是對地方官員的信任,也是為了顯示當年高祖那一句:“與天下豪士賢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輯之……吾與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矣。”的誠意。


    但高祖當年不設置監禦史,使得地方監察製度成為空白,對郡國的過分放縱,不事監察,終使諸侯坐大,這個難題,楊伊也是驚醒的,所以在要緊州郡先單獨設立,邊地州郡則暫時不管。


    楊伊拆開了密折,又看公文,一一對應著看。


    沒有多少時間,又說著:“傳李密來。”


    片刻後,李密就過來了。


    “現在各營情況怎麽樣?”楊伊微笑問著,翰林學士各有其責,督促各部衙門事宜,已經有人稱之為“內相”,但是這也隻是個名頭,並無真的相權。


    李密神情肅穆,說著:“臣已經匯總了各郡縣之報,按照陛下的旨意,每個郡設二個新兵營,總共三十個新兵營,每營招募五百新兵訓練,教令都是由熟悉軍情和戰鬥的老軍充任,如今涼州諸郡暫未設置,其餘各郡框架已經都設置好了。”


    “嗯,如今地方,匪亂難絕,吾有意在地方再設兩營,當然現在隻是設想。”楊伊笑了笑,說著:“令伯為我參謀一二。”


    李密立刻應著:“臣惶恐,必為陛下謀之。”


    “朕有意,在地方設新兵營之外,再建衛卒營,設正卒、精卒、上卒、甲士四等,地方行政,可用四等衛卒,給縣中巡檢和郡尉所用,這衛卒營日後就要常設,歸在郡尉,新兵營集中地方十八到二十五歲的青壯,訓練挑選新兵,向軍隊輸送合格正卒,若是稍差的,就歸於衛卒營,衛卒,緊要之時,可募入軍中。”


    “這新兵營和衛卒營是常設,歸在郡尉,日後屬於哪部?”


    “各歸兵部和刑部。”


    “陛下,若是也按著兵卒賞田製,固是能使百姓效死,踴躍入軍,但是以後哪有這樣多田地可分?”李密皺眉問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楊伊說著:“這是戰策,現在天下,土地荒蕪甚多,倒也不怕沒有土地可分,到了一統天下,自然根據情況廢除或者修改。”


    “臣明白了,那這新兵營和衛卒營,既然常設,宜在幾品?”


    “新兵營在正八品吧,衛卒營就為正七品,新兵營中用以教頭和都教頭,每年給軍中輸入士卒;衛卒營用以地方守衛剿匪擒拿不法,主官稱衛卒令,下麵和軍中一樣,也是火長伍長,推舉軍中有武有能者代理,不是正式職司,以和軍中區分,根據情況留用提拔。”


    “臣覺得,為了治理方便,新兵營還是正九品適宜。”


    “那就正九品吧,新兵從地方募之,以後各軍就不必自己招募了。”


    李密立刻讀出了深意,這是自政軍分開後,進一步消弱可能會有的軍將尾大不掉的基礎。


    沒有募兵權,那麽補充來的兵,也被控製在國主手中,當然此時楊伊也不會一味限製,像是麗州霍弋部,涼州薑維部,暫時都還不會限製。


    “還有內衛,地方可尋孤寡之女,二十五歲以下者,入內衛,宮中內侍可酌情減少,男兒當用以軍前。”


    說到這裏,楊伊頓住了,端茶啜了一口,說著:“這話說遠了,衛卒營的正式編製我會發下命令,現在各郡可建二個,以後若是多了,就可免去一個,各郡以後就一個新兵營一個衛卒營,皆為正卒補充,現在這建起來的新兵營的訓練情況怎麽樣?”


    “陛下,情況很不錯,自豐收後,為了分田,不少鄉人踴躍入軍,現在二十一營(涼州六個郡,南鄉郡,麗州的兩個郡),每營五百人,基本上招滿,隻是對糧食和肉類消耗頓時大增,如此下去,恐怕難以有積蓄。”


    “那還是會有的,錢財買糧不要斷,北地各郡的糧倉都要裝滿,有沒有問題?”


    “根據臣的估計,隻要錢不斷,沒有多大的問題,隻是,陛下,是不是要留一些餘地。”


    李密卻是知道,如今炎漢的下一個目標的,而現在,大肆的向著吳國傾銷商品,又大肆的買糧,這麽做,一時半會還可以,如是持續兩年,那麽吳國肯定會有反應的,這個盟友可能就會斷了。


    “餘地是要留,但是也不能多留,現在局麵,不是破釜沉舟,就是逆流倒退,哪能好整餘暇?”楊伊無可奈何的一笑:“過了明年冬日過後,就是大舉用兵,可能連連作戰,關中吾要得之,一鼓作氣還要打下荊州。”


    李密大驚:“陛下,這是不是快了一些?”


    這是決定和吳國翻臉了,就像是當年吳國所做的那樣。


    “不快了,當年烈祖至吾也是三代了,天下紛戰百年,也該歸一了,民心思安;再說,魏國也不會給我們多少時間,如果朕預料的沒有錯的話,現在魏國也在集中兵力和糧草,必大征於吾。”


    若是曆史未曾改變之時,司馬昭在前年,命鍾會率軍征伐蜀地,隻是數月,就滅炎漢。


    而一直到十餘年後,才舉兵伐吳,隻是一年,就橫掃吳地,從而一統天下,結束了三國紛戰。


    這就證明,魏國的國力,如是積蓄足夠,是有能力掃滅漢吳兩國的,而且吳國國力,也不能小視,能和雄踞天下三分其二的勢力,相抗十幾年,方才敗落,也算是不錯了,可是漢國,若是不拚一下,絕對不是這場對峙的勝利者。


    現在楊伊提前崛起,魏吳兩國,都還沒有到退衰的時候,都還有一戰之力,這壓力就大了,兩國都絕對不會坐看楊伊帶著炎漢慢慢發展。


    楊伊自然也知道,自己沒有當年世祖的天生氣運,這統一之戰必須血戰,再說,爭分奪秒是關鍵,哪怕早上一年,戰略局麵就不一樣,因此這兩年,新兵營五百人,一輪是三月,一輪是一萬人,一年就是四萬人,兩年擴軍八萬,哪怕其中篩選之後,也再擴軍五萬,過了這今明兩年的積蓄期,就得一舉奪得關中並荊州,然後就是和魏吳兩國論戰了。


    隻有如此,方才能再獲得一個積蓄期,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兩年,然後無論是虎視中原還是東下江南,就寬裕了許多,讓這天下之爭,能在十年間完結。


    如是不成,那麽可能這天下之爭,就得三十年甚至五十年了!


    想到這裏,楊伊就有著時不待我的迫切感。


    見陛下決心已下,李密也隻得應諾,處理完了公事,天就黑了,楊伊就笑著:“罷了,卿退下吧!”


    李密猶豫了一下,有些話想說,還是沒有說出口,應著:“是!”


    天下之爭,豈能如此急,當年秦是奮六世之餘烈,方才一統天下,而炎漢這才第三世!


    忍住沒有勸諫,李密懷著心事迴到住宅,李密現在是正五品的翰林學士,薪水則是一千兩百石,當然,如今改製之後,則是糧和錢並發,麵或者米一半,銀錢一半;不過這點俸祿並沒有被李密放在心上。


    楊伊的器重是很明顯,翰林學士此等職位,重要性自然是上下皆知的,隻需要再積攢些資曆,以後的提拔也是很快的,到時候錢不是問題。


    到了府中,就有下人過來請安。


    李密心中煩躁,看了看,笑著:“都下去,我去找祖父大人。”


    “是,爺,您還沒有吃飯的吧?”下麵一個管家說著。


    “你告訴夫人,吾一會再用。”說著,就向著一處屋子而去。


    這宅是城中一處舊宅,地上鋪著磚,縫隙裏長滿青苔,今天天氣晴朗,一絲雲也沒有,夕陽已經快落盡了,金黃色的光灑落下來。


    到了一處屋前,就看見了李光,李光本是朱提郡太守,去年,楊伊登基之後考察各郡官吏,一批年邁者被罷官迴鄉,李光就是其一。


    李光迴鄉後,見得這孫兒可用,就放在身邊培養,連忙上前:“祖父!”


    李光“嗯”了一聲,迴轉身來,不為官了,他的精氣神倒是好了些,用柔和的目光凝視了一下,問著:“有事?”


    “祖父大人,的確有事。”


    “我們去書房說。”李光背著手,走向書房,二人一前一後,到了裏麵。


    到了裏麵,就把油燈點上了,又有仆人上了茶,退了出去,李光輕咳一聲,坐在了椅子上,盯著李密不說話,李密抿了抿嘴,說著:“陛下今又擴錦衣衛,又建內衛,又任命婦人為將,這實是可慮。”


    說著,他就一一把這事前後說了,說著:“人主之道,是修治生民生業的大道,怎麽就搞這些陰私呢?”


    李光聽了,望著窗外隻是沉吟,片刻後,沉靜說著:“你這話就不對。”


    李密一驚,問著:“請祖父指教。”


    “我此前和你說過,權變,你學的是儒術,我又教你權變計謀,不想你天資過人,幾乎毫不間滯就得了真意,才有今日之語。”


    “人主用道,是為了治政,在要能有利於基業社稷,就是有用的,就如五穀之外,還要藥石輔佐,藥石之外,又有小術可用,陛下處事有方,這女衛世祖之時就曾為之,原本就是朝廷正製,建之又有什麽不對呢?陛下又沒有大肆抬舉這些。”


    “我說的不是不能用,隻不過是警惕防範而已,而如今儒士方為天下支柱,陛下當用儒士。”李密聽了,不由漲紅了臉,內衛和錦衣衛做什麽的,李密很是清楚,他反對的主要是此,隻是內衛是女子,才更引人注意一些。


    李光笑了,凝視著蠟燭悠悠跳動的光苗,說著:“儒士,嗬嗬,我先是學儒,又是學道,都不算純粹,但是也正是這樣,才能作局外觀。”


    “眾道有爭,百家爭鳴,儒術自七百餘年前誕生,當時不為各國所重;三百年後以漢興,孝武皇帝罷黜百家,獨占儒術,而當時漢製還是雜以王霸,不是純用儒術。”


    “此後,儒道卻漸漸興盛,排擠眾學,成為正統。”


    “自世祖興炎漢後,炎漢已是王和儒共治天下矣。”


    聽到這裏,李密很是不安,說著:“是王和士大夫共天下。”


    李光站起身來,疲倦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說著:“哪個士大夫不是儒士?”


    頓了一頓,又說:“其後漢帝,各有所製,儒脈實力逐漸增加,皇權逐漸削弱,而到中平元年,竟然釀出黃巾之亂,天下震動,此後何進匹夫無能,釀出董卓之亂,才有這三國之世。”


    “仲漢氣數,中斷在了中平元年,朝中士大夫實是其心可誅,而歸根到底,實是儒道和士族結合之後,獨大難製,就與當年大周之時分封一樣尾大不掉。”說到這裏,李光住口不說。


    聽到這裏,李密心中冒著一大團火,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隻有外麵鳥類迴巢,偶爾幾聲,打破這寂靜。


    許久,李密才勉強壓住了心火,苦笑的說著:“祖父,我還不是純修儒術,聽了這話,也覺得心中冒火,祖父這話你以後不要說了。”


    “我知道,賢明皇帝,無不是心有定數乾坤,都不用純儒!”李光說了這話,也有些恍惚,說著:“我說多了,本意我就是指點你,當今陛下有開國之氣,千萬不可用純儒爭論,以免禍端。”


    “當然,二世之後,後來皇子如是年幼登基,沒有這見識,也沒有這底氣,必是儒教獨大之局,我家子孫就必專於儒術上進取,以免被這滔天儒道所排斥!”


    李密聽了,全身一顫,抿了抿嘴,終於歎的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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