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慎又命人請示國君孫皓,畢竟也得尊重孫皓,雖然他身為左都督,有便宜行事之權,但是若是太過妄為的話,也是取死之道。


    範慎都督部離國都也不遠,卻是連夜收到了國主詔命,得到範慎的訊息之後,孫皓竟然決定三路齊攻,奪下魏國廣陵郡、江夏郡、襄陽郡,將戰線北移。


    可是如此之策,卻讓範慎感覺甚是棘手,要知道,以魏國之勢,吳國就是趁著這個時機來打,一路也都難以打下,更不用說三路了。


    可是既然已經上達天聽,國主也下了詔命,範慎也隻能聽之。


    範慎本是雷厲風行的人,次日,就出兵二萬,步一萬五千,騎三千,從武昌出發,當天到達了吳國所占江夏區域,晚上稍事休整,第二天,逆流而上,又不斷趕著,達到了南郡,入駐麥城,這已經是魏吳兩國的邊界了。


    範慎這一路的目標是襄陽郡,這才是重中之重,襄陽郡如是被漢國奪走,甚至比維持現狀更為可怕,漢國如是奪得襄陽郡,那麽漢吳兩國,這盟友的關係,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是夜,麥城內外,臨時也沒有這樣多房屋給兵士居住,就在城中紮營,夜空下,赤紅的篝火光,處處可見。


    此時,一個馬蹄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我有緊急情報,要見都督!”


    幾乎同時,城中的衙門安靜無聲,一將踏著甬道緩緩而行,眼睛機警巡視四周。


    乍看似乎空無一人的縣衙,隻見樹陰花叢中,藏著裝束嚴整,小心警戒的近侍,見他走來,對他行注目禮。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馬的長嘶聲。


    在更近的裏麵,範慎坐在窗前的桌旁,靜默著思考著,就在這時,一聲報告打破了寧靜:“都督,有緊急軍情!”


    範慎一驚,說著:“傳!”


    一個騎兵進來,跪在地上行禮:“都督,緊急軍情,南鄉郡陷落了。”


    “什麽?南鄉郡這樣簡單就陷落了?”範慎此時卻是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動作過猛,竟然把桌子上的文件和墨水打翻在地。


    “是,司馬倫和鄧艾幾番征召,南鄉郡守軍無幾,而漢國令三千俘虜對著南鄉郡哭牆,哭聲震動全城,人心浮動,雖斬殺也無濟於事,到了夜裏,就有城中豪族開門獻城。”


    “這可如何是好……”範慎此時喃喃的說著,一片茫然,最後一屁股落在墩子上,似乎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在他的預計中,漢國攻打南鄉郡至少需要十天至半月左右的時間,這麽長時間,也足夠魏國上下反應過來了,調集南陽郡、汝南郡的援軍來助,那麽到時漢國也就隻能撤軍了。


    若是魏國反應稍慢,他就可以趁著漢魏兩國糾纏,奪下襄陽郡,可是如今才兩天的時間而已,他還沒到達襄陽郡,就已經被漢國奪了南鄉郡。


    這又不是五十年前了,當年民心思漢,才有漢關將軍威震華夏,漢烈祖策馬中原之勢,如今魏國怎麽可能如此虛弱?


    “傳令,諸軍停止歇息,隨我北上,圍困魏國襄陽郡。”


    這時,收到消息的孫壾近前來,問道:“都督,這麽是不是太急了!”


    範慎此時搖頭說道:“非是吾急,而是時不我待;梁王,就請你出使一趟漢國,就說吾國主見漢國伐魏,意欲聯合伐魏,起三路大軍北伐,定然助漢國一臂之力。”


    孫壾聞言,初時不解,仔細想了想後,才喜上眉梢,說道:“都督好計,吾就走漢國一趟……”


    ……


    距離占領東三郡,已過去數日,在這段時日內,紛亂局麵,漸漸平複。


    東三郡的大部分百姓,在舊主敗北撤離後,基本都沒有過逃離此地打算。


    東三郡為前線之地,三郡百姓也都知道,兵亂極為可怕,比如勝者之兵,常常在攻陷之地肆意妄為,卻少有主將會去約束,此時風氣皆是如此,各主將皆以此養兵,從而激發士卒戰意,獲取更大勝利。


    而楊伊占領東三郡後,卻立刻下達命令,禁止士卒擾民,頒布律條,違者殺無赦,這道命令,就如同一顆石子,砰的落於湖麵,蕩起巨大餘波。


    有將領提出異議,說此命令,將導致軍心渙散,一提出,便被楊伊嚴厲訓斥。


    楊伊言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如水,軍如舟。


    這話一出,在文武百官中,頓時傳開,傳於天下。


    不屑者有之,驚訝者有之。


    又有少許軍卒藐視法令,暗地仍做些奸淫擄掠之事,很快便被巡查隊逮捕,隨即,當眾格殺。


    他們血淋淋的頭顱高懸於杆上,以供往來百姓觀看。


    此舉可謂大得人心。


    自此,此地百姓方信,占據了東三郡的漢國,果真奉行仁義政策之國,有老一輩的,此時就訴說起當年大漢烈祖又是何等的仁慈,如何得萬民敬仰,一時之間東三郡民心稍定。


    不少之前逃入山中的地主、富戶,在靜觀事態後,亦相繼歸來。


    畢竟,凡有一線生機,誰又願意背井離鄉?


    至此,短短數日時間,東三郡的局勢,很快便恢複如常。


    除街上偶爾可見一些殘破景象,還尚未完全修複完畢外,日漸熱鬧的大街,已然孕育著新之生機。


    此時楊伊已然帶著新任三郡官吏入駐三郡,又吩咐設宴。


    對於君上設宴,當然就是能來的,都來了,不過要設宴也要一段時間,楊伊就看看,隻見宴會上,已經有人在準備,而不少熟悉的麵孔,在聊天著,心裏更是歡喜。


    等開了宴,楊伊站起身來,舉杯勸酒。


    君上設宴款待群臣群將,已經是恩典,又親自敬酒,更是恩典,大家都立刻起身,一杯見底。


    就在這時,張牧之過來了,他是禦衛統領,負責外部守衛,可不能飲宴。


    “怎麽,事情辦完了?”楊伊說著。


    “是,已經賜死了。”張牧之的聲音有些低沉的說著,說的人是卻是司馬倫。


    不是張牧之殺的,而是申度殺的,楊伊遷原魏國安陵郡守申度為上庸郡守,申氏是東三郡大族,殺是不能殺的,但是要用,楊伊也怕重蹈當年覆轍。


    正好擒拿到逃避不及的司馬倫,於是就讓申度殺了,這可是比曹魏宗室更好用的,曹魏宗室如今殺了也就殺了,司馬家一直再殺,曹魏自己人也再殺。


    不過身為皇族,這人丁是不絕的,隻會是越來越多。


    而司馬家人丁還不豐,司馬倫也是得器重的,殺了絕對已經成仇。


    如是申氏想要投靠魏國,那麽司馬家早晚要殺他們全家,這投名狀可以做的。


    “哎,司馬倫在九泉下,也知道這是必須的,魏國統領這東三郡數十年,定然有不少死忠,他不死,孤以後不好辦啊!”楊伊慢慢的說著:“對了,牧之,你對襄陽郡,怎麽看?”


    “陛下,我覺得隻奪南鄉郡,非常恰當。”


    “那襄陽郡呢?”


    “襄陽郡失卻南鄉郡,並不為吾軍威脅,如是吳國得之,卻是為吾國分擔壓力,如是吳國未得,卻也無礙。”


    楊伊點了點頭,雖然東線戰役,看似戰果輝煌,但是如今東線麵對的是魏國核心區域,再進一步也難了!


    何況如今不是五十年前了,天下思漢之人已然少了太多,如今之計,還是依照當年丞相的規劃,先雄踞隴右再說,不過,這策楊伊就沒有透漏了。


    宴後,楊伊留下幾位大臣和幾員大將,“關彝,朕意你為安東將軍,統領東三郡及南鄉郡軍事事宜,這要麵對著魏國的壓力,你可為之。”


    關彝稍微猶豫了一下,卻是立刻道:“末將遵令,定不負陛下所期。”


    自從得了他老祖宗的武魂之後,關彝也是有奮發之心的,雖然如今他已經證明了虎父無犬子,但是比著當年老祖宗的溫酒斬華雄、斬顏良誅文醜、過五關斬六將、水淹七軍、威震華夏,卻還是差的很遠。


    而他也沒有當年祖父和烈祖那般,和當今陛下的情誼,詔命卻是還要聽從的,雖然他知道西線將來的戰役,得到的戰功會更多。


    “曲垣,如今三郡既得,隻是民風尚且懵懂,孤任命你為禮部侍郎,梁州提督學政,務使三郡之民知吾漢德。”


    “臣領旨。”


    “……”


    簡單任命了東三郡的官署,像是原上庸郡都尉李慕,則還是領原職,畢竟此戰,他的功勞也不顯,全被關彝、羅尚等人蓋過去了。


    其次就是李癢調任護羌中郎將羅尚旗下,為一校尉;李流調任屯田校尉寧毅部下,為屯田副尉,軍爵都為第六級官大夫爵。


    李家,在這次戰役中,明麵上得到的利益不小,表麵看來,君上對臣子如此寬厚,李家理應感恩。


    隻是終究到底,在這次戰役中,還是身為國主的楊伊獲利最大。


    不僅獲得人望,更是減弱了李家這等地方豪強的大部分勢力,並且還擴充了自身實力,達到步步蠶食目的。


    這讓李家極為鬱悶,卻也隻能暗暗咽下這個啞巴虧。


    “父親,您找我?”這一日,李玄休才換了衣服,便有仆人尋他,告之是李慕欲見他,於是,他來到上庸郡中父親書房,態度恭謹的先朝父親李慕行一禮,方詢問著。


    如今他隨駕到了上庸郡,方才得了和父親相見的機會。


    見愛子已至,李慕放下手中書卷,示意李玄休坐下,見李玄休照做之後,他這才開口說:“玄休,你我父子已多日未曾見麵了,今日當好生聊一聊了,這次尋你過來,是有一事,想要問你。”


    李玄休恭敬說著:“父親請講。”


    李慕目光落在愛子身上,感歎一聲,目光變的幽深許多。


    “你對這次戰役,有何想法?”


    李玄休微微一愣,對上父親目光,思索片刻後,說:“迴父親,兒子以為,這次戰役,如是我李家得一,而天家則得其十。”


    “哦?說說看。”李慕麵上表情不變,隻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父親。”李玄休朝父親點頭,繼續說道:“父親得了上庸都尉,執掌兩營,麵上實力不減反增,但吾家死了不少老部下,這非得花上一二年補充不可,不過總算能堂堂正正有了千人之軍;


    李流李癢各為副將,也能執掌一營之軍,也是千人之軍,吾家實掌兩千軍,可算上得其一。


    相比下,較之天家所得,東三郡之地,加上一南鄉郡,得民至少數萬,軍也得數千,可相比吾等所得。


    如今吾觀漢主此人,如今看來,絕非普通人可比,著實有些心機,借著此事,不僅對外彰顯其仁義寬厚之名,對我李家,更是名為安撫,實為削權,雖我李家執掌兵力有所增長,但是卻是納入體製,上下也自有其序,對內控製卻逐步減少,而漢主如今卻已經實際統治兩州之地,實在該天下人警醒。”


    李慕點點頭,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外麵:“玄休,你所言不錯,陛下其能,果然天資非常。”


    李慕迴轉頭,目光再次鎖在愛子身上,歎息著:“一直以來,我隻道,隻有我家方有麒麟兒,如今想來,卻是看輕天下英雄了。


    這天下能人幾何?豈是你我一時能看透的?漢主不過實際上為一女子,機緣巧合,登上這至尊之位,本以為她隻憑運氣,如今看來,卻真是有些本事。”


    聽到父親誇讚漢主,不知為何,李玄休腦海中,頓時閃過那人。


    他對楊伊,可是毫無好感,他為周圍人稱頌,自幼成名,李玄休自身也的確有才能,有氣質,有相貌,有家世,處處皆比同輩人強。


    還記得之前,師兄可曾說過,雖然他得潛龍之勢,為潛龍,來日必能得勢衝天,總有居於人上之時。


    那麽眼下屈於人下,隻當是權益之計。


    隻是此時,連父親都誇讚漢主,卻讓李玄休情緒頓時起伏起來,父親如此說,莫非是以為,自己真不如那區區一女子嗎?


    李玄休略沉下眸色,方說:“父親所言甚是,漢主其能的確不可小視,但李家也未嚐沒有翻身機會。


    要知,漢主曾有詩雲:****,一遇風雲便化龍,吾族根基被毀,但是同時吾家勢力,也徹底抽離羌人體係,如今融入漢製之中,未嚐沒有發展之機。”


    李慕此時,卻是看兒子一眼:“玄休,如今,就看漢主如何選擇了,若他走的急些,這走錯了路,說不定還有機會,你一定要在這關鍵時刻,謹言慎行,不能讓漢主抓住把柄。”


    “兒子明白。”李玄休忙站起身,垂首肅然說著。


    楊伊在東三郡巡視十天,召見地方三老,安撫之,拔除地方惡霸,分其田於民;期間,關彝領軍進駐南鄉郡,輕易攻下,大軍做出東出之勢,天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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