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城頭上的諸將遠遠望去,魏人的營寨此時已經混亂不堪,整個營地中,已經組織不起來的魏人亂兵無意識的亂喊著,逃竄著,把有心抵抗的那些人也給衝亂了。


    李慕查看過印璽之後,沒有問題,此時卻沒有任何歡喜的情緒,若是白日,周圍人就可以看到他鐵青的臉色,隻是這一瞬間,他覺得胸中一陣惡悶,手中抓的死緊,指勁甚至深入進城牆的磚石中。


    就差……就差這一天時間了,看這情況,雙方都是極限了,魏人準備不足,而漢國也未曾全力應戰;隻要扛過明天,那麽魏人就要退兵了,自己隻要帶著剩餘的軍力追擊,加上潛藏進魏人郡縣中的那些羌人內應,攻下一二城,那就可打出大勝的旗號,以五千人對抗兩萬人,並且大勝,這一戰必然內外傳揚,足以搏得聲望。


    以後就可憑借此聲望,徐徐圖之,站穩陣腳,走曹魏的司馬氏之路也好!


    漢國如今,君上雖然賢明,但是早晚必定生亂,效仿司馬氏也是大有可為!


    可是現在關彝、羅尚這兩位有悍勇之名的漢將竟然來襲殺魏人,卻是打的好時機,以逸待勞,竟選在了攻城第九日之後,雙方之軍都已經疲倦不堪的時候進攻,甚至自己兒子還不知道從哪裏獲得遊俠兒效力,還刺殺了敵將助力,如此條件下,必可大勝。


    而他就這樣被摘了果子,自己這十日的犧牲,所有的心思,就等於全部白費了,思來,真是幾乎咬斷了牙齒。


    看這樣子,援軍必然就在近處,必有探馬守在外,甚至援軍可能數日前就來了,那張騰和法尚,自七日前,就接下了夜晚巡邏的重任,恐怕和這也有關聯。


    可是這數日來,竟然見死不救,甚至坐看守軍拚殺,幾乎進入覆亡的地步,直到最有利的時機,才發動,現在一攻而下,魏人必一敗塗地,就是鄧艾身為天下名將,麵對這種局勢,也再無法翻身,而且這種大敗,隻怕漢國定然能獲得更大的戰果。


    當年大漢烈祖和魏武就是決戰在此,最終奪得這東三郡之地,季漢偉業臻至頂峰。


    這東三郡之地,可以說是極其重要的,並不簡單的是擴展國土,這東三郡也是戰略要地。


    不管是以過去,還是現在的眼光來看,“安從坦道,平取隴右”是蜀國最好的戰略進攻方向。


    當年丞相在隆中對中的戰略也曾有闡述東三郡和天下大勢的戰略關係。


    在《隆中對》中,丞相指出了荊州和益州互為表裏,攻守同盟的地理關係。


    其後建安十五年,烈祖終於奪得了荊州五郡,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初步站穩了腳跟;次年,在劉璋的邀請下,劉備入蜀,並在建安十九年奪取了益州。


    自此,丞相設想中的荊益之地也落入了烈祖的囊中,而後烈祖也建立起一個橫跨荊益兩州的統治區,而在漢中之戰以後,烈祖擊敗曹操奪取了漢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季漢的勢力達到了巔峰。


    當時烈祖奪取荊州以後,讓關將軍鎮守,建安二十四年烈祖稱漢中王以後,關將軍也趁勢打動北伐戰爭,戰略進攻襄陽和樊城之地。


    而當時東三郡則是被劉封和孟達占據,東三郡之地距離襄陽和樊城很近,是一條完美的可以相互支援進攻和防守的陣線,所以當時關將軍要求劉封和孟達協助自己圍攻襄陽。


    而當時季漢也麵臨一個很好的形勢,一旦關將軍拿下了襄陽和樊城兩郡,就可以和東三郡形成一條穩固的防線,也可以形成一條進攻曹魏的掎角之勢。


    東三郡和襄陽之間可以來迴支援防守以及協同進攻,因此當時關將軍北伐對於季漢來說至關重要,它實際上就是丞相在《隆中對》所說的“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如果當時關將軍占據了襄陽和樊城,那麽就會把季漢的進攻方向直接推進到漢水以東,而且隨時可以進軍中原,直指魏國的統治核心。


    因此當時關將軍北伐本質上其實是“隆中對戰略”的繼續發展,它的整個目的就是把季漢的整體勢力不斷向以洛陽為中心的中原地區推進。


    所以在關將軍沒有敗走麥城的時候,東三郡對於季漢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戰略據點。


    因為季漢可以選擇從漢中出兵,以上庸為據點,而關將軍方麵可以從荊州出兵,出襄陽,兩股軍隊會合以後接著就能直接奔著中原核心而去。


    所以關將軍水淹七軍,降於禁、殺龐德以後,季漢的聲勢也達到了巔峰,並且讓當時的魏武驚恐不已,一度打算遷都離開許昌,以避免關羽攻破襄陽和樊城以後自己麵臨的威脅。


    當時的情況就是:曹公議徙許都以避其銳,司馬宣王、蔣濟以為關羽得誌,孫權必不願也;可遣人勸權躡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


    後麵的事情也就世人皆知了,由於孫權的偷襲,導致烈祖在荊州經營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最要命的是季漢原本擁有的大好形勢也從此一去不複還。


    在季漢還占有荊州的情況下,可以把荊州作為自己的根據地不斷向北方發動針對曹魏的進攻,而且擁有東三郡的時候,還可以通過漢中出兵進行協助。


    兩者之間互為犄角,進可圖謀中原,退也可以協同防守,但是關將軍敗走麥城以後,這些設想中的戰略優勢都不存在了。


    此後,季漢不僅失去了荊州的所有據點,連東三郡也一道失去了,在失去荊州以及東三郡以後,除了說季漢領土發生了劇烈的萎縮以外,最要命的是其發動北伐戰爭的根據地荊州蕩然無存,其之前的大好形勢急劇轉下,麵臨巨變。


    首先是曹魏成功守住了襄陽和樊城,其次就是還奪迴了東三郡,使得曹魏麵臨的軍事壓力頓小,從上庸到襄陽,曹魏組建起了一道阻絕季漢進攻的穩固防線。


    基本上等於把季漢想要從漢水一帶北伐中原的進攻方向給堵死了,因為當時烈祖在打漢中之戰的時候,曹操之所以不敢和烈祖在漢中過久的糾纏,而是選擇援助兩個月後就選擇退出漢中,就是因為當時曹操麵臨著季漢荊州軍團和東吳的雙重壓力。


    而且在當時曹魏政權損兵折將較大,因此曹操不願在漢中和烈祖過度糾纏,僅僅抵達漢中兩個月就選擇撤退,就是擔心荊州方麵的季漢荊州軍團會對自己施加壓力。


    如果當時關將軍提前向襄陽進攻,並且獲得成功的話,那麽曹操就會被困在漢中,被首尾包抄。


    如果當時孫權再橫插一腳,那麽曹操就真的要麵臨滅頂之災。


    因此曹操見勢不妙,很快就退出了漢中,這也讓烈祖得以趁機占領了東三郡,然而關羽失去荊州以後,這種形勢就發生了轉變,曹操不僅守住了襄陽,而且還因為漢國叛將,奪迴了東三郡,最重要的是讓季漢在荊州的勢力也損失殆盡。


    如此一來,季漢再也不能依托荊州向曹魏施加軍事壓力了,東三郡和襄陽已經組成一條堅固的防線把季漢擋在了漢中,封鎖進了蜀地。


    而且當時孫權擊殺了關將軍,讓劉孫的聯盟關係破裂,雖然後來經過修複,但是當時的情況下,就是丞相也不敢貿然攻擊上庸了,因為他不得不防備距離戰線極近的東吳。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東三郡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標準的山區地帶,四周被秦嶺,大巴山,武當山,巫山等山脈阻絕穿插,如果說季漢在沒有失去荊州的情況下,就可以從漢中出兵上庸以唿應荊州軍團的攻勢,並且向中原地區施加軍事壓力。


    但可惜的是季漢不僅失去了荊州,還失去了東三郡,導致一個非常好的進攻戰略戰線成為曹魏把季漢困在漢中的絕佳防守陣線。


    而後荊州被東吳占了,而東三郡也被曹魏占了,並且憑借天險將季漢擋在漢中,其後丞相北伐時想要從上庸方向進攻中原地區,失去了荊州軍團顯然是不現實的,己方也絕不可能占到半點好處。


    因此季漢之後的戰略進攻方向自然就調整了,丞相重新調整以後的“安從坦道,平取隴右”也是一個正適合漢國的大戰略方向,隻要將隴右地區拿下,那麽季漢就可以進入平坦的關中平原。


    其後自然是再現當年秦國之勢,雄踞關隴,再遣軍隊一路朝著中原進攻,而這一路上也幾乎沒有任何天險可據,隻是戰略方向是沒問題的,但是遭逢的對手卻是畢生勁敵,六出祁山戰果微乎其微。


    其後,大將軍薑維繼丞相之誌,北伐多年,卻也是沒多少戰果。


    從此季漢就被曹魏借助優良的地理優勢困死在了重重大山裏。


    而如今,奪得東三郡,季漢的戰略方向也不會變,畢竟此時季漢沒有荊州軍團,若是從東三郡出,那是給孫吳做嫁衣。


    但是有東三郡,季漢就可威懾魏國襄陽、南陽等郡,牽製曹魏兵力,西線的進攻阻力就會少上很多,此消彼長之下,繼當年丞相之誌,雄踞關隴,再興炎漢,卻有幾分可能了。


    一時間,痛苦的滋味充滿著心頭,煩悶的他直想吐血。


    李慕是老狐狸了,他想到了此處,知道魏人這軍勢一破,就算魏人能迴去,可是大軍盡失,還有些殘兵又有什麽用?


    隻怕季漢吞並東三郡的時日,就在今日,而偏偏卻是自己還加了一把力!


    這以後,李家又何去何從?難道真的要學司馬氏?


    城下遠處,滾滾殺聲洶湧,遠處的營地甚至變成了一片火海,顯然是魏人大勢已去。


    隻聽“哇”的一聲,李慕此時感覺一陣煩悶,身體搖擺,竟然一口鮮血吐出,卻是連著十日的大戰,幾乎是不眠不休,身體本是疲倦之極,再加上心神受創,見此情況,心中大痛,一口瘀氣顯的更加剛烈,吐出血來。


    “寨主(將軍)!”頓時,城頭上是一片混亂,但是李慕雖然無力,卻也知道此時大勢已去,隻能順勢而為了。


    “張將軍勇武,請率吾孩兒李癢,帶城中能戰之兵,追殺魏賊;法司馬代吾為城守,吾孩兒李流從之……”


    交代之後,李慕就昏了過去,李流李癢兩兄弟也就隻能聽令了,這城中還有三分之一是張騰法尚所能號令的,還有三分之一是盲從的,他們李氏的實力也就隻剩下其餘的三分之一了,也就是五百餘人。


    張騰一番點兵,點出一千五百能戰之人,帶著李癢出城追殺魏人,給法尚留下了百餘精銳,還有一些輕傷兵,維持城中秩序。


    城中糧草兵械可還有不少,李慕以為那些是富裕的支援,卻不知道,這些糧草和軍械是用來支撐下一段作戰的必須品。


    空中不時唿嘯飛過箭,羅尚和關彝各帶著一支騎兵如同鐵流一樣,不斷來迴殺過,後麵的步軍,此時“轟”的一聲,再度打開了一處營寨的豁口,已經悍然殺入,一股慘烈的殺氣,蒸騰上了這處魏人營寨的天空。


    就算夜中襲擊,魏人的頑抗還是出現了,一些鄧艾可疑訓練的精銳魏卒,此時和殺來的漢卒展開激烈的營戰。


    不過這區區一營的頑抗,卻影響不了大局,整體上魏人還是逃散的居多。


    糾纏中,有人高唿著:“將軍,發現敵將已然潰逃,要不要追擊?”


    關彝此時看下四周,雖然魏人逃散了不少,但是被困於營中的實際上還有三四千能戰之士,最重要的還有和這數目差不多的魏人傷兵,而魏人這時雖然混亂,但是局部還有抵抗,當下關彝搖頭,說著:“不追,傳令,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頓時,一聲聲號令發了下去,一隊隊漢騎在這營中喊殺著,不斷砍殺著還在抵抗的敵兵,並且高喊著。


    又有人高喊:“魏將逃了,魏將逃了!”


    終於,魏人中抵抗的人越來越少了,殺聲也漸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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