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主將已逃,爾等還不投降!”


    戰場上,這些喊聲四處可聞,隨著這些喊聲,不少魏軍紛紛丟下武器,跪伏在地上。


    片刻之後,殺聲停止了。


    此時緩緩落下的雨絲並沒有隨著漢軍的勝利而停止,仍舊不斷而下。


    雨水打了下來,將此時倒在地上的屍身中,不斷流下的鮮血,變成了涓涓細流,雖然這細流暫時被鮮血染成醒目的紅色,但是隻要片刻之後,這血色就會被衝刷,就可洗去大部分的血腥。


    按照命令,一些明顯重傷的人,被補刀,不時聽見那若隱若現此起彼伏的低聲呻吟,突然之間隨著“噗”的一聲而停止。


    小雨初歇,雨過天晴。


    楊伊此時在雨中仍舊未曾後退,此時她轉眼看向四周,就是大片的屍體,雖然戰鬥已經結束,但是殺戮卻未曾停止,打掃戰場的漢軍,此時正在對戰役進行收尾。


    由於才戰後,整個戰場上彌漫著一股慘烈的氣氛,每個士兵都似乎脫胎換骨,帶上了一陣陣特有的殺氣。


    一些中下級軍官,此時正帶著輕傷兵包紮後,帶著開始巡查,他們身上此時也是沾滿了血腥。


    已經投降的魏人,此時暫時被收繳了軍械,被看管了起來,周圍還有一堆精騎,正虎視眈眈,威懾著這些魏軍。


    再轉眼看去,不遠處,一個瀕臨死亡的魏人,此時他的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渴望,這是求生的欲望,隻看容貌和瘦小的身形,這魏人應該也還不滿二十歲,此時喉嚨發出了含糊的聲音。


    這時,有一個巡守到此的漢軍上前,抓住他的頭,用刀子就是一割,這是一聲悶響,同時伴隨著這敵兵最後一聲嘶鳴。


    這種聲音令人心悸,敵兵的喉嚨鮮血飛濺,身體在最後的抽搐起來,鮮血不斷從他的脖子上,身上流了出來。


    就算是此時已然不知殺過多少人的楊伊,看著這一幕,也是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她也未曾出言阻止,這就是戰爭的殘酷,重傷的敵人,此時是沒有人道主義的。


    甚至就是輕傷,也是可殺可不殺,隻看執行人的心情而言,不過對於輕傷,隻要表示了投降的,那就可以作為俘虜活命。


    對於楊伊這個漢主來說,魏人也是漢民,隻是大漢丟了國土,才被魏賊篡逆,和這些平民卻沒什麽關係。


    在大約楊伊高台所在,兩裏之外的一處稍高點的土丘上,此時關彝追擊到此,正在掃視著四周,分派著追擊的任務,他的周圍此時滿是他的親兵,不知道為何,此時張微一眼看了上去,麵無表情的關彝,卻是帶著某種熟悉的冷酷氣息。


    就像是他的父親張翼治軍之時一般,這如是常人說,就是名將之姿。


    “騎營軍候張微,拜見將軍。”此時張微單膝行了跪禮。


    此時關彝左右,有著二排親兵,還有數位武將此時齊齊相對,都不含好意的看了上去。


    此時關彝麵容陰沉,目光淩厲掃視著張微,片刻之後,驟然怒著:“張軍候,你為何來遲了?”


    按著預計的安排,濃煙起時,那麽馬軍之速,隻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趕到,此時戰爭告一階段,那麽關彝複盤,就知道這裏麵有一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複盤之下,就發覺了張微這一支騎軍,來的著實慢了,超出了預計的時間。


    “這個……正巧雨大,馬和人不見其路……末將知罪。”張微此時才想抗辨,但是才一抬頭,就看見了上麵冷笑的關彝,以及冷笑的諸將,不由心中一跳,說著。


    此時,他猛的警覺,戰時,不同其他,頓時就磕頭認罪,並不抗辨,不然,主帥威嚴之下,就是斬了他,那時就是張翼貴為車騎將軍,也救不了他。


    實際上,是戰鬥結束的太快,並沒有算得上真正延遲,隻是現在關彝是主帥,主帥嗬斥,如果原本是無能之將還可,大可抗辨。


    現在在大勝的主帥麵前,還是戰場上,當場頂撞,結果如何,張微不用想也知道,更讓他下決心的,就是據說此人很快就會成為少帥,是自己的主公。


    這服軟也是情理之間的事。


    “……哼,張微,你身為將門之後,居然延誤時辰,這是失職之罪,此次我方雖然大勝,但軍紀不可亂,本應嚴處,不過現在正是用你之時,你可戴罪立功!”關彝此時見他服軟,也就不再追究了,也得給張翼一個麵子,自己雖然為漢主所重,但是如今資曆各方麵都還尚淺。


    “諾!”張微應聲說著。


    見他應下,關彝此時麵色略緩:“張微,你帶領騎兵,準備出發,今日大勝,西縣肯定還沒有接到消息,我們可奇襲之,你整頓一下騎兵,等會隨我一起出軍,其餘各部在今天夜前趕上!”


    沉默少頃,眾將互相望了一眼,齊齊出列,應著:“諾!”


    之前都已經探知,西縣裏,這次被賈充抽調後,恐怕最多也就隻有幾百兵,必是一攻而下。


    此處縣域可是很重要的一個據點。


    西縣古稱西犬丘或西垂,又名西城,為先秦祖地,是當年先秦文化的發源地,秦昭襄王時置西縣。


    據《史記·秦本紀》等記載,秦人先祖稱自己的居住地為“西”。


    按東漢時許慎《說文解字》的解釋,“西”的意思為“鳥在巢上”,“西”鹵“同形。


    而這種解釋正好印證了秦人先祖的鳥圖騰;秦人本為鳥部族,以鳥為圖騰,“鳥在巢上”,意思為鳥部族居住的地方。


    同時,還有另一層意義;《尚書·禹貢》記載了“和仲宅西”的史實,即堯帝時期就有一族人稱“和仲之族”,擅長天文觀測技術,被堯帝派到西部來進行長期的天文觀測,他們所居之地稱為“西”,即後來的“西犬丘”“西垂”,具體為今天的隴東南鹽官川。


    秦人本為東夷族之一支,秦人先祖既崇拜“鳥”,又崇拜“太陽”,因此,有人稱秦人先祖為“陽鳥部族”。


    秦人部族一直稱自己的這塊祖地為“西”,這裏有他們的宗廟、陵園,以及城池,秦國早期的都城也在這裏。


    “西縣”之地,又名“西犬丘”“西垂”;周朝時期孝王“邑非子於秦”,史稱“非子邑秦”,“居西犬丘”;中經襄公,直至文公時秦都才由西垂遷到汧渭之會;秦昭襄王時置先秦祖地設“西縣”。


    而在秦漢時期,西縣則為雍涼蜀三州的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線路與支點,有語得隴望蜀,而西縣北接渭水,南通川蜀,在漢時也正好處於絲綢之路渭水線複線和茶馬古道交匯處。


    西縣西漢時,為涼州刺史部隴西郡西縣,西南部有益州刺史部武都郡、嘉陵道和隴西郡羌道,王莽時期曾改西縣為西治。


    後東漢時,則地屬涼州刺史部漢陽郡西縣,因為鹽官乃產鹽勝地,故西縣又稱鹵城。


    而後東漢末年,此地域則因鹽官城而稱之鹵城,為魏蜀交戰界地,雙方互相爭奪,各有懷屬(蜀漢稱之鹵城,曹魏稱之西縣。)


    “空城計”的傳說故事就發生這一時期。


    當年季漢先丞相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大軍由漢中出發分兩路出擊時,先丞相諸葛亮就是坐鎮西縣,作為戰略預備隊應付各個戰場出現的不測。


    當年先丞相諸葛亮六次北伐至少三次以西縣(或鹵城)為根據地或戰場,而後來先丞相諸葛亮在失去街亭後“拔西縣千餘家還於漢中”。


    其後西縣就被魏人控製至今,被築城為塞,其後大將軍薑維在遝中屯田,曾欲奪迴,卻是數次皆敗。


    而這次的戰役,就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如今已經以大勝告終,第二個階段就是偷城了,也是主要的目的所在,西縣如奪迴,將會直接威脅雍涼,可以直接攻取隴西、天水等郡,戰略形勢上,就會有一定的好轉。


    ……


    此時楊伊在後方,正對著請示的寧毅命令的說著:“敵人卸下軍械,就地埋葬,我軍檢查屍體和姓名。”


    在這個時代,大量的屍體若是不管不顧,棄之荒野,極易發生瘟疫,將屍體聚在一起埋葬,顯是最正統的方法。


    楊伊想了想之後又說著:“人死入土為安,不必堆積,分具掩埋。”


    “諾!”


    看著士兵艱難的辨認著自己戰友的屍體,有的屍體被砍到了頭,血肉模糊,實在不好辨認,楊伊心中一動,召見一個隨軍文吏,說著:“以後就製軍牌。”


    “請陛下明示。”這個時代的人都是見慣了生死的,就是文士也是如此,隻是直麵了殺氣騰騰的戰場,這文士臉色還有些蒼白著,恭謹應著。


    “命工坊研製,軍士用鐵牌,以壓製,正麵印製其姓名,反麵是印製鄉籍,以備查尋,以證其名。”


    “下級軍官用精鐵製,正麵印製其姓名,反麵是鄉籍和爵位。”


    “中級軍官都用銅牌,高級軍官用金牌。”


    “姑且就這樣,你先記下,等迴都之後,再提醒朕。”楊伊吩咐的說著。


    “諾!”這文士應命。


    這時,又有一個文吏上來了:“陛下,此一役目前已然統計完畢,我軍戰死二百七十三人,死了十一個伍長,還有三百餘人負傷,重傷者有百人。”


    “斬首多少?”楊伊此時問著。


    “目前共斬首五百三十三級,另外有敵軍冥頑不靈之人給予處決,有一百一十六人。”


    冥頑不靈之人,這自然就是重傷者了,算不得什麽,楊伊此時看了看天,說著:“立刻統計軍功,不要拖延。”


    “遵命!”現在隨著關彝帶著大軍追擊,目前除去看管俘虜的,後勤所用的人數也還有著數百人,因此這數據並不難統計。


    這時,俘虜已經被驅趕著,挖著坑,幸虧不是大坑,不然這些俘虜還以為要坑殺。


    人多力量大,也沒用多長時間,所有坑都挖好了,由於是給死人埋葬用,有著食物的引誘,這些俘虜倒很賣力氣,挖的很深。


    這也是讓俘虜幹活,耗費力氣,這樣,他們也不會鬧出事來了,等會就是吃食,也不會讓他們吃飽,隻會是勉強不餓罷了,甚至鹽都不會有多少。


    “這邊的檢查完了沒?”先沒有下葬,楊伊問著文吏。


    “陛下,已經檢查完畢了。”


    “下葬!”楊伊簡單的吩咐,頓時,一具具敵兵屍體,被放入土坑,又迅速掩埋了起來,沒有多少時間,就埋了。


    當然,有些身份貴重的敵人,就保留著,屍首也得讓敵贖迴,不然也可以用來誇耀功績,獻與祖廟。


    這一戰,至少這前半場,如今看來,漢軍並沒有太大損失,犧牲和負傷的人,最終恐怕也不會超過五百人,並且大勝了,還俘虜了敵人三千餘人,可謂是一場難得的大勝。


    而且,如今還在追擊中,這戰果至少還會在敵人的總數上增加至少一成,可以說,這一場大勝,是以往十年都未曾有的大勝。


    要知道,去年,鄧艾也就是帶著這麽多魏軍,竟然差點滅了漢國。


    如今,楊伊新練的這萬餘新軍,如今經過了一場大戰的考驗,隻需要迴去再整頓修養一段時間,就真的是一支合格的軍隊,不再是不能信任依靠的新軍了。


    不過,楊伊並沒有沉迷於這種情緒,他對著寧毅說著:“此戰勝利,還不算什麽,此時西縣空虛,正是取下此縣的良機,你也整頓一下,盡快跟上關將軍,朕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諾!”寧毅此時應聲說著,如今的他,自然不會有什麽小心思了,全然願意為漢主效力了,這是看到了希望。


    當下寧毅一道道命令發布,收集著此時紛亂的戰馬,魏人逃走,可是不少騎兵棄了馬,畢竟敗軍,騎著馬也是明顯的目標,大隊的漢騎追擊的就是騎馬的目標,因此他此時搜集下,竟然有著百餘匹可用,當下,整軍之後,也向著西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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