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看見張讓的麵孔暴露在了火光中,又往他身後看了看,隻見都是幾個孔武有力的甲士,卻沒有看到其他常侍,於是問道:“就你一個?其他人呢?一起出來吧!”


    語中帶著殺氣,在北域,一言而決千萬人生死曆練出來的氣勢,張讓瞬間就有些想要退避了,不過想想後果,卻也不在意了。


    張讓的臉皮抽了一下,然後才冷笑道:“陳遼州還是放了皇後娘娘,然後束手就擒的好,你乃是一介文士,免得一會打起來傷了你還是皇後皇子可都不好。”


    陳曦笑了笑,道:“中書令這是何意?如今京中混亂,權臣擁兵在外,你我難道還要自相殘殺?難道就不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麵對陳曦的質問,張讓皮笑肉不笑地道:“陳遼州想的太多了。”


    見他這麽說,和郭嘉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這是最壞的情況了,幸虧也有著預岸,再說,也不需支撐多久,最多三日,援兵就能到了,陳曦歎了口氣,道:“能不能不要動手?”


    張讓冷笑,道:“你說呢?我勸陳遼州和郭長史還是不要負隅頑抗了,吾等自然也有待客之道。”


    陳曦此時忽然看了看一個方向,然後忽然笑了起來,道:“中書令的好意我心領了,那等下你倒是可以死的舒服些。”


    張讓隻感覺道一股巨大的危險,此時臉色驟變,尖著嗓子叫道:“上!殺了他們!”


    暗中的一個黑影,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早已抽弓在手,略一瞄準,弓弦震動,箭矢已經離弦飛出。


    張讓在陳曦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對,這時候更是想要躲去,可是這危險從何而來?雙方相距不過也不過是數丈的距離,他的動作雖快,卻又哪裏快的過暗箭?


    “崩”,前一刻弓弦震動,後一刻箭矢已經如雷霆般到了跟前,鋒利的箭簇沒入他的麵門,強勁的力道立刻劈開了張讓的腦袋,六陽魁首像是西瓜那樣爆裂開來,無頭的屍體向後飛起,“啪嗒”一聲摔到了地上。


    宮門附近的甲士剛準備衝上前廝殺,就見到張讓被人爆了頭,頓時呆住了,此時是上又不是,不上也不是,陳曦此時舉出劍來,對準前麵黑壓壓的人群,喝道:“張讓已死,爾等還不棄械投降?”


    城門洞中傳來一聲唿喝,“殺了他!”


    甲士們得了命令,大聲唿喝著衝了上來,陳曦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隻見暗中又是數箭發出,瞬間就射翻了三個敵人,而陳曦郭嘉兩人之側,全是精銳,黃巾力士和燕國重甲步軍,此時還都帶著短弩,隻是一照麵就殺傷了幾十人,然後拔出了環首刀就進入到了近戰之中。


    進入到混戰後,弓箭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即便是暗中的那人,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射箭殺人了,不過這個時候,卻也不需要他去殺人了,因為燕國的重甲盾兵,步戰無敵。


    刀盾是最講究技巧的武器,單打獨鬥的時候勝算最高,混戰的時候也有很大的優勢,但是若是麵對成列的步兵方陣,卻是處於下風。


    作戰的時候,拿著刀盾當先衝入敵陣的,一般被稱之為“跳蕩”,非武藝高強,膽氣過人的勇士不能勝任。


    因為這邊有皇後皇子的車駕,那些甲士們並沒有使用弓弩,也沒有扔標槍和飛斧,但是他們是有備而來,手中拿著的是長槍大戟等適合戰陣的武器,反觀這邊,除了短弩和盾之外,就隻有環首刀這樣的短兵器,先天上就處於劣勢。


    張讓其實打算的很好,他手下人多勢眾,武器上又占了便宜,豈有不勝之理?


    隻是他沒想到暗中竟然還埋伏的有殺手,剛翻臉就被射殺了,而也正是出於對己方士兵的信心,郭勝才會在張讓被射殺後還下令殺人。


    其實,若是換了人,比如郭勝被殺,張讓可能就會考慮一下了。


    畢竟迎著如林的長槍,這些人夷然無懼,他們應該清楚地知道彼此之間戰鬥力的差距,哪怕是弓馬嫻熟,但是武器不及,那麽短兵相接就不會有什麽優勢,短兵又如何是長槍大戟的對手?


    理論上來說,要不了一時半會,刀盾兵就會被他們的長槍兵屠殺殆盡。


    但是........


    郭勝在內宮裏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甲兵衝進了他的人裏麵,接連剁翻了十多人,就在他的人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這.....這.......這還能算是人嗎?”


    郭勝這才明白,陳曦、郭嘉,這兩個書生就敢帶著這百多號人就來拿人,是因為人家有底氣啊!竟然帶的都是百人將,在軍中,百人將已經是不低了,百中選一,這種人物還有數百人,如此實力,雖然不見得能控守洛邑,但是占據宮城卻沒多大問題。


    看著甲兵們舉著厚重的盾牌撞進敵軍陣型中,在撞斷了幾隻槍尖後,揮動環首刀接連砍殺了十多人,長戟大槍在被近了身之後,反而有些施展不開,他們隻需用盾牌護住了身體,不斷向前突擊,擋在麵前的人都被他們一刀斬殺。


    要是敵人向兩邊避開,他們也不去管,隻是一直向前衝擊,不求殺死多少人,隻需先將敵人的陣型打亂,前陣的甲士被打亂,連帶著後麵的人也一起都混亂了起來。


    畢竟,己方的優勢是在混戰中才能顯露,而長兵器卻需要戰陣才能發威,一旦分散,那麽雙方的實力對比就要反過來了。


    全員都是重甲,鋒利的槍尖就算是捅破了外麵的鐵甲,複又刺在了裏麵的內甲上,內甲是簡便的鎖子甲,火星濺射,槍尖止步於鎖子甲,並不會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數支小隊分散開來,殺散了敵人的陣型,甲兵們跟在前麵人身後也一擁而入,進入到貼身近戰之中,戰不過數個迴合,甲士們已經被鑿穿了陣型,冷兵器作戰,特別是長兵器,陣型最為重要,一旦失去陣型,戰鬥力便大為下降。


    更重要的是,被這麽些個百人將擊破了陣型,這些人的士氣狂降,頓時就潰散了,本來是占據了優勢的一方,卻反而被隻有一半的甲兵給徹底打敗了。


    而此時也有一把長劍擱到了目瞪口呆的郭勝肩上。


    “大長秋,別來無恙啊!”此人臉上掛著微笑,似乎很是愉悅,“你說這是何苦由來呢?”


    郭勝迴過神來,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都說虎賁將軍素有異心,郭某先前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這時,陳曦也都到了他跟前,看了看左右,沒搭理他,先進宮去看裏麵的情況;郭嘉此時近前,不屑道:“大長秋,廢話咱們就別說了,現在張讓死了,你又落到了我們的手裏,你說該當如何?”


    郭勝幹笑兩聲,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看到不遠處地上張讓被多人踐踏過的屍體,不由得長歎一聲,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然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他看著地上的張讓,歎息道:“你說你這老奴,何必與我爭那麽多呢?”


    郭嘉此時啞然失笑道:“那就請大長秋去收攏宮中人心,好生輔助吾等守禦。”


    郭勝此時幹巴巴地道:“宮中兵微將寡,人心渙散之下,隻怕是守不住。”


    郭嘉此時說道:“要是真守不住,那你陪葬就是了。”


    郭勝苦笑模樣,道:“咱家在宮中服侍了天子皇後一輩子,要是守不住,自然當死,不過若是皇後皇子在,當可安人心,把握也多上幾分。”


    郭嘉似笑非笑,問道:“你說呢?”


    郭勝看著滿地的屍體,長聲歎息,他們平日裏作威作福,視朝堂上的官員如同鷹犬,但是現在天子一死,就立刻被打迴了原形,他現在是活著,但是到了天亮之後,這顆腦袋還能不能留在脖子上,那就不好說了。


    剛才一場混戰,何皇後和皇子劉辨都被嚇得不清,她們一向處於深宮之中,見到的都是迎逢的笑臉,何曾見到過這般赤裸裸的暴力?


    何皇後是成年人,好歹還能強裝鎮定,劉辨卻是被嚇得哭了起來,跟在邊上的宮女和宦者也大多被嚇得手足發軟。


    此時陳曦已經進宮看了一眼,確認了劉宏是真的死了,然後此時迴轉到了馬車前,道:“皇後,賊人已經授首,可以繼續上路了。”


    何皇後顫抖著問道:“中書令死了?”


    陳曦愉悅地道:“是啊,我命人射了他一箭,死的透透的,皇後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


    何皇後手足不斷地顫抖,心中暗罵:還檢查什麽?這廝當真是無法無天!


    她拍了拍不斷抽泣的劉辨,冷著聲音道:“張讓阻擋予的車駕,罪在不赦,當真該殺,予就不看了,陳遼州前麵帶路。”


    陳曦拱手,道:“遵命!”


    陳曦先派人去複道對麵打開了宮門,然後才簇擁著鳳輦過去,他一共帶了三百餘人過來,混戰中死傷了數人,他讓人先把死了的幾人收斂了,傷了的就用大車拉走,省的有什麽貓膩。


    傷亡不多,就暢快淋漓地擊潰了兩倍於己的敵人,士氣自然是高昂了不少,聯軍聯手作戰之後,些許的隔閡也很快消弭了,軍隊就是這樣,隻要能打勝仗,士氣就不會低,內部的問題,也很容易就此解決了。


    看著皇後車駕出了宮門,郭勝朝左右喝道:“還看著幹什麽?還不把地上好好收拾了?”


    他看著地上遍地的屍體,走到張讓身邊,苦笑道:“什麽籌劃謀算,到頭來還是比不過當頭一刀,中書令啊,你倒是痛快了,我這還要提心吊膽呐!”


    潰散的甲士們慢慢地聚攏過來,卻不敢靠近,離得不遠不近,宦者將其他實體都抬走了,膽戰心驚地走過來,低著頭道:“大長秋。”


    郭勝再看了看張讓無頭的屍體,再次歎息一聲,道:“收拾了吧。”


    宦者這才走了過來,把張讓的屍身給抬走了,其餘常侍都被帶走,宮中甲兵也都被帶走,隻剩下這些宦官和宮女,此時手裏也沒什麽牌了,他還不比當初的趙忠,趙忠不但有本事,夠狠辣,連皇帝的女人,說殺也就殺了。


    如此,自然能夠鎮住宮中上下,就連皇帝也對他禮讓三分,張讓雖然本事差不多,但是不夠狠辣,所以雖然得皇帝器重,在宮中當初卻也是趙忠第一。


    隻是趙忠死的也急,誰也不知道,那萬年公主竟然悄無聲息的就有了那等本事,然後一掌擊斃趙忠,懾令京城上下,然後去北域,短短一年時候,就平東胡,執掌兩州,讓人懷疑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龐大的組織在操縱著一切。


    郭勝和何進早早的就有了聯係,準備暗中助何進執掌天下,這其中定然會是一番混亂,而他正好亂中取利,忽悠住了其他常侍,以利以威脅迫。然後秘不發喪,就通知何進帶兵進宮,殺掉其他常侍,獲得聲望之後,晉位執政天下。


    被困局宮中,郭勝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她寄予厚望的何進已經被殺了,此時他看著再次隱入暗中的王越,思索著此人是什麽時候投入北域那位麾下的、


    劉宏是三日前出問題的,都以為他和之前一樣,需要服用丹藥調養,卻沒想到,這次服用丹藥之後,竟然大口吐血,在之後就再也沒醒來過。


    當時,沒有其他人知道情況,所以郭勝獻策,張讓做主,暫且秘不發喪,試探何進對他們的態度,若是何進不願意和解,那就殺了何進,再說其他。


    詔令何進入宮的消息,不知何進為何卻沒有尊詔令,這樣,一直等到了晚上,都感覺不對勁了,此時執掌禁軍的劉備和蹇碩也都不知蹤影了,再然後,就是北軍作亂,內外消息被隔絕了。


    這一係列的事,背後就像是有一隻手在操控著一般,直到如今,郭勝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不知這未來會如何,北域那位看來是早有了準備,先是遣那劉備入宮為執金吾,如今竟然連遼州牧陳曦和長史郭嘉都已經入洛邑了,暗中的其餘人馬定然也不會是毫無動靜的,自己的雄心壯誌,在對方的大勢之下,直如笑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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