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定了目標,認清了處境,成才開始努力,這努力不僅僅是在軍事上的刻苦訓練和優異成績,還有他認為的“好好處人”,而這卻成為了許多人看不慣他的理由。


    其實以成才在新兵連所表現出來的優秀,即使他處人不那麽好,也會是新訓結束後各連隊爭搶的對象。


    但他要的不止這些,而他的成長背景,又決定他以為他要得到他相要得到的,就必須要好好處人,換句話說,就必須要鑽營。


    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不鑽營就可以成功的事,他對許三多曾經說過一句話“學啊,你沒看這地方,好多人都抽煙呢”,其實是他“好好處人”的具體表現,對成才來說,抽不抽煙,可能是一件無所謂的事,但好多人都抽,更重要的是連長也抽,那麽抽煙,就成了一件可以做的事。


    這是相當悲哀的一件事,這其實也沒有錯,因為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從還沒踏入社會開始,長輩便有告誡:要好好處人。


    “好好處人”當然是沒錯的,“好好處人”當然也不等同於鑽營,但在社會實踐中,“好好處人”更多地成為了我們鑽營的手段之一,“好好處人”的其中一點,便是做那些大多數人,尤其是領導,愛做的事。


    成才做的也沒有錯,特別是對許三多還是很真誠的,許三多可能是他唯一一個好朋友了,真正放在心裏的朋友,他曾經攛掇許三多找史今表演,固然有讓許三多探路的意思,但也不乏對許三多的真正的擔心,他對自己說“三呆子,暫時不用為你操心了”時,這點小小的溫暖,也讓他後來的轉變有了一點說服力;成才本質不壞,隻是有著強烈的欲望和放大的自私罷了,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在某一刻或者某一階段,又何嚐不是這樣。


    進入七連的成才,在鑽營的路上越走越遠,白鐵軍曾經說過他兜裏的三包煙:“十塊錢的塔山是給連長排長的,五塊錢的紅河是給班長班副的,這一兩塊錢的春城啊,是給咱戰友的。”


    其實這三包煙真的不算錯,以當時戰士的微薄津貼,不可能做到包包是好煙,隻能說成才還很稚嫩,做得不漂亮罷了。


    在史今、伍六一等這些優秀的人物麵前,成才的鑽營才顯得那麽的渺小和讓人厭煩。


    但是這些其實也並不影響什麽,都隻是小事,真正讓伍六一等人對成才徹底失望的則是他竟然選擇第一個離開七連。


    這其實也是陰差陽錯,如果不是袁朗的那一槍,成才不會選擇離開七連;在那場注定了很多人離開注定了七連解散的對抗中,成才一開始的表現幾近完美,他一人幹掉了四個敵軍,高連長讓他迴去給大家講講射擊。


    在當時,是七連麵臨解散的大背景下,而七連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成為了棋子,而成才就是被挑選出來的那一顆。


    在那時候,成才感到他離自己的夢想是多麽近,他本來還在權衡利弊,是留在七連繼續狙擊手的夢想,還是用自己優異的個人成績去換一個士官的前途,他並不知道,這後麵的背景。


    這一刻他甚至準備追隨自己的夢想,留在七連,做狙擊手中的狙擊手。


    當然,不管是哪個想法,都和七連無關,袁朗在後麵對成才的評估時作的分析太正確了,這個時候的成才,七連也好,三連也好,或者以後的老a也好,甚至如果有個老老a也好,都隻是成才生命中的過客,他從來沒在乎過這些枝枝蔓蔓,他要的,隻是結果。


    各色各樣的選秀中,被淘汰的選手最愛說的是“重要的過程”,然而大多數人是沒有明白這個過程的重要性的,大家在乎的,都是這個結果,可能是要到經曆了風雨明白了彩虹的真正含義後,才真正懂得,結果,真的不是那麽重要,更重要的,真的是那些實實在在的過程。


    在那一場對抗中,袁朗一槍打掉了成才的夢想,確切的說是成才的自信;成才的強勢,尤其相對許三多表現出來的絕對強勢,隱藏了他內心深處渺小無助的恐懼感;袁朗這一槍,打掉了成才強勢的外在,擊中了他內心的恐懼,他不再有信心成為狙擊手中的狙擊手,他手中的狙擊步不再是他的驕傲與榮譽,就在那瞬間,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走現實的道路,抓住一個實實在在的士官比較明智,所以他對許三多說“完了”。


    如果他多想一些,那麽他或者會想到,他有一個巨大的優勢:年輕,假以時日,他也許會超越對手,成為狙擊手的王者。


    但是,很可能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不成為士官,那麽他很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了,這個他想抓住的機會。


    他的時間也不多,麵臨的機會也很少,這一個機會不抓住,那麽以後或許就沒機會了,他不是許三多,有人欣賞,有貴人扶持,他隻能靠自己來拚來爭取。


    他也隻能在一場失敗的對抗後立即和連長挑明離開七連這件事,而且還要加上一句“背著您幹的。”


    說這句話需要勇氣,酒能壯膽,喝了酒,成才這話太有衝擊力,全場安靜,高誠一個趔趄,最後還是站穩,輕聲說了句“好”。


    這可以想象高誠的心被紮了多少刀,一向血性即使失敗也敗得大氣的他在成才麵前敗下陣來,隻能用最後的力氣輕聲說出那個“好”字,爾後七連最好當然也包括脾氣最好的史今向著成才毫不猶豫地潑出杯中酒。


    恐怕誰也不知道自己要麵臨的是什麽,成才隻是一顆棋子,以一個理由拆分鋼七連的棋子,徹底打垮了高連長所有堅持的心思。


    所以在後來,鋼七連被拆分之時,高連長就那麽接受了,也沒有因為自己的背景而說什麽。


    成才從沒想過自己很可能是鋼七連曆史上第一個跳槽的兵,雖然在他心裏,鋼七連隻是過客,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究竟是誰,付出的是什麽代價,不過,這個機會他終於抓住了,雖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我還以為,我就算沒處下全連的人,也處下了半連的人,可是到現在,送我的,還隻是你一個。”


    在和許三多告別之時,他說出這番話,才意識到自己到底付出了什麽,用身邊的戰友,用七連的情分,用曾經的夢想,換取一個士官的前程,值嗎?


    成才勉強對許三多擠出一個笑臉,其實是想告訴自己,這是一個現實的世界,我應該做出現實的選擇,我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是一場靈魂與魔鬼的交易,如果你沒有成為魔鬼的勇氣,你注定要後悔一輩子,隻是你還年輕,你不懂得,也不知道,一切,都還沒到最壞的時候。


    成才肯定沒想到,轉士官的代價,竟然是去五班,所謂班長的墳墓,孬兵的天堂。


    在那個食堂裏,說這些話的成才有一些的頹廢和無助,同樣在那個食堂裏,他曾經意氣風發的向許三多炫耀一天打四百發子彈。


    世事是多麽有趣,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不同的時間,不一樣的心情,而此時的許三多,獎狀都掛不下了,臉上反而充滿了自信。


    但成才還是堅強的,他說“這世界有能喝酒的人麽,沒有,隻有能扛的人,選擇了當兵,就得做能扛的人!”這是他的態度。


    從這一點上,他絕對是一個優秀的人,若是從事別的行當,也肯定會有所成就的。


    這就相當於一個年輕的幹部一帆風順春風得意意氣風發,你朝著你想要的成功越來越近,可突然有一天,領導說要提拔你,但是卻把你放到單位效益最差的部門,環境最差、薪資最低,連以往鍛煉出來的本事都沒有用武之地了,這誰能扛得住?這就意味著,在這個單位就到頂了,再沒什麽前途可言!


    成才去五班,是個很有趣的動作,其實這之後,高連長也看清楚了背後的故事,畢竟三連挖了一個尖子到單位竟然閑置,換做是他,會把一個人才放到那樣一個單位麽。


    從那時候,高連長也明白了上麵的決心,這不是他的背景可以對抗的。


    這時候的成才,還沒有靜下心來,他還在埋怨,比如針對李夢的跳出去:“非得要有個什麽不開眼的幹事,就看上他了?”


    不過這時候他也沒有放棄,他其實也看到了跳出去的機會,比如許三多當初修出了路,能贏來跳出去的機會;比如李夢得到認可,同樣也可以贏來跳出去的機會。


    老a選拔賽中,“壞人我做”,麵對暈倒的戰友,麵對再堅持會脫水乃至死亡的戰友,許三多的選擇是拿出自己的口糧,伍六一有一些猶豫,隻有成才毫不猶豫的說“壞人我做!”


    這時候的成才其實也具備了一定的素質了,或許是潛心學習,或許是自學成才。


    不去探討動機的問題,一旦探討動機便進入人性的隱秘世界,成才的做法是一個有擔當的做法,而且在那樣的環境下也是最好的做法:畢竟不是戰場,沒必要出現這種非戰鬥性死亡;而如果是在戰場,更是隻有放棄,隊伍才有繼續前進並取得勝利的希望,從這個角度講,成才具備優秀管理者的一些素質,敢於擔當,敢做壞人。


    不過成才的信心並沒有他看上去那麽倍足,所以他選擇使用自己的求救彈,斷掉自己的後路向前走其實是個很有勇氣的決定。


    在選拔賽中,關於五班的饅頭,這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麵對這些饅頭,許三多和伍六一義正言辭的不吃,沒錯;成才選擇吃,也沒錯。


    預設戰情是荒無人煙,但荒無人煙的地方不代表一定就沒吃的,即使沒有五班的饅頭,可能會有野果呢?在許三多和伍六一的注視中,成才最終選擇的還是不吃,而且在稍後許三多終於打開幹糧袋時,他選擇是“你們倆吃吧,你們倆需要熱量!”


    他心底裏,對許三多、對七連,還是有情義的,隻是這情義被他藏得太深,深到可能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那麽有情義。


    做出先跑的選擇,成才心裏還是有些內疚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內疚,因為他覺得自己沒錯,在名額不足的情況,他的先跑,於他自己的情理,這是一個跳出去的機會,對他來說,是最難得的,畢竟其他人麵臨的都不是他那種情況,是完完全全的說得過去的,他認為自己隻是難過,難過於伍六一的腿。


    但他後來還是買了一千多的東西送給伍六一,用得著的用不著的,其實就是為了求個心安,對他來說,是莫名其妙的心安,是毫無緣由的心安。


    士官的收入,是不高的,他沒有省錢,幾乎是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來解決自己的愧疚。


    這點上,伍六一看不上,不代表他不會去做,若是真的朋友,其實也應該明白他的這種機會多麽難得。


    許三多也不明白,就是此時他也不明白機會是多麽難得的,他是這個故事的主角,順風順水,自己的性格很獨特,機會更是不缺。


    而對於成才來講,機會卻是要自己爭取的,他不是許三多,沒有挑挑揀揀的餘地了,放棄這個機會,很可能就沒有下一個了。


    伍六一和史今對視一眼,心知這次是肯定要答應一些事的,畢竟以往的情義都在,能讓何洪濤和三連連長聯名推薦,證明現在的成才已經是得到認可了。


    隻是,還是見一見再說,畢竟這次,其實兩人也背負有挖人的任務,華國地大物博,人才太多了,蘇拉威西一個新興的勢力,人全都是挖來的。


    為什麽不挖許三多,這點上伍六一和史今倒是意見都很一致,許三多很不錯,是一個精兵,合格的“兵王”,但是卻不是蘇拉威西,或者楊伊想要的那種人才。


    楊伊想要的,是獨擋一麵,一人成一軍的那種人才,畢竟信仰神靈的限製很多,比如以後要麵對的無限的星空,楊伊現在最多也就隻能冊封一些地麵上的三山五嶽之神,針對海洋女神的敕封,還需要做一個大的前期工作。


    就更不用想去天兵天將了,這是實力的限製。


    為了以後考慮,自然是需要能獨立作戰的那種人才,科研上,星空有著很大的吸引力,但是對於軍人,就需要宣揚了,這次交流,實際上也是以史今和伍六一為榜樣,針對這方麵人才的一個宣傳工作了。


    就連軍職,實際上都是臨時提升的,本來史今和伍六一隻是一個中校和少校,這次是一次提前嘉獎,針對所有特戰隊隊員的,特別是老部隊很優秀的那種,和相關人員溝通之後,都被給予了假期,這個假期負擔著任務的,不過這個任務也隻到了史今和伍六一這一級了。


    像是很勉強的才答應了下來,何洪濤此時還不知道這次推薦意味著什麽,看似隻是幫助培訓人才,這人才還是留在原部隊的,但是等到調令來的時候,才知道究竟失去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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