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裴行璟的肩膀, 宋清辭睡顏恬靜, 櫻唇瓊鼻,濃長的睫毛闔著,像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女兒家身上的玉簪香輕盈,彌漫在寧靜的馬車裏。


    許是覺得姿勢不太舒服,在睡夢之中,宋清辭動了動身子,小臉兒朝著裴行璟, 一手揪著他腰間的錦袍,另一手搭在他勁瘦的腰間。


    腰間女郎的素手令人難以忽視,裴行璟看了宋清辭一眼,唿吸之間是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


    為了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裴行璟環著宋清辭的細腰, 讓她可以貼到裴行璟的身上。


    女郎身姿婀娜,如他想象中的一樣, 柳腰纖柔,一手可握,仿佛稍稍用力些, 就可以把那盈盈腰肢攥在掌中,為所欲為。


    裴行璟深吸一口氣, 抑製住心頭的躁動, 眸色晦暗幾分, 平日裏對著他恭敬有禮、一口一個殿下的宋清辭, 此刻貼在他的身上,外的乖巧。


    “殿下,快到通訓門了。”


    聽到馬車外盛厲的聲音,裴行璟托著宋清辭的脖頸,動作輕淺,將依在他肩上睡著的宋清辭靠在車壁上,目光在她櫻唇停留片刻,不動聲色收迴視線。


    轔轔之聲停歇,馬車在宮門口停下。


    宋清辭緩緩睜開雙眸,清澄的眸子此刻有些朦朧,掀開車壁窗欞出的簾子朝外看了一眼,高聳巍峨的宮門映入眼簾。


    正午的日光灑在她玉麵之上,如羊脂玉般瑩白。


    起初宋清辭迷迷糊糊總是睡不踏實,靠在車壁上硬硬的,一點兒也不舒服,又不牢固,宋清辭生怕自己從車壁上栽下來。


    可是沒過多久,她調整一下姿勢,舒服許多,心裏沒了那層憂慮,身子放鬆下來,睡的可沉了。沒想到,竟然睡了一路,還當著太子的麵睡著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裴行璟幽黑的眼眸看著她,“ 公主醒了”


    放下簾子,宋清辭轉過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馬車停在宮門口多長時間了,太子竟然沒讓人叫醒她,也沒將她一個人留在馬車裏。


    “我不小心睡了過去,耽誤殿下的時間了。”


    裴行璟聲音淡淡,周身肅正矜貴,仿佛剛才將宋清辭攬在腰間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馬車剛停下,公主並未耽誤我的時間。”


    宋清辭笑了笑,和太子這樣的人相處,溫潤雅致,當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下去馬車,宋清辭出聲,“ 殿下,那我先迴去鳳陽閣了,殿下抽出一上午時間陪著我出宮,清辭真的很感謝殿下,殿下要的錦囊,我會趕快繡好送到東宮的。”


    裴行璟勾了勾唇,“ 錦囊不是要緊之物,公主不必著急,何時送到東宮皆可。”


    誠然他向要宋清辭給他繡一個錦囊,卻不想讓她因此累著自己。


    宋清辭笑意盈盈,“好。”


    裴行璟又出聲,“ 那輛馬車上是公主的東西,待會兒宮人會送到鳳陽閣。”


    宋清辭有些奇怪,“我的東西”


    身為主子身邊得用的太監,最重要的是查明主子的心思,那些主子不方便挑明的,當然要由這些近侍來說。


    盛厲解釋著,“公主在宮外鋪子裏看過的布匹、珠花、步搖、胭脂等,殿下給公主全都買了下來。”


    全都買了下來宋清辭一怔,她隻是看了一下,太子竟然全給她買了下來。


    她出身在小戶人家,孤兒寡母,宋娘子謀生不易,白日去教導那些未出閣女子女工和規矩,晚上迴來後還要和宋清辭一起做針線活拿出去賺銀子,可謂是一個銅板要掰成兩半花。


    家境貧寒,宋清辭也是個小姑娘,當然喜歡那些好看的珠花、精巧的團扇、綢緞等,但即便她想要這些東西,隻是在鋪子裏看幾眼,從來沒動過將這些東西買迴去的心思。


    即使她現在是公主,還是舍不得拿出銀子買那些不必要的東西,她一個前朝公主,多存些銀子才能有依仗。


    之前裴行璟告訴她那輛馬車上放的有東西,宋清辭還以為是裴行璟在宮外買的東西。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些東西是裴行璟給她買的,她隻是看了一下,並沒有流露出喜好,裴行璟竟然看了出來,全給她買了下來。


    宋清辭迴過神兒,“殿下,我怎能讓您給我掏這些銀子待會兒我讓荔枝將銀子給您送去。”


    裴行璟勾了勾唇,“公主無需和我這般客氣,這些東西權當是公主給我繡錦囊的謝禮。”


    太子這樣說,若是宋清辭再執意推辭,有些不識好歹,“殿下破費了。”


    宋清辭迴到鳳陽閣時,那些布匹、胭脂等已經送到了鳳陽閣,荔枝還有其他幾個宮女在整理這些東西。


    她將一朵薔薇絹花拿在手中,這些東西她確實不舍得買,然而收到這些東西,她怎麽會不高興這種喜悅,比吃了蜜糖還要甜。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自幼不會纏著宋娘子要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即便心裏再怎麽喜歡,也隻是默默的放在心裏。


    年幼的時候,她曾經想過,在她睡覺的時候,神仙爺爺聽到了她的心聲,將她喜歡的珠花、零嘴和漂亮的衣裙,送到她的床頭。


    後來她長大了,知道神仙爺爺隻存在於故事之中,沒有人會將她喜歡的東西送到她麵前。


    然而今天,太子陪著她出宮,那些綢緞、胭脂她隻是看了一眼,太子便將這些全賣下來,給她送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仙,太子卻做到了神仙做不到的事情。除了宋娘子,隻有太子對她這般的好。


    荔枝走到她身邊,低聲道“ 公主,太子是不是對您”


    一個男子給一個女子送東西,不是喜歡這個女子,哪會費心思討女子的歡心


    荔枝的話沒說完,宋清辭知道她未說出口的那些話是什麽。


    她輕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宋清辭看向荔枝,“再過幾個月,太子妃人選就要定下,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會從上京那些名門望族中選出來,須得出身高貴,德容兼備,各方麵配的上太子。荔枝,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提起。”


    她一個前朝公主,不會自作多情的覺得太子對她有特別的心思。


    宋清辭的身份擺在這兒,別說太子,就是上京那些權貴子弟也不會有人願意娶她的。太子推翻前朝,平定天下,能謀善斷,豈會沉迷兒女情長,被她一個前朝公主所蠱惑


    難不成太子是將她當成和裴雲蓁一樣需要疼寵的妹妹


    想到這兒,宋清辭出聲,“荔枝,你去將繡線、繡針還有布料拿來,我要做一個錦囊。”


    荔枝應了一聲,趕忙將這些東西拿了過來,“公主在宮外待了一上午,想必是累極了,要不要歇一會兒”


    宋清辭搖搖頭,邊說話邊挑選著繡線的顏色,“我不累。”


    馬車上睡了一小會兒,這會兒她一點也不累,太子帶著她出了宮,還送給了她這麽多東西。宋清辭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趕快將錦囊做出來,好給太子送去。


    雖然今個沒能去到她爹娘墳前看一看,但能出宮她很是開心。


    兩年以來第一次出宮,宮外的一切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朱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道路兩旁槐樹上掛著的燈籠,一排排紅牆黛瓦的房子,宮外天空上飄浮著的白雲,她怎麽看也看不夠,就像雀兒飛出牢籠般喜悅。


    迴宮又收到太子送來的東西,今個是她這兩年來最高興的一日。


    立政殿裏,一宮女匆匆進去,“公主,奴婢有事情要告訴您。”


    裴雲薇正在挑選今天晚上要穿的衣裙,掃她一眼,“說。”


    “負責清掃通訓門那條甬道的小太監,和奴婢是同鄉,有什麽消息,他常偷偷告訴奴婢。剛才奴婢見著他,他說瞧見平寧公主和太子從一輛馬車上下來。”


    裴雲薇不以為意的神色一下子認真起來,“你仔細說一說。”


    宮女名湘月,伺候在裴雲薇身邊,“ 那輛馬車是從宮外進來的,平寧公主和太子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東宮的太監還將另一輛馬車上的東西送到了鳳陽閣。”


    裴雲薇眉頭皺起來,太子這是帶著宋清辭出宮了太子不近女色,為何偏偏帶著宋清辭出宮


    裴雲薇冷笑著,“這個狐媚東西,竟然敢勾搭太子,怪不得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宋清辭出頭”


    前一段時日她在壽康宮的家宴上給宋清辭設下陷阱,不料最後沒成功,最後隻得讓尚食局的一個小宮女替她背了鍋。


    雖然王皇後告訴她,她無需拉低身份對宋清辭出手,宋清辭以後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不過眼下現成的把柄落在她手下,她要是不插手這件事,豈不是便宜了宋清辭


    晚上皇上在花萼樓與萬民同樂,花萼樓在皇宮西南角。


    登上花萼樓,宋清辭眺望遠方,整個上京盡收眼底,一牆之隔便是宮外的街道。


    百姓臉上帶著喜色,猜著燈謎,年輕男女趁此機會走在一起,小攤上擺著各種元宵、麵具等,還有手藝人在表演幻術、皮影和舞龍舞獅,引來陣陣喝彩,好不熱鬧。


    二十丈高的燈輪上掛著上萬盞宮燈,燈月交輝,火樹銀花。


    銀輝、星辰和宮燈的光華連接在一起,凝聚成一條燈河,傾斜而下,沉沉夜幕宛若白晝般明亮,入目之處張燈結彩,極為壯觀。


    前兩年的上元節,宋清辭也登上過花萼樓,那時候亦是到處張燈結彩,繁華熱鬧,然而百姓麵上的笑意卻是苦笑,民不聊生,又怎會有心思慶賀上元節


    想到這兒,宋清辭在人群中找尋太子的身影。


    其實不需她費心找尋,太子與幾位皇子在皇上以及太後身旁,裴行璟的身量比其他幾個皇子更要高大,像山崖間的鬆柏那樣峻拔。


    裴行璟推翻前朝,天下百姓得以過上富足安穩的日子,不用再繳納苛捐雜稅,辛苦一年種下的糧食可以留下來填飽肚子。


    宋清辭隻是一個小女子,不懂朝政之事,但她是感激裴行璟的,裴行璟是天下人的英雄。


    不知人群中哪個人喊了一聲,“陛下萬歲,太子千歲”,一時間,其他百姓跟著喊起來。萬千聲音連在一起,喧天的鑼鼓聲被掩蓋下去,震耳的喊聲傳入花萼樓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皇上心胸激蕩,帝王的尊嚴和權勢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萬千百姓隻能對他俯首稱臣,太子也隻能排在他的後麵。


    大皇子、二皇子還有四皇子裴行煜,臉上的笑意卻有幾分僵硬。


    同樣是皇上的兒子,有太子在,他們永遠出不了頭,百姓隻知太子,朝臣投誠太子,太子身上的光芒,死死的壓製住他們。


    古往今來,許多太子的光芒被掩蓋,但是裴行璟不一樣,在民間頗有威望,他的聲望是自己賺來的,上京的百姓沒有一個沒聽說過裴行璟的名字。


    當時裴行璟率兵攻入上京,若領軍人是兇殘之人,怕是會屠殺城內的百姓和宮裏的太監、宮女,上京的百姓畏懼又害怕。但是裴行璟治軍森嚴,不許部下屠殺無辜之人,亦不許部下趁機打劫百姓家中的錢財。


    聽到百姓的喊聲,宋清辭眸子彎彎的,裴行璟是英雄,英雄值得百姓對他的擁戴。


    裴雲蓁到她身旁,拍了下宋清辭的肩,“清辭,你今個和三哥在宮外怎麽樣”


    宋清辭迴頭一看,不由得露出笑,“ 我和殿下逛了幾個鋪子,我看了一些胭脂、布匹之類的,但是覺得用不上,就沒有買下來,沒想到殿下替我買了下來。蓁蓁,等明兒個你去我那裏,挑些你喜歡的東西帶迴去。這次讓太子破費,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裴雲蓁倒是覺得沒什麽,“ 一些布匹、胭脂而已,沒多少銀子。三哥是太子,他手裏可有好多錢呢,又不像咱們,隻有每個月的月例。你別放在心上,他給你掏銀子是應該的。”


    宋清辭笑了笑,沒再提這件事,“陸世子什麽時候將你送迴宮的”


    裴雲蓁笑起來,語氣嬌俏,“差不多就是午時那個時候,他現在還不是我的駙馬,當然不敢和我在宮外待太長時間,不然三哥可不饒他。”


    兩人正說著話,裴雲薇走過來,似笑非笑的盯著宋清辭,陰陽怪氣的開口,“你和太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宋清辭有幾分無語,她和太子有什麽事啊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眼見宋清辭沒說話,裴雲薇臉上的神情越發得意,以為是宋清辭心虛不敢出聲。


    裴雲薇冷笑了一下,不再說什麽,朝別處走去。


    裴雲蓁同樣覺得莫名其妙,“她是又吃錯了什麽藥”


    裴雲蓁又道“走,馬上就要放煙花了,咱們看煙花去,別讓裴雲薇破壞咱們的好心情。”


    宋清辭笑著應了一聲好。


    璀璨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開來,閃耀著流光,宛若夜幕上開出朵朵絢麗的金花。


    繁華和熱鬧終有落幕的時候,戊時三刻,太後上了年紀,熬不下去,皇上、皇後、宋貴妃等人也跟著迴宮,城外街道上的百姓也漸漸稀少起來。


    下去花萼樓,裴行煜與太子並肩而走,“三哥今夜的風頭,怕是比父皇還要盛,讓皇弟好生羨慕。”


    裴行璟神色淡淡,“四弟這話是何意父皇威儀天下,萬民景仰,孤是父皇的兒子,又是父皇的臣子,孤惟願做好分內之事,為父皇分憂解難。四弟亦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不必妄自菲薄。”


    裴行煜冷哼一聲,他哪裏妄自菲薄了他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嗎


    裴行煜還想說什麽,抬頭一看,女子纖腰玲瓏,繡牡丹的裙擺曳地,眉如秋水,肌膚熠熠生輝,宛若羊脂玉般瑩潤。萬千宮燈的光華不如麵前的女郎奪目,月色、星辰亦不如她動人潤秀,款款從漢白玉台階上下來,帶著一股嫋嫋婷婷的意味。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更是別有一番風情,裴行煜眼裏閃過一絲驚豔,“平寧公主。”


    宋清辭沒想到會遇到太子和四皇子,她輕輕頜首,“四皇子。”


    一旁的裴行璟陡然出聲,“夜色已深,孤與四弟便不耽誤公主迴宮的時間。”


    宋清辭自然也不想留下來和裴行煜說上幾句話,她對著裴行璟一笑,“殿下也早些迴去。”


    望著宋清辭離去的身影,裴行煜不滿的看著太子。


    之前他以為太子對宋清辭與旁人不同,今個一看,太子真是不解風情,平寧公主這樣的美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太子便將她打發走了。


    裴行煜樂意還是不樂意,裴行璟不在意,他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色,“孤先迴東宮,改日再與四弟閑聊。”


    裴行煜聲音有些冷,“三哥慢走。”


    *


    裴雲薇這次變聰明了,過了幾日才將太子和宋清辭出宮的事情說出去。


    她借著去壽康宮向太後問安的機會,“ 父皇,皇祖母,雲薇聽到宮裏有些流言,說是上元節那日三哥帶著平寧公主出了宮。”


    太後覷她一眼,“哪裏來的流言,哀家怎麽不知”


    裴雲薇趕緊道“孫女也是碰巧聽到的,上元節那日三哥帶著宋清辭出宮,迴來的時候還乘了同一輛馬車,從通訓門那邊進來的,通訓門掃地的小太監親眼看到的。這幾日流言傳開,但事關三哥,宮人也隻是私下裏討論。孫女唯恐三哥聲譽受損,不敢瞞著父皇和皇祖母。”


    皇帝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將宋清辭召來壽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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