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懷瑾說了幾句話,裴雲蓁迴去找宋清辭,她走到門口,看著屋中的太子和宋清辭,竟一時沒舍得走過去打擾他們。


    三哥在處理手頭的公文,宋清辭坐在他不遠處,桌子上擺著幾碟茶糕,兩人沒有說話,彼此間卻有一種莫名的和諧,沒有絲毫陌生拘謹。


    兩人不像不怎麽熟悉,更像是一對夫妻。


    裴雲蓁搖搖頭,將這個荒唐的想法趕出腦海。


    她長這麽大,從沒見過三哥另眼相待哪位姑娘,而清辭和三哥隻有過幾麵之緣,兩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怪隻怪自家三哥和清辭容貌太出眾,兩人坐在一起看著非常養眼,才會讓她產生了那種荒唐的念頭。


    裴雲蓁進去屋子,走到宋清辭身邊坐下,“三哥,清辭,我迴來了。”


    宋清辭將那幾碟茶糕往裴雲蓁的方向推了一下,“ 蓁蓁,你要不要嚐一下,挺好吃的。”


    裴雲蓁拿起一塊兒嚐了一口,她“咦”了一聲,“ 三哥,你這裏的糕點怎麽和以前的口味不一樣了?”


    裴雲蓁隔三差五就要來東宮找太子,東宮的各類糕點她都嚐過,負責做糕點的廚子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可今日倒是奇怪,竟然換了個味道,和以前大不一樣。


    聽到這話,宋清辭微微一愣,東宮的糕點偏偏今日換了個味道,偏偏又是她喜歡的口味,這也太巧合了,她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太子沒有迴答,而是吩咐宮女拿來了裴雲蓁以前常吃的糕點。


    和陸懷瑾見了麵,裴雲蓁心情很好,她走到太子身旁,笑眯眯看著他,“ 三哥,您快瞧我今日這身衣服,是皇祖母宮裏繡娘縫製的。還有清辭的也是,當日皇祖母給我們倆都做了衣裳,好不好看?”


    裴雲蓁生母早逝,打小常陪在她身邊的是太後和太子,俗話說,長兄如父,而她又是嬌憨的性子,即便隻是做了件新衣裳,想起來的時候也要讓太子看一看。


    裴雲蓁這樣問太子,宋清辭下意識的看向裴行璟。


    裴行璟放下手中公文,抬眸看了裴雲蓁一眼,最後視線落到宋清辭身上,幽深的目光注視著她,薄唇輕啟,沉聲道:“好看。”


    宋清辭心突然跳的快了些,鴉青的睫毛翹動了下,有些不自在的移過視線。


    太子性情肅正,方才應該隻是在誇讚裴雲蓁好看吧,她應當是被順帶的那一個。


    想起什麽,裴雲蓁又出了聲,央求著太子,“三哥,你以後多讓陸懷瑾來東宮幾次吧。”


    裴行璟不為所動,淡聲道:“ 你今日已經見過他了。”


    裴雲蓁鼓著嘴,“ 可是以前我們兩個可以經常見麵的,現在進了宮,隔了這麽久,才見了一次麵。”


    在晉陽時,裴雲蓁和陸懷瑾兩家離得很近,都在一條街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家也有意結親。


    若不是因著新朝建立,估摸著此時裴雲蓁已經和陸懷瑾定親了。


    裴行璟並沒同意,“ 你身為公主,總到東宮見陸懷瑾不合適。”


    “ 我知道不合適,所以這不拉著清辭一起來了嘛!”


    裴雲蓁知道太子是為她的聲譽著想,便也沒繼續提起陸懷瑾,眼看快到午時,她又道:“那三哥,我和清辭先迴去了。”


    看著宋清辭離去的身影,太子一貫清潤的目光帶著幾分肆意的強勢和晦暗。


    她今日穿著嫩荷色的掐腰小襖,沒有穿著冬衣的厚重臃腫,反而越發凸顯出她婀娜的身姿,就像被清泉洗滌過的芙蕖,有些別樣的潤秀風情。


    但也不顯得妖媚,她渾身上下流淌著幹淨的氣息,那一雙圓圓的眸子看著他時,像浸滿月色的湖泊,明澈而澄淨。


    桃腮玉麵,纖腰細肩,她比裴行璟去年冬天在宮裏見到她的時候,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明麗動人。


    沒有在宮門口遇到宋清辭時,裴行璟有想過將她放出宮,可是見到宋清辭的那一刻,他改了主意。


    從東宮迴到鳳陽閣,用過膳後,宋清辭想起她對太子的承諾,便去了壽康宮。


    太後露衝她招手,含笑道:“ 來,過來挨著哀家。哀家上了年紀,格外喜歡和你們這樣的小姑娘待在一起。”


    宋清辭眸子彎起來,“ 太後您心不老,清辭也喜歡陪著您。”


    宋清辭說的倒是實話,她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她的爹爹和祖母,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祖母、祖父的關懷。和太後待在一起,太後是一個很慈和的老人家,從來不擺什麽架子,填補了宋清辭心裏對祖母之情的渴望。


    寒冬臘月,宋清辭最常去的兩個地方,除了裴雲蓁那裏,此外就是壽康宮了。


    她有時給太後揉揉肩,有時給太後讀佛經或是其他古書,有時陪著太後一起選花樣子,反正不拘做什麽,她沒有一絲不耐煩。


    之前不少人在太後麵前嚼舌根子,說宋清辭一個前朝公主,肯定是在刻意討好太後,是個心機深沉的姑娘。


    可這一段時間下來,宋清辭所作所為,太後看在眼中,這是個心誠的姑娘。


    太後歇了個午覺,醒來後身子有些困乏,正和宋清辭、裴雲蓁說著閑話,王皇後、宋貴妃以及裴雲薇又來向她請安。


    太後看向宋貴妃,“貴妃,哀家聽聞你和清辭這丫頭有幾分親緣關係。”


    “什麽都瞞不過太後。” 宋貴妃笑著,“是有幾分親緣關係在,臣妾算是她遠親姑母,前幾日臣妾想和清辭這丫頭說說話,派宮女去了鳳陽閣,宮女迴稟,說她在太後您這裏。”


    太後笑了下,“清辭這丫頭哀家很喜歡,有她陪著,哀家用膳的胃口都好了不少,貴妃可別介意清辭待在哀家這裏。”


    宋貴妃趕緊道:“ 有清辭陪著太後,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介意。”


    宋清辭在一旁靜靜聽著,


    宋貴妃表現的對她很是親和,常讓宋清辭陪著她說話,十次裏麵宋清辭隻去一兩次,其餘時候找借口推脫掉了。


    但宋貴妃畢竟是貴妃,若是貿然得罪了,指不定會有什麽後果。如今有太後這一番話,宋清辭倒是有正當的借口不去宋貴妃的宮裏了。


    王皇後身邊的裴雲薇又是一副天真的口吻,“ 短短一段時間,平寧公主先是討好了蓁蓁,又討好了宋貴妃,現在連皇祖母都喜歡你。平寧公主可別藏私,可否教教我怎麽討這麽多人的喜歡?”


    裴雲薇這番話隻差沒明說宋清辭是在耍手段、耍心機了。


    宋清辭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 成安公主可是問錯人了,我也不知該怎麽討別人喜歡。太後是最和善之人,她老人家不嫌棄我,那我更要誠心陪在太後身邊。”


    太後沉沉的目光看向裴雲薇,話裏話外帶著幾分敲打之意,“ 清辭這丫頭說的不錯,哀家喜歡心誠懂事的孩子。”


    太後發了話,裴雲薇一下子噤聲,心裏卻越發不喜宋清辭。


    明明她是皇後的女兒,是太後的親孫女,太後卻總是偏心,有什麽好東西總先想到裴雲蓁,如今又多了個宋清辭。


    太後因為宋清辭一個外人而敲打她,讓她在宋清辭麵前丟了顏麵,憑什麽宋清辭一個前朝公主可以得太後喜愛!


    不怪宋清辭討太後歡心,雖然她不是太後的親孫女,可伺候太後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弄虛作假。


    比如太後盥洗時,裴雲薇隻會從宮女手裏接過帕子,遞給太後,做一個表麵功夫;可是宋清辭卻是先試一下水的溫熱,親手細細打濕帕子,然後再遞給太後。


    宋清辭的心誠和懂事體現在細節處,她不會大大咧咧的嚷嚷出來。相比之下,裴雲薇是太後的親孫女,整日隻會明裏暗裏抱怨太後偏心,每次都是跟著王皇後一起來壽康宮,從來不私下裏來壽康宮陪著太後。


    太後上了年紀,自然不會和裴雲薇一個孩子計較那麽多,說一千道一萬,裴雲薇是她的孫女,哪怕她不如裴雲蓁和宋清辭那樣真心實意的待太後,太後也不和裴雲薇置氣。


    但是裴雲薇三番兩次擠兌宋清辭,一點兒沒有公主的氣度和風範,太後看不下去,拐彎抹角的敲打她一番。


    宋清辭離開壽康宮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剛穿過假山,就看到裴雲薇在那裏等著她。


    此處沒有旁人,裴雲薇也不再裝出一副純真的模樣,她一步步朝著宋清辭走近,嘲諷的開口,“ 你一個前朝公主,合該安分守己些,宋貴妃有四皇子,裴雲蓁的皇兄是太子,皇祖母是這宮裏最尊貴的人,你倒是挺會討好她們。”


    她直盯盯瞪著宋清辭,“你是真心陪著皇祖母,還是拿皇祖母當筏子故意接近幾位皇子,皇祖母被你蒙蔽,我可看的一清二楚。宋清辭,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宋清辭冷冷笑了下,隻覺得可笑,“既然成安公主一清二楚,盡可去告訴太後,何必在這裏攔著我說這些話?”


    話音落下,她看也不看裴雲薇一眼,越過她朝前走去。


    自從裴雲薇從一個晉陽留守的女兒成為金枝玉葉的公主,還沒有人敢這麽對她說話。


    她氣衝衝攔著宋清辭,“你站住!”


    恍若未聞,宋清辭並未停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外麵空氣冷的刺骨,她可沒有耐心在裴雲薇身上浪費時間。


    裴雲薇氣的夠嗆,自打她成了公主,她總覺得全天下的人都不該忤逆她。


    她怒氣沉沉趕上宋清辭,在宋清辭背後用力推了她一下。


    宋清辭早有提防,裴雲薇沒有預料到宋清辭躲了過去,她用的力氣太大,又來不及收迴去,整個人撲通倒在地上。


    她好不狼狽,在宮女的攙扶下起來,“你敢這麽欺負我!”


    宋清辭眉頭微蹙,“是你自己倒地的,你自食其果罷了。”


    裴雲薇剛想說什麽,餘光看到一旁明黃色的衣角,她突然變了臉,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告狀道:“三哥,平寧公主好大的膽子,將我推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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