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將上邪分為三層,院長住在山頂,大師兄住在山腰,而弟子和教習一般住在山腳,便於出行。至於道妄言那條不修的真武不得下山一說,自是用來唬人的。


    就算他們不下山,山下的達官貴人也會想方設法搭上關係,書院那些弟子的名額也是各方勢力博弈的結果。縱然書院已經算是超然世外,也免不去世俗紛爭,人要在人群中才得以脫穎而出,才得以進步。閉門造車成就不了人才的,書院也不會做這種蠢事。


    而當初墨錚上山,便直接被道妄言拖去同住,大師兄當時為他準備的地方在看到這幅情景後便直接劃成大黑的窩,如今自是住不得人,隻得讓他先和山下的弟子住一段時間,慢慢在山上為他收拾出一塊地。


    墨錚收拾好東西,真要往山上走去,卻聽到背後有人叫他。


    “請問,是墨師兄嗎?”


    他迴頭望了眼來人,是兩個青衣少年。


    “不知墨師兄此去一行可還順利?”


    林印波語中猶帶幾分猶疑,他有些不確定,除了滿頭白發,憑空長了幾歲,這人和當初那個少年如出一轍,隻是這才兩個月不到,變化居然這麽大?難道是修了什麽詭異的功法?


    又或者是半月之前那場鯉魚鎮之變。他眼中掠過深思之色,半月前魔尊在鯉魚鎮的那場屠殺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但聽到那個熟悉的鎮名,再聯係之前他被交易去的玉牌,他絕不相信一切隻是巧合!


    他咬了咬唇,終是問道:“不知鯉魚鎮那些鎮民怎麽樣了?”


    鯉魚鎮鎮民隨著那場屠殺人間蒸發,尋不到半點蹤跡,成為真界又一個未解之謎。但,這人既然身為當事人,應當是知道的吧。


    墨錚看著這個表情十分奇怪的少年,並不迴答。


    林印波一時揣摩不出他的意思,正想再問。


    墨錚卻緩緩問道:“你是誰?”


    這是,失憶了?


    林印波猛地瞪大了雙眼,寧溪容卻扯了扯他的袖子。


    “林印波,你居然勾結外人,還將人帶上了山!”


    有人突地大喝道。


    墨錚一迴頭便看到一群人往這走來。


    林印波認出叫罵的那人正是大周皇子武明刺手下頭號走狗孟宇,當初費年因為對他下殺手之事將被逐出書院的時候,正是武明刺求的情。


    雖然因為墨錚之前打過的招唿而使費年落得個更慘的下場。但之後便不斷有人來給他製造一些殺傷力不大卻令人惡心的麻煩。


    這讓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想,或許武明刺就是費年身後的人。


    “我今日必為書院除你這一害!”孟宇是個急性子的人,看到抓住這人的小辮子,立刻以掌化拳,攻向墨錚。


    那拳上隱隱透著金石之色,一拳砸下,必然能使人六腑移位!


    墨錚垂眸,一拂袖,向後退了一步。


    孟宇隻覺那當頭而來的袖子傳來一股巨力,讓他重心不穩,狠狠摔在地上!


    武明刺突地上前,拱手作揖,擺盡謙和姿態道:“不知閣下名諱或者說來此有何貴幹?”


    他這段時間已近將書院的弟子摸得清清楚楚,絕對沒有這個人。


    “你!”孟宇在地上滾了一圈,迅速爬起,正想再戰,卻被人捏住了肩膀,他迴頭一看,是武明刺。


    他將他往後推,冷冷道:“人家已經手下留情,你就別上趕著打臉了。”


    孟宇這人雖然好用,但行事不經大腦,也容易惹出大禍。


    看著墨錚沒有半點動作,林印波不由上前擋住了他,皺眉道:“殿下管的太寬了吧。”


    “我本以為你也算個君子,卻不知道我居然看錯了人。”又一人從人群中走出,一身雪白,行容端正,眉間隱有怒色:“你難道不知道書院裏的典籍多麽珍貴,讓外人隨意進入,出來什麽事你擔的起?”


    林印波認出這是前些日子和他切磋的夜孤人,夜歸人的表弟,最崇拜他表哥,以致一言一行都要向他表哥看齊,出劍仿若第二個夜歸人。


    聞言,人群有些騷動,看著三人的眼神也愈發不善起來。


    他眉頭皺的更深,武明刺定下墨師兄為外人的印象,其餘的人先入為主,墨師兄還失著憶,根本就百口難辯。


    墨錚看著這場鬧劇,沒有半點反應,良久才道:“是與不是,與你們又有什麽幹係?”


    然後轉身便往山上走,昨日阿玄說要教他幾招,再耽誤點時間便來不及了。


    目中無人。


    夜孤人一向驕傲,哪受得了這種氣?


    當即拔劍刺去!


    墨錚頭也未迴,隻是像剛才那般輕描淡寫地揮了袖,震蕩的真氣便將人打得自半空飛出去。


    夜孤人撞斷一棵樹後才停下,他捂著悶痛的胸口,不敢置信地望著手中的劍。百年鐵精鑄成的劍碎石削鐵如若無物,如今卻斷成了幾截!


    胸口愈疼,一口血噴出,身後一股精純的靈力卻傳導過來,夜孤人迴頭一看,正是他那位表哥。


    “表哥!”他十分興奮,正想告狀,卻見夜歸人死死盯著那人,眼裏似乎燃起了一叢火。他微怔,自出生到現在他從來沒見過他表哥情緒這麽外漏的樣子。


    夜歸人:“你終於出現了?”


    他的語氣莫名帶上了幾分怨氣,這一年間,他在書院這種地方過的依舊如邊塞苦寒之地一般自律,就是為了能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站在他麵前,向他提出挑戰,然而這人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是誰?”墨錚遲疑半晌後問道,看這人的表情,似乎和他關係不淺。


    夜歸人麵色刹白,捏劍的手頓住,骨節泛青,他猶帶幾分不敢置信:“你居然忘了我?”


    情債?


    墨錚皺眉,他覺得自己並不是那種隨意留情的人,而且見到他也沒有見到師父那種感覺。


    眾人望著兩人,總覺得這對話是不是有些奇怪?


    夜孤人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不由苦笑,如果這是被自家人打了,那可就真是太劃不來了。


    “我失憶了。”沉吟半晌,墨錚決定說實話。


    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即使失憶,他對天地的感悟和力量運用的技巧都融入身體,戰力並不會減弱多少,若硬要說缺,可能便是運用力量的手段稍顯粗糙。


    而眼前這些人最高也不過真武,對他沒有半點威脅。


    夜歸人打量了幾番,判斷並未作假,臉色愈發難看,一時有些唏噓:“你走吧。”


    他神情複雜,他一邊喜悅於長久壓在他頭上的這座大山消失,一邊又惋惜那樣強大的人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畢竟失憶的他,已經沒資格做他的對手。


    墨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放出了隱藏的修為。而且按照阿玄給他的那些書,他應當是達到了道魂境中期。


    道魂境!


    夜歸人瞳孔微縮,他以為他到達真武後期的修煉速度已經夠快了,然而這個人每次都要超乎他的預料,他深唿一口氣,沉聲道:“我不會放棄的,我在武鬥台等你。”


    說罷轉身就走,身形匆忙,仿佛背後有猛獸追趕。


    夜孤人趕忙起身,追了上去:“表哥,等等我!你怎麽走了?”


    “我要迴去閉關。”


    剩下的時間不多,他必須抓緊每一刻縮短他們之間的差距。


    留下這句話,夜歸人便運轉身法,迅速消失在這裏。夜孤人怔在原地,思考這句話隱藏的信息——這是打不過所以跑了?


    “模仿別人,永遠找不到真我。”墨錚望著夜孤人忽地道。


    夜孤人的麵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而且他的道不適合你。”


    夜孤人瞪他:“你說什麽?”


    墨錚提點了兩句便不再說話,他剛想起他也算是書院的學生,這些人也是同窗,隨隨便便把同窗打吐血影響不太好。


    阿玄應該不會生氣吧?


    “你是當初那個人!”錢多富驚聲叫道,順帶扯了扯旁邊的死人臉。


    然後自來熟地湊上前去,指著自己的臉興奮道:“你還記得我嗎?當初我們一起過的前兩關,你還記得嗎?”


    死人臉臉上的神經終於動了動,眸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你是當初那個八科甲上。”


    他說這話時並沒有避著人,霎時,人群嘈雜起來。


    墨錚腳步不停,卻是走遠了,他不是沒聽見他的話,但那和他又有什麽幹係?


    當事人都消失,留下看熱鬧的眾人麵麵相覷,這發展太快,他們有點看不懂了。


    錢多富一拍手,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所以落花淚奔而去嗎?”


    目光齊刷刷指向他,錢多富立刻往死人臉背後躲去,隻露了半張臉在外頭,咕噥道:“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暗地裏卻露出一個陰險的笑,他早就看不慣那個白紙人鼻孔朝天,天天牛氣衝天的樣子。


    至於當夜歸人知道書院裏瘋狂流傳他苦戀不得的傳聞會作何反應,又是另一迴事了。


    ……


    山頂默默以水鏡之術偷窺徒弟一舉一動的師尊看到這幅場景,臉上一黑。


    “你和那個夜歸人認識?”


    剛上來被這句莫名其妙話砸了一臉的墨錚:“……”


    然後,他想起了夜歸人就是約戰他的少年。


    這種問題居然還要思考?


    道妄言不怒反笑,“看來是認識了。”


    風停了,飛舞的桃花頓在半空,空氣一滯,愈發沉重,無形的硝煙緩緩散開。


    墨錚迅速上前,抓住他的手,將他推在樹幹上,然後吻住了他的唇。


    危險解除,他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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