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帥所在的學校建模粗糙,除了大體上還有個正常的模樣,但其實隻要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所有教室裏的布局都是一模一樣的,幾千名學生隻有一百個單獨建模,隨處可見身高長相聲音猶如複製粘貼的多胞胎。


    畢竟遊戲方也沒想過在一個單純的乙女遊戲裏開放學園係統。


    這樣的情況下,是不能放林元帥去上學的。


    林元帥毫無所覺,認認真真地準備好了學習資料,還迴了一趟家,把校服帶了迴來。


    遊戲劇情大致上不便更改,但換了真人npc扮演的遊戲世界顯然比先前靈活得多,林母不再是莫得感情的打毛線機器,見到林元帥迴來,絮絮叨叨地關心她這些日子在外打工的事情,林父的扮演者在現實裏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演員,沒什麽品行上的毛病,這些日子也就隻在遊戲設定的時間到了之後出去賭博,迴來之後不光不罵人,甚至還會下廚做飯了。


    叛逆的弟弟,扮演者是個未成年童星,這些日子乖得不行,而那個拜金的妹妹,雖然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天天和一幫富家子弟出入聲色場所,而不是舒舒服服找個金主,隻伺候一個,但還是痛快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原本劇情裏極品的一家子搞成這個樣子,主要是婁建邦擔心幾個演員的人身安全,畢竟林元帥手重不是一天兩天了。


    林元帥是記得原本設定的,她心裏懷疑,在林父出門賭博之後跟蹤他到了賭博場所,結果發現一向賭得很大的林父一臉嚴肅地坐在牌桌前,開始和人搓起了麻將牌,林元帥觀察半晌,然後走了。


    玩個麻將牌還是五角一分的。


    林元帥迴西山別墅之前又去找了一趟妹妹,她去的時候妹妹不在,幾個富家子弟湊在一起喝酒,林元帥就走上前去,很有禮貌地問道:“你們是我妹妹的同學吧?我妹妹叫林小小。”


    幾個富家子弟麵麵相覷,都點點頭。


    林元帥也點點頭,說道:“小小不會再來了,她收了你們多少東西,請列個賬單給我,我會盡快還給你們的。”


    幾個富家子弟人設是惡少,奈何芯子裏換了人,混跡娛樂圈的最有眼力,見到林元帥氣勢不凡,連討價還價都不敢,幾個人有商有量給林元帥列了一張賬單,林元帥收下之後,又客客氣氣地說道:“她以後要是再來找你們,麻煩不要再帶她了,如果被我發現,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


    幾個惡少鵪鶉似的連連應著。


    林元帥又等了一會兒,等到了滿臉濃妝急匆匆趕來的林小小,經過幾句友好交談,林元帥失去了耐心,把她拎了起來,走出了會所。


    林小小是自帶的遊戲建模,分量不重,但就是一直在掙紮,林元帥有些煩她,索性找了個沒人的空地把人放了下來,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的臉,“我不問你別的,我隻問你,陪著那些人的時候,你高興嗎?”


    林小小不想麵對這個問題,想要推開林元帥,林元帥按住了她的肩膀,眉頭緊緊皺起,“我知道家裏的日子不好過,但我們可以自己去改善,靠著身體去博取利益,這是最不可取的事情。”


    林小小別過頭去,不太敢麵對林元帥的眼睛,她的眼睛太過明亮,就像燒著兩團火。


    林元帥不是很會勸解別人,猶豫了一下,學著安格斯先生放緩了語氣,慢慢地說:“你還小,家裏沒有人教,一時走錯了路很正常,但知錯就要改,不能一錯再錯。”


    林小小隻覺得一股委屈從心裏漫上來,她忍不住大聲說道:“我沒有錯!窮才是錯,人本來就是笑貧不笑娼,花幾年青春就能得到那些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我有什麽錯?”


    她說時理直氣壯,說完卻哭出了聲,顯然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林元帥擰著眉看著她,琢磨了一下,重新把林小小拎起來,帶她又折迴了先前的會所,林小小哭得打嗝,以為她還要羞辱自己,撲騰著兩隻手要打林元帥。


    林元帥按住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低聲喝道:“別哭了,你仔細看看。”


    林小小不明就裏,但還是下意識地順著林元帥的視線看去。


    幾個漂亮的女人正滿臉帶笑陪著一個男人喝酒,在這種會所裏簡直再常見不過了。


    林元帥沉著聲說:“你看看她們的姿態和那個男人有什麽不同?”


    林小小呆呆地看了一會兒。


    一方含笑討好,滿臉是笑,一方舒適閑散,麵無表情,偶爾賞臉喝一口酒。


    林元帥於是又把她拎了出去,繼續先前的話題,這一次林元帥思考了一下,開始和林小小講道理,“人窮誌短,我不怪你有那樣的想法,但人同時也要自尊自愛,這個世上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自己了,你這個人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給聯邦拉gdp?”


    那一天,林小小哭得很慘。


    她的情緒波動之大,甚至到了影響精神力的程度,引動了遊戲臨界值安全裝置,從遊戲裏被彈了出來。


    出了遊戲之後的林小小看了一眼通訊界麵,她那個三好金主一共隻在十天前發了兩條信息,讓她去一個派對,穿得誘惑一點。


    去他媽的穿得誘惑一點。


    林小小哭著拉黑了金主,抹抹眼淚,問了一圈問到薩羅那裏,一邊哭得打嗝,一邊問,“大哥,你們軍團還招人嗎?”


    薩羅和姬傳宗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尷尬地咳了一聲。


    自然是招的。


    第三十八軍團理論上整編製十個軍,但實際人數還不滿五個軍,明明軍餉隻在聯邦最低線,卻還是保持著前三軍團的招兵標準。


    窮,且固執。


    --


    窮且固執的林元帥隻來得及在開學日當天報了名,就被西山別墅來人急匆匆叫了迴去。


    安格斯先生病了。


    林元帥第一反應是不信,星際時代很多病症都可以使用鈔能力解決,心壞了換人造心髒,肝壞了換人造肝髒,看哪個器官不順眼就換哪個器官,一般情況下,是極少會有不治之症的。


    所以黎情選擇的是精神力潰散症,人的精神存於大腦之中,每一個器官甚至大腦都能更換,但精神所在的一塊區域卻不能,一旦精神力開始潰散,就算是最好的科技,也無法挽救病人的生命,即便是在幾千年後,這也是絕症。


    躺在病床上的安格斯臉色蒼白近乎透明,俊美的臉龐帶上了憔悴的意味,見到林元帥趕來,卻還是忍不住輕輕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來。


    林元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幾步撲到床前,怔怔地摸了摸黎情的頭,問他,“我昨天走的時候,你不是好好的嗎?你是不是在騙我?”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黎情被哭得頭疼,準備好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林元帥的眼淚滾燙滾燙的,就像她這個人,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黎情的身上和臉上,濕漉漉的,起初讓他有些不耐煩,可林元帥越哭到後來越是撕心裂肺,不耐煩的情緒消退之後,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升起的愧疚。


    黎情難得在演戲時有些走神了。


    林元帥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抽噎著自己停了下來,她握住了黎情的手,堅定地說道:“安格斯先生,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如果、如果你實在撐不住了……”


    她說到這裏,忍不住又掉了幾滴眼淚,哭著說道:“我想和你結婚。”


    黎情摸了摸她的臉頰,用手帕給她細細擦幹淨臉,這才帶著辛酸的笑容慢慢地開口,“你願意嗎?我是個自私的人,隻想著現在,真的會答應你的。”


    林元帥堅定地點頭。


    黎情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我答應你。”


    林元帥又哭了幾嗓子,把頭埋進黎情的頸窩,一抽一抽地哭著。


    黎情輕輕地摸了摸她的短發,溫柔地說:“其實就算你不和我結婚,我也已經寫好了遺囑,我想把我所有的財產都送給你。”


    林元帥拚命搖頭,“我不要!我不要這些東西!”


    黎情又笑了,“可是我不送給你,又有什麽人可給呢?”


    林元帥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雖然有些對不上情境,但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捐給聯邦,為社會做貢獻,也是想到安格斯是個帝國貴族,才把這話咽了下去。


    黎情見她沒說話,也鬆了一口氣,他用那雙璀璨動人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林元帥,忽然笑了,“我為你做了一首曲子,本來是想求婚時用的,我們去琴房,我彈給你聽,好不好?”


    林元帥紅著眼眶點了點頭,然後就要伸手把他從床上抱起來。


    黎情壓了壓心頭的火氣,仍舊微笑著說道:“你扶我到輪椅上吧。”


    林元帥於是小心翼翼像抱著瓷器一樣,把黎情整個抱起,放在了輪椅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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