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冷白的光暈染出一張過分儒雅禁欲的臉龐,墨眉斜飛,眸色淺淡,此刻徐執月與其無言對視,那雙淺灰色眼眸裏倒映出少年純稚美好的麵容,竟沒有絲毫雜念與迷亂,對方還穿著一件白大褂,連裏麵露出的那件襯衫也是純白無瑕的顏色。


    徐執月很確定他不認識對方,他拿著手機在備忘錄裏敲起字來。


    [我叫徐執月,請問你是?]


    對方接過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燈光裏一覽無遺,根根手指上的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齊齊,像是工匠精心打磨的玉器。


    [嚴沉章。]


    [你知道實驗體是怎麽逃出來的嗎?]


    [變異強化。]


    嚴沉章的寡言少語讓徐執月放棄了再次追問的想法,門外好像沒了動靜,他試圖打開門出去看看,一隻陌生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動作。


    手機屏幕上隻有一行字,浮現在徐執月眼前。


    [別出去,它們沒有離開。]


    徐執月不是很相信男人的話,他挪著身體,把耳朵貼在了門上,實驗體體形龐大,行動極快,但它們的隱蔽性很差,移動時會發出很大的聲響。


    聽了半響,外麵靜悄悄的,沒有聽到實驗體移動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槍聲,徐執月把手機舉到嚴沉章麵前。


    [沒有聲音,它們應該已經離開了,如果你不放心那我就先出去看看。]


    嚴沉章這次沒有再接過手機,他垂眸,神色不明的臉上蒼白一片,帶著點病弱的感覺。


    徐執月看在眼裏,之前對方拉他進來的善意他能感覺得到,但是如果一直呆在這裏就太被動了,至少要先跟薛紹他們匯合才行。


    門被開了一道小縫,徐執月看到了走廊裏的場景,沒有燈光,外麵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汁,腥臭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格外嗆鼻,但可以肯定的是,實驗體已經離開了,以防萬一徐執月感知了一下整棟大樓,雖然無法確定實驗體的具體位置,但是徐執月知道它們在樓下。


    徐執月站起來活動了幾下身體,他舉著手電對嚴沉章說道:“它們已經不在這層樓了,我們抓緊時間離開防止它們再迴來。”


    嚴沉章仍坐在地上,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他的聲音淡淡的,不摻雜絲毫多餘的情緒:“你走吧,不要管我。”


    徐執月走上前去,他試圖去說服嚴沉章:“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兩個人一起行動互相能有個照應。”


    手電的燈光不經意間從嚴沉章的頭頂灑下,淩亂的黑發襯著蒼白的麵容毫無血色,白大褂的衣角染上了大片血漬汙痕,腿上覆蓋的那大片布料凹陷下去,顯得腿部空蕩蕩的。


    透出股不協調的異樣。


    徐執月表情不變,他二話不說直接架起了嚴沉章的一隻胳膊,語氣淡定:“走吧。”


    嚴沉章愕然,他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自然不輕,徐執月被他帶得一個踉蹌,差點要栽倒在地,嚴沉章下意識地扶了少年的腰肢一把。


    房間裏昏暗一片,恰好遮住了徐執月臉上那片尷尬熏染出的粉霞。


    徐執月:硬件不給力他真的很絕望了。


    嚴沉章待徐執月站好後就鬆開了手,他的語氣中飽含無奈與訓誡,“別逞強。”


    男人雖然失去了一條腿,而且現在坐在地上,衣衫不整,黑發淩亂,明明處於弱勢,可是依舊優雅淡然。


    哪怕會被拋下,即使麵對死亡,他仍舊從容不迫,不減清貴之姿。


    然而徐執月怎麽可能會因為嚴沉章的一句話而放棄呢?


    “我救你是因為你是醫生,作為交換,你教我學醫。”


    嚴沉章沒想到徐執月會說出這樣的話,少年一定不擅長安慰別人,自然流露的話語顯得笨拙又生澀,他可以找出這話語裏麵的許多漏洞,譬如為何少年那麽肯定他可以救自己,為何偏用自己教他學醫作為交換等等,然而這話裏含著的那顆真心毫無瑕疵,讓嚴沉章為之動容。


    他想要自己活著,或者說,他在給自己找一個理由讓自己以這副殘缺的身體活下去。


    就像在長夜裏長途跋涉的旅人,終於迎來晨曦第一束光。


    嚴沉章生出了緊緊握住這束光的念頭,哪怕他已有所失去,可是這世上仍有人在期待著他,在等待著他,他還有母親和妹妹,沒有了右腿,他還有左腿,現在言棄太早了。


    徐執月看見那雙淺灰色眼眸裏的光漸漸亮起,嘴角一彎,他直覺男人不是那麽容易被擊倒的人,現在這副樣子還差不多。


    “那嚴老師,走吧。”


    嚴沉章任由徐執月扶起他,身體輕輕靠在徐執月背上,大部分重量還是靠著剩下的那隻腿在支撐。


    “這麽輕易就叫我老師?你了解過我嗎?”


    徐執月指了指嚴沉章掛在胸前的那個名牌,念道:“嚴沉章,主任醫師。真的,我不虧。”


    嚴沉章嘴角微彎:“你以後不用叫我嚴老師,簡稱嚴師就可以。”


    徐執月:......這個笑話有點冷,可是為什麽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都說學醫禿頭,男生至少禿成地中海,可是嚴沉章這顏值也太能打了,怕是個假醫生吧。


    徐執月扶著嚴沉章,兩人行動速度十分緩慢,再加上他要撐著一個身高體格各方麵都遠勝於他的男人實在是個不小的負擔,額前的碎發被汗打濕,發尖的汗珠滾落,在嚴沉章的手背上濺起一道水花。


    “執月,放我下來。”


    徐執月沒把嚴沉章的勸告聽進去,他隻是靠在牆邊靜靜地喘著氣,嚴沉章也順勢靠在牆上卸力,左腳的酸麻稍微得到了緩解。


    忽然,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徐執月眼前一亮。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迴來!”


    說完拿著手電跑向樓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東西是在三樓那個房間裏。


    樓道裏和方才來時有很大區別,大塊大塊的牆皮掉落在台階上,牆壁上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洞像無數雙空洞的眼睛一樣,手電隻能照亮前方一片小小的區域,光線未能到達的更遠的地方仿佛無盡深淵,徐執月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去,看上去十分危險,一腳踏空他就會直接滾落到最底層的平台上。


    好在他還算注意小心,安全到了三樓那個房間,房間裏擺放著一輛輪椅,折疊式的設計使它不輕的重量對徐執月來說縮小了搬運時的困難度。


    “徐執月!我不是讓你不要亂跑嗎?”


    薛紹的聲音從不遠方傳來,語氣中罕見地夾有一絲焦急,徐執月動作微頓,腳步卻沒停,他迴道:“我現在要去找嚴醫生,等會再跟你們匯合。”


    薛紹聞言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嚴醫生?中心醫院裏貌似隻有一位姓嚴的醫生,那就是林院長的養子,大名鼎鼎的醫學天才——嚴沉章!


    他瞬間反應過來,對著身後說道:“沈部長,我們要去看看情況嗎?”


    一身病號服的沈嘯霆從黑暗中走出,最為詭異的是他雙眼的瞳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左黃右紫,棕黃銳利如鷹隼之眸,深紫妖異玄若雷霆。


    異色雙眸為他那張正氣十足卻略顯平凡的臉增色不少,顯得有股奇異的魅力。


    “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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