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瑛士站在廚房的案板前默默地做甜點。


    他的手指輕柔地撫摸過低筋麵粉、糖粉、黃油、泡打粉與整隻打進去的雞蛋, 將它們在金屬盆中糅合成一體。明明是在做著需要用力氣的活兒,他的麵色卻十分從容寫意,低垂著的雪白睫毛與其下的淡紫灰色的眼眸都有一股溫和感,像是坐在春日的草坪與樹蔭下愜意郊遊的神情。


    很久沒做甜點了。


    司瑛士想起了與自己同屆的擅長做甜點的十傑之一茜久保桃, 無奈地笑了笑。


    那位與他同級卻身材嬌小如小女孩的同伴非常擅長做精致又美味的創意甜點, 十傑的甜點份幾乎被小桃全包了,司比較擅長做法餐,親自做甜點好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手下柔軟的麵團觸感變得越來越好,司瑛士心情不錯地做著這道甜點,卻被隔壁的後輩打斷了專注在食材上的狀態。


    “司前輩!”紅發的後輩躍躍欲試地看著他,與小林龍膽顏色很像的璀璨金瞳裏滿是明亮的神光, “我們不如來一場食戟吧?”


    ……哎, 不愧是創真君。超乎想象的麻煩程度。


    司瑛士因為學弟的表現, 內心消極的那一麵又冒了出來。很少人明白, 司瑛士身為遠月學園的前第一席,其實不太喜歡食戟的製度,因為總是有人向他挑戰, 雖然他都會贏下來,但是很麻煩。當然,第一席對於學院的管理事務也是,討厭在公眾前曝光的司甚至在卸任第一席的那一刻感覺壓力全部消失了很清爽——


    不過麵前發出邀約的是曾經在聯隊食戟中與繪裏奈一起戰勝過自己的幸平創真的話,司瑛士還是有不小的興趣的。


    屬於“白騎士”的自傲與自矜在學弟再直白不過的挑釁下冒頭,司瑛士破天荒地在烹調過程中抬起了那雙淺色的眼眸,看向笑著的學弟, 輕聲問道:


    “怎麽比?”


    現在的廚房的主要目的可是服務客人,指定菜目下沒有什麽施展空間。


    不過創真君既然這樣發言了,他應該就找到了法子。


    “不愧是司前輩,就是那麽果斷。”站在燉鍋前的紅發學弟伸出大拇指比了比,愉快地咧嘴一笑,“司前輩現在是在做05號桌奶芙條吧?我這裏做的是12號桌的麻辣牛肉條,也都剛剛開始,不如比比誰做得快?”


    原來如此。


    現在的條件能支持的也隻有那麽簡單的食戟了,想必喜歡食戟的創真君早就手癢,好不容易還窺見了一個比試的時機。


    這兩種料理都是零食,做起來的流程時間也相差不多,等於兩人處於同一起跑線上。


    然而這樣的食戟真的對料理水平會有所幫助嗎?


    司瑛士懷著這樣的疑問,但還是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答應了幸平創真。


    這位後輩的料理才能與他的重合度不高,但兩人在料理幫廚途中很有默契。以前中樞美食機關在遠月學園大行其道的時候,幸平創真就在課程中途為司瑛士做過幫廚。


    僅僅就那一次的經曆,司瑛士到現在印象也還是很深刻。


    無他原因,就是體驗過於舒適的緣故。兩個人在料理處理上的思路比較合得來——要知道精研法餐的學生可不少,雖然十傑中沒有,可比幸平那種隻在四宮的店內研習過幾天的法餐水平高的也不少,但是卻沒有一位能給司瑛士本人帶來那麽流暢的做菜體驗。怎麽想,這種理由,隻能歸結於玄妙的緣分和默契了。


    這也是已經畢業在世界各處修習料理的司瑛士短暫迴到日本的期間接受了遠月現任總帥繪裏奈的邀請的原因。


    參與到這次的實地研習的流程中可以,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和幸平創真搭檔。


    “你還沒有放棄想讓那家夥當幫廚的念頭嗎?”曾在他手下擔任第十席的學妹有些愕然的問道,禮節周全,大小姐的端方與強勢不改,卻因為他的要求實實在在地感到了一絲驚愕,“行不通的。那家夥比誰都要看中自己的料理。”


    沒錯。畢竟廚師是比誰都要更加自我中心的一群人啊。


    這句話在幸平創真還有司瑛士自己身上都很適用,因為都是個人風格過於強烈的廚師。


    “並不是這樣。這件事我從第一次和創真君食戟就明白了。”司瑛士坦言道,“他的料理中的個人風格太突出的,張牙舞爪的,要是放在身邊很擔心被反噬啊……這次隻是想看看曾經和你一起擊敗過我和龍膽的他有多少進步罷了。”


    於是繪裏奈同意了,接到這個消息的幸平創真也像當年一樣特別自來熟,沒有讓司感到什麽額外的社交生疏感和麻煩——除了他在路上堅持不懈地提出食戟的時候。


    這就是司瑛士和幸平創真一起出現在hostay的始末。


    這間店之前司並沒有聽說過,據說是幸平創真用第一席的特權自己上報指定的研習地點,司就與他一起來了,倒也沒有特別擔心是什麽過於平民的地方。


    因為他的理念還沒有那位前任總帥那麽極端,在經過與幸平他們的聯隊食戟後就更是扭轉過來了。


    幸平找到的店麵意料之內地帶給了司很強的驚喜感。


    不論是名不見經傳的主廚衛宮高超的料理水平,還是與幸平在廚房再次合作的那種久違的流暢感,都給司瑛士帶來了驚喜。


    那麽,現在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進步了多少吧,創真君。


    司瑛士將放置了一段時間的麵團擀成薄片,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搓成條狀放入烤箱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想。


    此時幸平創真那裏正在將出水後的牛肩肉再次用香葉、八角等香辛料加上清水熬煮,還倒入了醬油和一點點海鹽。香料的配比似乎是經過的特殊的計算,雖然還隻是半成品,聞起來卻濃香異常,勾人食欲。


    司瑛士計算著時間,將剛才做好的棉花糖切成方便翻炒的小塊,才將烤好的芙條從烤箱裏端出來,稍微冷卻後掰開一根驗證了一下酥脆度和蓬鬆度有沒有達到預期。


    嗯,很完美。


    司將芙條碾碎成不規整但大小基本一致的碎塊,然後將之前剝好的巴旦木、南瓜子還有少量的杏仁稍微烤製了一下,讓它們散發出堅果特有的香氣。


    此時的幸平已經將鹵煮好的整塊牛肉從鍋裏撈了出來,瀝幹後飛快且利落地切成大小相近的條狀,然後開始熱底油。


    選擇的是牛油嗎。


    司瑛士看了那邊一眼,淡定地也熱鍋,放入小塊黃油稍微融化後倒入之前切好的棉花糖小塊,翻炒起來。鍋內頓時變成融化了的白色糊狀物,卻有特別的甜蜜香氣散發出來,與牛肉的現在還比較溫和的香氣結合在一起,並不是很難聞,反倒顯得融洽。


    司瑛士麵不改色地在融化的棉花糖和黃油的混合物裏撒入了蔓越莓果幹、葡萄幹和之前的堅果加芙條碎,翻炒起來。


    幸平那邊在這個過程中已經在底油中加入了香蔥、芹菜、胡蘿卜條與其他的各種香料,給牛油賦味後,將多餘食材撈出過濾之後,再加入了花椒、白芝麻、辣椒等香料翻炒,氣味頓時辛辣濃鬱起來。


    又是接近中華料理裏川菜的做法。


    和十傑中專攻川菜的久我照紀食戟過很多次的司瑛士清楚這一點,用鼻子就判斷出了大部分食材的味道。


    幸平那裏已經開始加速,將放在油鍋中炸到表麵起泡的牛肉條用金屬漏勺舀起,放入鍋中翻炒,牛肉和辣油的香氣頓時完美地交織在一起,霸道地占滿了整個廚房的空氣。


    司瑛士卻不慌不忙,也加速了手下的進程,將鍋裏的混合物倒入盒子中冷卻定型後,慢慢地倒出來將長方體的混合物切開。


    這些條狀的甜品,就是奶芙了。


    切開的側麵上色彩繽紛,蔓越莓的鮮紅、葡萄幹的黃綠、芙條的淺黃、堅果的深棕奶白與乳白色的牛軋混在一起,有種和諧的美麗。


    就在司瑛士擺盤的時候,幸平也將變成成品的麻辣牛肉條盛好了,興衝衝地跑過來。


    司瑛士完成了看了眼時鍾,略微有些遺憾地開口道:


    “平手呢,創真君。”


    “平手呢,司前輩!”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交織在一起。


    真可惜,還以為能搓搓創真君的銳氣。看來他最近是真的有所進步,料理時間控製得不錯。


    以前他總是拖到最後上菜的。食戟確實對創真君這樣的廚師增長效果不錯啊。


    司瑛士從對麵的幸平創真臉上看見了同樣的意猶未盡的遺憾表情,知道對方也打著這個主意,不由得因為熱愛下克上的後輩無奈地笑了一下,將裝盤外多餘的一部分推到紅發少年的麵前,然後轉頭向守在燉鍋前的白發褐膚的主廚說道:


    “嚐一嚐吧,創真君。還有衛宮先生。”


    “這裏也是!”


    幸平創真元氣地笑著,也推出了送客的部分外的一小盤牛肉條。


    作者有話要說:食戟之靈專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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