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都搬走了。”鬆香站在院中, 看著人都搬走了, 才打簾進了屋,臉上帶著笑, 對曹見素道。


    曹見素點點頭。


    狗的事,還要知會肖世子一聲。她想了想,要是寫信, 叫人知道了, 難免會落人口舌。隻能派人去說一聲,但又不知派誰去合適,鬆香雖然忠心可靠, 但她畢竟是姑娘家,而且都知道是她身邊伺候的人, 被人瞧見了, 也不合適。


    曹見素這邊正愁著呢, 下午就有人從前麵遞了封信進來。


    曹見素疑惑地從鬆香手裏接過信。信封上什麽也沒有寫。信封是帶著水紋的上好的駢陽紙, 這種紙, 一般人家用不起。更別提拿來做信封了。


    鬆香看著曹見素拆開信後, 臉色變得奇怪, 探過頭看,隻見上麵隻寫了兩句話。


    你要找的人,我幫你找到了。


    “這是誰寫的信?為何說姑娘找的人他幫你找到了?”鬆香一頭霧水。


    字體遒勁,脈絡間帶著股子不羈。曹見素腦中倏地閃過一張臉。


    上迴被他聽到了她要找人,他現在送了信過來, 說她要找的人他幫她找到了。他隻聽去隻言片語,如何能找到人?


    或者,這封信是陷阱?


    曹見素有些舉棋不定。


    鬆香緩了一會兒,也想到了上迴肖氏生辰上的事來,她驚訝地掩口,“姑娘,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曹見素打斷了她。


    “不管是誰,不理會就是了。”曹見素將那封信遞給鬆香,“燒了。”


    鬆香點點頭,接了過來。


    外院的人膽子也真是大,竟然敢給內院姑娘遞信,這要是叫人知道了,她們姑娘可是有嘴說不清。


    曹見素自不理會這信,可沒想到次日清晨,她就在高氏處看到了肖漱。


    肖漱是跟著曹文碣一道進來的。


    曹文碣是曹家這一輩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即使大房不是老太太親生的,老太太還是很喜歡操曹文碣。


    “給老太太請安。”肖漱進了門,十分乖順地給高氏請了個安。


    高氏臉上堆滿了笑,肖漱和曹文碣交好,這對曹家是天大的好事。肖漱可是世子,以後就是正經的侯爺,雖說肖漱有些不圖上進,但是他的身份擺在那。


    不知道是不是曹見素的錯覺。肖漱進來時,目光隨意一瞄,落在她身上時,似乎衝她眨了眨眼。


    曹見素怔了怔,想起昨天那封信來,這下心裏確定了,那封信確實是他送過來的。


    肖漱跟著曹文碣一道坐下,兩人坐姿都形成鮮明對比。曹文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地迴答老太太的話。肖漱雖不至於歪歪斜斜地坐著,但那坐姿讓人看著,總感覺這人不是很穩重的樣子。


    兩人陪著高氏說了一會兒子話,先於女眷們退出去了。


    曹見素從高氏屋子裏退出來,心裏還在想著肖漱的信。


    他說找到人了,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想來肖漱沒道理哄她,可他找到的人真的是她要找的人嗎?


    曹見素想得入神,還是身側得鬆香的聲音驚醒了她。


    “肖世子!”


    曹見素抬起頭來,果然看到前方院牆一處湘妃竹下,立著一道身影。他著一身白玉直裰,身姿修長,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身上。


    曹見素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心裏稍安。


    她定了定神,走過去,提裙擺福了福身。


    “給世子請安。”


    肖漱見她沒有掉頭就走,反而上前來行了禮,似乎很滿意,目中笑容擴大了些,“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世子,要叫表叔。”


    曹見素隻是笑笑,沒接話。


    “昨天我送來的信你可看了?”肖漱等了等,見曹見素不肯說話,隻好先提起來。


    曹見素望著他,道:“世子送了信進來?我沒有收到,不知世子是為何事?”


    肖漱睜大了眼睛,“沒收到?”晃眼看到曹見素麵色平靜,笑了起來,“既是沒收到,就算了吧。”


    他彈了彈衣袍,似乎是自言自語,“我也該迴去了。”


    話罷,他果真轉身,作勢要走。


    走了兩步,後麵傳來曹見素的聲音。


    “世子且慢。”


    他含笑轉身,噙著得意,“四姑娘有何見教?”


    曹見素心知肖漱性情有些孩子氣,非要讓她開口問。


    “世子說昨日送了信進來,不知是為何事?”她順著問道,這事對她很重要,不管肖漱說的是真是假,她要問清楚。


    肖漱心知她肯定已經收到那封信了。


    “就如信上所說。”他這會兒倒惜字如金起來。


    “世子說找到我要找的人了,世子可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麽人?”曹見素不想再和他打擂台,直截了當地問。


    肖漱笑了笑。這事果然對她很重要,重要到失了以往的穩重了。


    “就是你要找的人沒錯,”肖漱肯定道,“不過人已經死了。”


    “死了?”曹見素臉上露出驚訝,怎麽會死了。前世李常也死了,可是沒有這麽早,難道她重活一世,有些事不一樣了?還是說,肖漱找錯了人?


    “世子可知我要找的人叫什麽名字,你又如何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就這樣說我要找的人死了,世子覺得我會相信嗎?”


    肖漱點點頭,“你要找的人名叫李常,和他母親相依為命對不對。他們本來住在坎子巷,前些日子突然從坎子巷搬走了。”


    曹見素看著肖漱如數家珍一般,有些說不出話來。


    肖漱迎上她驚訝的目光,笑道:“我不是能掐會算,你是姑娘家,外麵的事到底不大妥帖,”他看了一眼曹見素身後的鬆香,“你找鬆香姑娘的兄長辦的對不對?他倒也不算粗心,隻是他常蹲在賭坊,實在打眼,一查就知道他在打聽誰了。”


    曹見素聽他這樣一說,臉色微變。肖漱都能這樣輕易地查到,旁人也能查到。


    難怪李常母子會被驚動,從坎子巷搬走了。隻怕是有旁人先她們找到了李常。


    “你說李常母子死了?”


    肖漱搖搖頭,“不是母子死了,而是李常死了,他母親不知去向。”


    這倒跟前世相差無幾。


    至於是誰先她找到李常,也不用猜測了,一定是周氏!


    曹見素左思右想。每迴林順過來,都是鬆香去見的,話也是鬆香去傳的。鬆香不會背叛她,興許是兩人說話的時候,沒注意到旁邊有耳。


    這家畢竟是周氏在管的。


    曹見素一時有些懊惱,竟沒注意這個。


    肖漱一手拋著腰間的玉,“我也不關心你到底要找他們做什麽。李常死在了護城河裏,他母親不知去向,我猜多半兇多吉少。”


    曹見素鎖緊眉頭,人死了,線索就斷了。


    “不,李婆子一定沒死。”曹見素肯定道。


    肖漱目光中閃出興趣,“你如何能肯定?”


    曹見素自然不會告訴他她是怎麽知道的。她雖然知道李婆子一定沒死,但是也不知道她究竟藏在什麽地方。


    曹見素不說,肖漱有些興致缺缺。他無趣地將玉拋來拋去,過了會兒,他似乎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又笑了起來,嘴上道:“你要是肯叫我一聲表叔,我就把查到的事情都告訴你。”


    曹見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這人,真是的,我好心幫你,你瞪我做什麽?”肖漱好笑地看著她。


    曹見素心中猶豫片刻,叫就叫吧,也少不了一塊肉。論輩分,本來也該叫他表叔,也不算她吃虧。


    肖漱畢竟不同於她,他查到的東西,興許就對她很有用。


    “表叔。”


    肖漱拋玉的動作一頓,他到真沒想到曹見素肯叫。她難得乖巧,本想再逗她一下,又見她麵色不虞,到嘴的話吞了下去。


    “這李常十分愛賭,家中又隻有他老母親一人操持,靠縫補掙幾個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但前不久,李常突然闊了起來,沒幾天時間在賭坊輸了一百多兩銀子。”


    他故意頓了頓,曹見素急切問道:“表叔又一定查到了李常為何突然闊了起來吧?”


    似乎肖漱聽這聲表叔十分順耳,他滿意地點點頭,“李常去當鋪當了一塊玉。”


    說到這裏,他眉頭微皺。本來他是打算去將那枚玉佩贖迴來的,但是他的人到了當鋪,那當鋪的人竟然不肯,即使搬出他的身份,依然不肯。


    這不正常。


    一家小小的當鋪,不會敢不給他葉侯府麵子,可那當鋪的人偏生就沒給。


    他暗下派人去查,也查不出那當鋪究竟是何人所開。


    肖漱注意到他提到玉佩的時候,曹見素的眼中倏地放出亮光。心知她可能就是找這個東西了。


    “是哪家當鋪,表叔可查到了?”


    叫了一聲過後,再叫表叔似乎都順口很多了。


    肖漱點點頭,將那當鋪的事說了。


    “那當鋪有些古怪,我再去查查。放心,我一定把那枚玉佩給你弄迴來。”


    曹見素先是一驚。肖漱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從她的隻言片語中都可以查到她要找的人,更別提她對玉佩表現出的特別了。


    她盈盈朝肖漱福了福身,“此番多謝世子,隻是還望世子保密。”


    肖漱不悅地看她,“怎麽,要過河拆橋?得了消息就改口叫世子了?”


    曹見素起身,心裏對肖漱的惡感淡了幾分。但也沒有全然放下防備。


    “世子說笑了,你是長輩,稱唿表叔和世子都是一樣的。”


    “怎麽會一樣?你要是叫我一聲表叔,我幫你那是長輩應該的,要是叫我世子,叫我世子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能每個都幫吧?”


    曹見素打定主意這玉佩她要自己去贖迴來,但肖漱幫了她也是事實。


    “世子身份高貴,要是世子不嫌棄,我稱唿世子表叔也是可以的。”


    肖漱滿意了。


    兩人說了很久的話,曹見素也擔心叫人看到。匆匆將狗的事情說了一遍,但隻說狗死了,也沒說是曹泠玥叫人弄死的。她如今不清楚兩人的關係,貿然說了曹泠玥的不好,惹了肖漱惡感沒有好處。


    肖漱一聽曹府要賠銀子,無所謂地擺擺手,“不過是隻畜生,死了就死了,我再給你送一隻過來。”


    曹見素連忙拒絕,“上迴表叔送狗過來是賠禮,這次就不必了。我也並不喜歡養狗。”


    肖漱斜眼看她,“不喜歡養狗?那我送別的給你。”


    “世子還是將銀子收下,這樣有的人也能心安。”


    曹見素說完不再理會他,帶著鬆香從一側月亮門走了。


    肖漱站在原地看著曹見素離去,嘴裏咂著她話中有些人三個字的意思。


    次日,曹見素跟高氏請情,說是葉侯府宴會,要添置些飾品。


    高氏對她還有愧,也沒多說什麽,隻交代了她幾句,就準了。


    曹見素出了府,到了金寶樓,從金寶樓後門出來,上了林順的馬車,到了那間當鋪。


    當鋪並不打眼,玄色打底的牌匾上刻著榮和當鋪四個字,和旁的當鋪相差無幾。


    林順陪著她進去。


    高高的櫃台後麵坐著一個穿著藍色直裰的中年男子,見有主顧上門,他臉上堆出笑,湊過來問,“姑娘,您要當何物?”


    這掌櫃的麵善,看著倒不感覺他奸詐。


    曹見素搖搖頭,笑道:“我不當東西,隻是進來瞧個稀奇。”


    那掌櫃的聽了,笑容不減,也從她一身打扮出看出她並不像缺錢要當東西的模樣,開門做生意,他不願得罪人。再看這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平日難得出門,進來瞧瞧稀奇也不奇怪。


    “那您請隨意,不收您銀子。”掌櫃的笑。


    曹見素也笑,她左右看了看,才問道:“掌櫃的,你這隻能當東西嗎?有沒有什麽稀罕物可以買的?”


    掌櫃的點點頭,有那活當沒按時來贖迴的,也有那死當的,這都成了他店裏的東西,自然有人買也可以賣。


    “不知姑娘要瞧什麽?”


    曹見素從腰間摸出一枚玉佩,在她蔥白細嫩的手把玩著。


    “我平生愛玉,最喜歡買玉。掌櫃這可有什麽好質地的玉佩?不拘樣式,我看中眼緣。”


    “您裏麵請,我這當鋪雖小,玉佩不說多,幾十枚好玉還是有的,都拿來給姑娘瞧瞧。”


    曹見素跟著他走進後堂。


    後堂也簡潔,一桌兩椅,有伺候的小廝端了熱茶上來。


    林順站在曹見素身後,充當仆人。


    不多時,那掌櫃的端著一隻木托盤上來,上蓋一塊繡花青布。他將木托盤放在桌上,作勢請曹見素看。


    曹見素將布掀開,托盤上整齊擺著十餘枚樣式各異的玉佩,多是羊脂玉,也有青玉、和田白玉,樣式看著都是合適姑娘家佩戴的。


    曹見素拿起一枚俏色靈芝玉佩,笑道:“這枚不錯。但還有沒有更好的?”


    掌櫃的搖頭,“這些都是極好的了,姑娘要是看不中,建議姑娘去玉行看看,那邊樣式多,玉種也齊全。”


    曹見素笑了笑,“掌櫃的,我知道你前麵收了一枚玉佩,可否將那枚玉佩與我看看?”


    掌櫃道:“我最近收了不少,姑娘是指哪一枚?”


    曹見素知道那枚玉佩是貔貅,“貔貅,應該是暖羊脂玉的品種。”


    那掌櫃笑容滯了滯,接著笑道:“我倒是記不太清了,姑娘請稍等,我去找找。”


    從那掌櫃微妙的表情變化,曹見素確定了那枚玉佩一定在。隻是掌櫃為何要說記不清了?


    那掌櫃的從一旁出了內室,穿過後院迴廊,到了一處房間外。


    他停下步伐,理了理衣冠,才上前敲了敲門。


    裏麵傳來許可的聲音,他推門而入。陪著小心,“主子,有人來問那枚玉佩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男主要正式出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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