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見素搖搖頭, “不會, 她不會說出去的。就是說出去了, 我們也可以用打發肖漱那套話打發了人。但是不管如何,這狗是不能留了, 既然肖漱不肯收,就找個妥帖地送到葉候府,就說是世子的狗, 那邊門房肯定會收下的。隻要門房收下了, 這狗就算還迴去了。”


    鬆香也知曉厲害,這迴不敢再有不舍。主仆二人在外麵不好過多停留,說完了話, 就迴了暖閣。


    一屋子女眷熱鬧到戌時才散了。


    鬆香伴著曹見素往汀蘭院走。


    遊廊兩邊已經掛上了兩排黃罩燈籠,十步一個, 天上懸著一輪長月, 淡淡的銀輝灑落, 倒不覺得暗。


    曹見素恍然有些恍惚。前世似乎隻是一個夢。


    “姑娘, 明日我便讓曹平將狗送出去。”


    曹平是前院的小廝, 他是家生子, 曹平家和鬆香家是親戚, 當年鬆香能進府,也是虧了曹平的娘。


    曹見素知道這個曹平,是個老實人,便點頭道:“記得囑了他不要將事情傳出去。”


    鬆香應下,“奴婢省得。”


    轉過幾進院子, 兩人終於到了汀蘭院外。


    裏麵玉塤正在喝罵小丫頭,“趁著姑娘不在就想偷懶是不是?瞧瞧你掃的這地,地上還有這麽多樹葉子,你是瞎子瞧不見嗎?”


    隻聽那小丫頭帶了些哭腔,“玉塤姐姐,我是掃幹淨了的,這分一吹,葉子就又掉下來了。”


    “那你昨天吃了飯,你今天還要吃不吃?你還敢頂嘴,幹活偷懶,這個月月錢你不要領了!”


    曹見素聽得眉頭直皺,玉塤什麽時候權力這麽大了,連小丫頭的月銀都有權力扣管了。


    鬆香也是聽得不忿,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她看了一眼曹見素,見她臉色也不大好看,便上前推了院門,隔了庭院就看到玉塤正揪著一個小丫頭的耳朵,臉色猙獰,嘴裏還罵著。


    “玉塤姐姐,這是在做什麽呢?”鬆香問了一聲。


    聽到鬆香的聲音,玉塤這才轉過臉來,看到曹見素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臉上劃過一絲慌亂,趕忙將灑掃小丫鬟放開,訕訕地朝門口的曹見素二人一笑,“這小丫頭偷懶呢,我看不過眼,就訓了她兩聲。”


    鬆香微微蹙眉,道:“小丫頭偷懶,自有管事婆子管教呢,玉塤姐姐又何必親自動手,平白失了自己的體麵。”


    玉塤被鬆香當著曹見素的麵一嗆,臉上就有些下不來。想當初她玉塤才是汀蘭院裏最體麵的一等丫鬟,連管事婆子都要看她的臉色。隻因她在曹見素身邊最得臉,可如今竟不知不覺間掉了個個個,鬆香不知什麽時候爬到了她的頭上,成了曹見素常帶在身邊的伺候的人,她倒是被擠開了。


    她今天教訓這個小丫頭,也不過是因為心裏窩氣,要找人撒撒氣罷了。


    可玉塤心裏再有氣,當著曹見素的麵她也不敢撒野,於是她擠出個笑,“鄧嬤嬤忙呢,我最近閑得無事,就幫著嬤嬤管管小丫頭。”


    曹見素聽了這話,心裏冷笑了一聲。玉塤這話是在拐彎抹角地跟她說呢。玉塤以前是汀蘭院最得臉的,每天忙著伺候她,如今閑得隻能管管小丫頭了,可不是在控訴她罷了她的權嗎?


    曹見素隻當沒有聽到這話,沉著臉進屋了。


    玉塤絞了絞手指,她實在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麽,讓姑娘這般不待見了。


    鬆香叫了那個小丫頭下去,也沒有理會玉塤,跟著曹見素進屋去了。


    玉塤被晾在外麵,臉色忽青忽白。


    等她愣過了神,就看到五姑娘站在西廂廊下,朝她微笑。


    玉塤愣了愣,神使鬼差地朝曹泠玥走去。


    “天兒還冷呢,玉塤姐姐怎麽站在外麵,沒得凍壞了身子。”等玉塤走近,曹泠玥親親熱熱地上來拉住了玉塤的手。


    玉塤受寵若驚,雖然前麵她和曹泠玥也算親近,但是這般親近是沒有過的。


    她略微慌張道:“五姑娘折煞奴婢了。”


    曹泠玥卻溫和地笑道:“玉塤姐姐是四姐身邊最得臉的,我叫你一聲姐姐也是應當。”


    玉塤聞言苦笑了一下,五姑娘不知四姑娘身邊的事,她現在可已經不再是四姑娘身邊最得臉的人了。


    曹泠玥察言觀色,看了一眼玉塤悶悶不樂的臉色,拉了拉她,“走吧,進去說,晚上風大。”


    玉塤心知曹泠玥這是想要拉攏她了,她心中掙紮。這道門檻一旦跨過去了,她以後的路就截然不同了。


    曹泠玥似乎知道她內心掙紮,她放開了玉塤的手,自嘲般地笑了笑,“也是,我現在的身份哪裏比得過四姐,玉塤姐姐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


    玉塤連連否認,“五姑娘,奴婢萬沒有那個意思的。五姑娘休要妄自菲薄,不管怎樣,五姑娘身體裏流淌的可是曹家的血!”


    曹泠玥抬起頭,眼裏閃起異光,“聲音中帶著某種堅定,是啊,我才是曹家的姑娘。”


    曹泠玥這是直白地將自己的野心毫不掩飾展示在玉塤麵前了。


    曹泠玥說完話,直直地看著玉塤,等著她表態。


    她果然沒有失望,她看準了,玉塤在某種程度上和她一樣,都是不甘現狀,會拚命掙紮脫出泥潭的人。


    玉塤主動拉住了她,臉上也閃過幾分意味不明,隨即隱在冷漠之下,“五姑娘說得是,外麵風大,別把姑娘凍到了,進去說吧。”


    一夜春風寒。


    次日,鬆香照例寅時起身,她將自己收拾好,親自去小廚房端了熱水,伺候曹見素洗了漱,用了早點,就跟著曹見素去了禮佛堂,給高氏請安。


    鬆香有些心神不寧,她生怕昨天的事已經傳到了老太太耳中。


    但是一切如常,老太太和從前一般,和顏悅色地跟曹見素說了話,過了辰時,一行人次第退出暖閣。


    等迴了汀蘭院,鬆香交代好了事情,就迴了自己的房裏,她要悄悄地將狗抱出後院,抱到前院交給曹平。


    昨天她就趁著鎖門的空檔,去了前院找了曹平說好了。


    她推開房門,雪球沒有像以往那樣跑過來迎她。


    “雪球,雪球。”鬆香輕輕地喚了兩聲,卻沒有聽到雪球迴應。


    她一邊喚一邊朝雪球的窩走去,還沒走到窩旁,就看到雪球懶懶地躺著。


    鬆香笑了笑,蹲下身,揉了揉雪球圓滾滾的身體,“雪球,快起來了。”


    雪球沒有睜眼,鬆香又晃了幾下,這才發現不對勁,雪球的脖子呈一個奇怪的姿勢彎在肩膀上。


    曹見素剛換了一身,才坐下喝了口茶,鬆香就一臉驚慌地跑了進來,“姑娘,雪球死了!”


    “什麽!”曹見素豁然轉過臉。


    鬆香聲音裏帶著哭腔,又低聲重複了一遍,“雪球死了。”


    曹見素站起身,“怎麽迴事?”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早上起來的時候,雪球還好好的,還送了奴婢出門,方才奴婢迴去,準備將它抱去給曹平,就發現它已經死在窩裏了。奴婢怕嚇著姑娘,不敢抱過來。”


    曹見素眉頭擰得死死的,怕不會這麽巧。


    “去看看。”


    曹見素沉著臉,鬆香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出門時碰上了抱著衣裳過來的玉塤,她似乎忘了昨天的不愉快,臉上帶著笑,“姑娘這是要上哪?”


    曹見素沒有開口,鬆香勉強笑道:“出去走走。”


    到了正屋後的耳房,鬆香上前推開了門,引著曹見素到了雪球的窩前。


    雪球的身子已經開始僵硬了,脖子伸展的方向很不正常。


    曹見素注意到窩邊一張小棉被,問鬆香,“這是做什麽的?”


    鬆香順著她的目光,“奴婢怕雪球冷,這是給雪球夜裏蓋的。”


    曹見素沉思片刻,才開口,“怕這個就是殺死雪球的東西了。”這張小棉被略微淩亂,肯定是那人用這個捂死了雪球之後,又擔心鬆香隨時會迴來,來不及好好整理,胡亂地疊了兩下。


    鬆香大驚,“誰,誰要殺雪球?”


    曹見素迴想了方才出門時,玉塤一掃昨天的頹態,笑意盈盈的模樣,心裏已有了定論。


    她迴過頭,看到鬆香暗自抹淚。


    她眉頭微皺,“哭什麽,我們自要抓住兇手。”


    鬆香趕忙收了淚,又問曹見素,“這狗要怎麽辦?”


    曹見素沉吟片刻。


    既然對方都這樣不顧臉麵的出手了,自己更沒有什麽好顧慮的。


    曹見素冷笑,對方確實不會將狗的事說出去,但是想讓她吃下這個悶虧,順便出一口惡氣。


    “這件事不要張揚。你這樣…”


    曹見素讓鬆香附耳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


    曹見素二人迴房的時候,玉塤還在房中疊衣裳。


    鬆香滿臉愁容,一麵伺候曹見素淨手,一麵輕聲道:“姑娘,這可怎麽辦?世…說明早上會送東西過來的,可現在…”


    曹見素一麵淨手,臉色也不大好看。


    “這誰能想得到呢,若是他知道我將狗養死了,定然會怪我。明天那邊要是來人了,你就使個小丫鬟去打發了,跟那邊人說清楚,不要再送什麽東西過來了,我如今已是待嫁之身,不能再收旁人的東西。”


    曹見素話畢,長長地籲歎了一聲,似是不舍。


    鬆香餘光注意到玉塤停下了疊衣裳的動作,似在側耳偷聽,她自作主張地添了一把猛火,低聲道:“可是姑娘,那可是侯門啊!您是定了親,又沒有嫁人!”


    曹見素責怪地看了鬆香一眼,“這種話,以後萬不可再說,明天使了小丫頭打發了就是了。別再說了。”


    鬆香隻好不言了。


    玉塤很快將衣裳疊好,放進衣櫃後就退出去了。


    曹見素立在窗欞下,看到玉塤左右看了看,才快速地閃去了西廂。


    鬆香就站在曹見素身後,見此情景,問道:“姑娘,能行嗎?”


    曹見素笑了笑,“會的。”


    到了次日,曹見素照常像什麽是都沒發生過一般,帶著鬆香往禮佛堂去。曹泠玥也剛好出門。


    兩人平素不會同時出門,曹泠玥每次都會晚一些。今日倒是很湊巧。


    “四姐還是這麽早。”曹泠玥滿臉笑意。


    曹見素也笑,“五妹今日倒比平日早。”


    曹泠玥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神色,感覺不到曹見素有什麽情緒波動,她心裏有些沒底,昨天的話,莫不是曹見素故意說的,想透過玉塤的嘴告訴她?


    但是曹見素應該沒這麽快知道她拉攏了玉塤才是。


    曹泠玥改了主意,她一摸頭,啊呀了一聲。


    “我昨日新得的三翅纏枝簪忘記簪了,”她看了身側伺候的湘夢一眼,“下次可不要這般粗心了。”


    哪有什麽三翅纏枝簪,湘夢登時就知道這是姑娘的借口,當即認錯,“都是奴婢的錯,還好沒有出院門,天色還早,不如姑娘迴去簪上?”


    曹泠玥便衝曹見素笑了笑,“那麽,四姐先走一步吧。”


    看著曹見素一行人走遠了,曹泠玥才低聲吩咐湘夢。


    “去和玉塤說一聲,要小心些,當心這是曹見素的陷阱。”


    湘夢點頭應下,跑去找了玉塤說了一聲,才又陪著曹泠玥去往禮佛堂。


    耽擱了這一趟,曹泠玥到的時候已有些晚了,姑娘們都已經來齊了。但是高氏隻是看了曹泠玥一眼,並沒有出言斥責。


    曹見素淡淡地看了曹泠玥一眼,她頭上還是簪著方才那兩支玉簪。


    “雲禮下個月就要升任了,幸得陳家出力,雲禮才能升任到戶部去。”雖然品階不高,但卻是個肥缺。當然這話高氏沒有說出來。


    曹見素聽到這個消息,倒有些意外,上輩子二老爺曹汾一直到她死的那段時間才升了任,還送了不少銀子才進了戶部去,可惜沒多久,戶部就出了事,曹汾也被牽扯進去了。


    這輩子倒是早了太多。


    周氏麵上喜氣洋洋,這消息她昨晚上才聽曹汾說起,高興得一宿沒睡好。今天看到曹見素都覺得比平素順眼了很多。


    “陳家出了大力,我們可不能沒有點表示,太張揚了肯定惹人耳目,就悄悄地擺兩桌酒,請了陳家夫人過來坐一坐,也就全了心意了。”高氏又道。


    曹汾說了,那缺兒不知多少人眼熱著,被他收入囊中,眼紅的人肯定不少,越是這個檔口,舉止越是要小心謹慎,別被人拿了把柄,不止曹家遭難,說不定還會連累陳家。


    周氏聽高氏這樣安排,不住地點頭,“過兩日我便派人去送帖子,老太太看定到哪天合適?”


    高氏沉吟片刻,“就定到四月初八吧,過幾日葉候府又要辦遊湖會,還要好生準備一番才是。”


    周氏喜滋滋地應下。


    一旁的許氏看了,心裏頗不是滋味。怎麽陳家就隻幫曹汾升任,他們大房也是曹家一份子。曹渚早年外放,一連許多年都沒有調迴京城來。


    還不是朝中無人!


    許氏遂笑著道:“真是恭喜弟妹了,如今二叔入了戶部,以後還不是官運亨通,財源廣進,倒是苦了大老爺,這許多年都外放,連過節過年也不能迴京!”說著就扯著帕子抹起了淚。


    高氏沉下臉,嗬斥道:“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哭?到了明年老大也滿任了,到時候再做打算也來得及!”


    許氏隻得收了哭聲,心中越發不滿,到底不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這心啊就是偏得沒邊。


    看來不能指望老太太能跟陳家提,許氏預備著,等過幾日宴請陳家夫人的時候,她得親自去跟陳夫人好好說道說道。


    因曹家有了喜事,高氏十分高興,話也多了,等眾人散去的時候,都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


    迴到汀蘭院,恰巧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地正守在門口,看到曹見素主仆二人迴來,臉上劃過喜色,疊手給曹見素見禮,聲音脆生生的,跟鬆香道:“鬆香姐姐,側門外有人找你。”


    鬆香噯了一聲,拉著小丫頭進院,抓了兩把鬆子糖給小丫頭。


    小丫頭捧著糖,喜滋滋地正要走,鬆香拉住她,溫和笑道:“還要勞煩妹妹,你去側門跟那個人說,東西不必送了。”


    小丫頭也聽話,點點頭就走了。


    她一邊走,一邊吃糖,晃晃悠悠地唱著小曲兒。


    “你這小丫頭,瞎逛什麽呢!”


    突然一旁有人嗬斥她。


    小丫頭一驚,轉過頭去,認出是四姑娘身邊的大丫頭玉塤。


    “玉塤姐姐,我是前院伺候的灑掃丫頭,來給鬆香姐姐帶話的。”她連忙解釋道。她是末等小丫頭,碰上這種姑娘身邊伺候的,氣就不由得短了一截,說話像貓兒叫。


    玉塤聽了這話,臉上才透出些許笑意,“哦,原來是給鬆香帶話的,你手上捧了什麽糖?”


    “鬆子糖。”小丫頭捧著到玉塤跟前,“玉塤姐姐嚐一顆嗎?”


    玉塤是在曹見素身邊伺候的,哪裏會將這種糖看在眼裏,她沒有伸手,反而笑道:“你喜歡吃糖?我那裏還有剛買的雪花糖,你跟我來,我送一些給你。”


    雪花糖!小丫頭眼睛一亮,又有些猶豫,不太敢收玉塤的糖。她又沒給玉塤辦什麽事。


    玉塤親熱地拉住她,“你來給鬆香傳話,我平素跟鬆香關係最好,她送了糖給你,我也送一些給你吧。”


    小丫頭這才跟著玉塤往汀蘭院走,玉塤讓她侯在院外,果然抓了一把雪花糖出來給她。


    小丫頭接了,歡天喜地地去了。


    到了側門,那人已經不見了,小丫頭左顧右盼沒瞧見人,又蹲在門口吃了一會兒糖,還是沒看到人,想來那人已經走了,小丫頭也不多想,捧著吃剩的糖迴了。


    那廂玉塤從一個小丫頭手裏接過一個精致雕花木盒,抬起打量幾眼,狐疑地看向小丫頭,“那人送的就是這個。”


    小丫頭肯定的點點頭,“就是這個。”


    玉塤從懷裏摸出二角碎銀子並一直粗銀簪子遞給小丫頭,“辛苦你了,你應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吧?”


    小丫頭連連點頭,“我知道的。”


    她接了玉塤賞的東西,喜滋滋地去了。


    玉塤不敢擅自打開看,趁著四下無人,捧著盒子去了西廂。


    曹泠玥也正焦灼地等著,她一麵覺得這是個機會,一麵又擔心這是個陷阱。她如今也想明白了,肖漱那條路走不通,還不如借著肖漱,將這件事鬧大,她得不到的,曹見素同樣得不到,曹見素還將失去她占了別的人東西。


    見玉塤抱著一隻錦盒進來,曹泠玥連忙站起來,她看著鬆香將錦盒放在榻桌上,“這就是肖世子送來的東西?”


    玉塤肯定地點點頭。


    曹泠玥心裏倒生疑了,送的會是什麽,竟然用這麽大的盒子裝,難道私私相授不是應該掩人耳目嗎?


    錦盒沒有鎖,簡單的銅扣。


    曹泠玥帶著疑惑,將銅扣解開,一把將盒蓋掀開,看清裏麵的事物,嚇得一聲驚叫,連連後退兩步。


    玉塤感覺不對,連忙上前一步,看清裏麵擺的東西,也是情不自禁地嚇得啊了一聲。


    隻見裏麵擺著一隻白色的狗,已經死了,四足僵硬,這樣猛地看去,很是猙獰嚇人。


    玉塤親手殺死的這隻狗,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捂住嘴,“怎麽…怎麽會!”


    曹泠玥急急地喘了幾口氣後,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室內良久無聲。


    這情況不用說都明了了,就是曹見素設的一個局。


    “姑娘她怎麽會知道…”玉塤訥訥的,很是不敢相信。


    曹泠玥盯著錦盒裏的狗,她心中也是波濤洶湧。曹見素擺明了知道這狗是她主使人殺死的,又將計就計地將狗的屍體送到她麵前來。


    曹見素一直表現得很軟,讓曹泠玥一度以為曹見素就是普通的嬌滴滴的世家小姐,嬌弱無能,如今看來,曹見素遠遠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軟弱。


    “姑娘…”


    玉塤在看到狗的屍體時,心裏就已經亂了,四姑娘這明顯是知道了一切,設計將狗通過她的手,送到曹泠玥眼前來。這算是一個警告,還是迴敬?


    五姑娘倒還好說,她本來身份和四姑娘就是處於敵對,可她是四姑娘身邊伺候的人,如今叛主投靠了五姑娘。四姑娘今兒來了這麽一出,擺明了在告訴曹泠玥,她曹見素不是軟包子,不是好捏的。五姑娘倒還好,不管怎麽樣,四姑娘不會拿她如何,她就不一樣了,在這種深宅大院裏,人命是最賤不過的,如今讓四姑娘知曉了她叛主,她還有活路嗎?


    玉塤冷汗津津,撲通一聲跪倒,她哀求地看著曹泠玥,“姑娘,你要救救奴婢!如今四姑娘已經知道了狗是我弄死的,她不會輕易饒了我的,五姑娘,你救救我!”


    曹泠玥心裏更煩,玉塤跪倒在腳邊哭泣,讓她更是心慌意亂。


    她不耐煩地擰了擰眉,“快起來,這樣哭像什麽樣子,別被別人聽去了!”


    玉塤猛然想起這裏是四姑娘的院子,說不定門外就藏了個小丫鬟,等著看她們的笑話,迴去好給四姑娘學舌。


    玉塤心裏清楚,曹見素那裏她是迴不去了,她如今唯一的活路,是五姑娘出麵去求夫人將她放出府去。


    可是五姑娘會嗎?她有些不確定地抬頭望向曹泠玥。


    曹泠玥眉頭煩躁地擰著,原本溫婉的臉龐上也微微帶出了一絲猙獰,顯得不再那麽嬌柔。


    玉塤又轉頭望了一眼桌上的狗,她心中不無後悔。


    她伺候了曹見素這麽些年,從來不知道素來溫溫婉婉的四姑娘,竟然有朝一日能做出如此不留餘地的反擊。


    四姑娘此舉是將和五姑娘之間的那層兩人心照不宣維護的和氣膜徹底撕破了。


    她懊惱自己昨天怎麽就那樣輕信了五姑娘,去鬆香房中將這隻狗捂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五姑娘為何非要這隻狗死,隻是為了表個忠心。


    曹泠玥也有些懊悔,自己不該逞一時之氣。她本來想的是就算將這隻狗弄死了,曹見素也懷疑不到她頭上來,還好生出了口惡氣。


    沒想到惡氣沒出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騷。


    看曹見素這副魚死網破的樣子,精心設了一出局。這不是送了狗過來,這是在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不過曹泠玥也暗暗有些慶幸,幸而曹見素這樣做了,今天不過是一場驚嚇罷了,若是她還不知曹見素的深淺,以後隻怕會怎麽被她一口吞下的都不知道。


    眼看這肖漱那條路也走不通了,曹泠玥心一橫。


    有人送了五姑娘一條死狗嚇她的事很快不脛而走,鬧得全府皆知。


    曹泠玥沒瞞著周氏,將那狗是肖漱送給曹見素的事說了。包括她吩咐玉塤去將狗弄死的事,也抖得一幹二淨。


    “你啊你,怎麽就那樣沉不住氣!”


    周氏有些恨鐵不成鋼,又舍不得說曹泠玥半句重話。


    “如今素姐兒已是知道你和她不對付了,陳家那邊又才幫了你爹這麽大的忙,老太太現在是將她看成眼珠子,你這個時候去敵對她,實在是吃力不討好。”


    曹泠玥一把摟住周氏的手,“娘,女兒知道自己是逞一時之氣了,那現在女兒該怎麽辦才好?”


    周氏左思右想,“這事,你要好好補救。玉塤叛主又不是你教唆的,她因受了素姐兒的冷遇,才去將她的狗捂死了,跟你也沒甚關係。”


    曹泠玥一聽這話,知道周氏是準備將玉塤推出去替罪了。


    “可這樣隻是麵子上的,我現在跟她是水火不容了,還要這些麵子上的虛的做什麽?”


    周氏笑了笑,“這人和人之間,內裏誰都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需要維護的不就是麵子上的好嗎?隻要麵子上過得去,她也拿捏不動你。”


    曹泠玥不喜歡這種溫吞吞的方式,“不如將玉塤從曹見素那裏要過來吧,就算做不了什麽,能給她添個堵也是好的。”


    周氏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一個奴婢罷了,還能叫素姐兒添堵?她如今已經知道了玉塤叛了主,若是你將玉塤留在身邊,素姐兒一去老太太那裏一哭,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曹泠玥被點明白,心裏一驚。她還是意氣用事了些。


    一直到天黑,玉塤再沒有迴來。


    鬆香捧著燈進來添燈,曹見素伸展了身子,含著笑,“玉塤呢,怎麽不見她進來伺候?”


    鬆香配合道:“是呢,半天沒見到她了。”


    曹見素遂站起身來,“去找她進來鋪床吧。”


    鬆香應了一聲,正要去,就見玉塤低著頭,雙手垂在腿側,一進門,走了三步,撲通一聲跪下了。


    “姑娘,玉塤伺候了您這麽些年。今兒兄長來了信,說玉塤娘病得嚴重。姑娘看在玉塤伺候姑娘多年的份上,準許玉塤贖了身迴家去盡盡孝道吧。”


    曹見素默不作聲地看著玉塤,玉塤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燭光閃爍間,一滴滴晶瑩落下,沒入菱形花紋地毯間。


    曹見素臉冷得像窗外高懸的冷月。


    玉塤這是得了人授意了,這才來求她。卻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反而想求得曹見素起憐憫,放了她迴家。


    曹見素心中冷笑。


    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一句錯也不提,就將叫她將事情揭過去,當做沒發生?


    那邊定是算準了她要姑娘家的臉麵,更何況她如今是有婚約在身的人,狗的事傳出去,也會自傷八百,所以那邊有恃無恐,篤定了她會就此放了玉塤走。


    曹見素將手裏的書卷擱置在桌上,一步兩步地走到玉塤身邊,蹲身將她扶了起來。


    她臉上帶了憐惜,握著玉塤的手,歎道:“你是伺候了我多年的,也算是伴著我長大。你是個什麽性子,我最是明白。前些日子,我是冷落了你。我在曹府雖是看著光鮮,實則舉步維艱。如今五姑娘也迴來了,我更是艱難。你性子烈,我是想著冷落你一段時間,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以免以後出去,被人抓了把柄,落了我的臉麵。”


    玉塤滿臉碎淚,吃驚地看著麵帶憾色的曹見素。


    竟然是因為這樣嗎?


    曹見素繼續道:“我想你不是那種人,你是因為你娘病重需要銀子才做出這樣的事嗎?”


    玉塤說不出話來,她娘病重本就是編出來的借口罷了。


    曹見素放下她的手,轉而吩咐鬆香,“拿十兩銀子給玉塤了,全了主仆一場情分。”


    鬆香遂開了小箱,取了十兩紋銀,用帕子包好了,遞給玉塤。


    玉塤哪裏肯定,她將雙手藏在身後,怎麽都不肯接過銀子。


    鬆香硬將銀子揣入她懷裏,玉塤捂嘴,淚珠子不住地從她眼中湧出。


    她是真的後悔了。她迴想起以往姑娘對她的好,她是吃了豬油蒙了心,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傷害姑娘。


    曹見素似乎是被傷得很了,轉過身子,不發一言。


    玉塤突然撲通再次跪下,哭著道:“姑娘,您別怪奴婢,一切都是五姑娘指使奴婢的,奴婢,奴婢該死!”


    一夜之間,不知什麽風吹,肖漱送了一隻狗給曹見素的事就闔府皆知了。


    曹見素帶著鬆香,靜靜地立在月亮門外,裏麵兩個婆子正湊在一起,說得熱鬧。


    “你說,肖世子怎麽會送狗給四姑娘,四姑娘可是有婚約在身的人。”


    “男人嘛,有什麽稀奇的。倒是四姑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糊裏糊塗地將狗收下來了,這可算是私私相授,要是叫陳家知道了,可不得了。人還沒嫁過去呢,就弄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兩人越說越來勁,話語也越來越不堪。


    “要我說啊,到底不是曹家的血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身子骨裏就有那股浪勁,眼皮子又淺,攀上陳家這麽好的親事,就該天天燒高香了,一看到侯府門檻高,又肖想起人家來,弄出這檔子事,看將來要怎麽收場!”


    鬆香聽得不忿,正要跳出去嗬斥,曹見素已先了一步,盈盈地走到那坐在石廊凳上說得熱鬧的兩個婆子身後,笑道:“這石凳這麽冷,兩位嬤嬤坐著不嫌冷得慌嗎?”


    那兩個婆子著實嚇了一跳,迴過頭更是嚇得魂都沒有了。隻見她們熱議的人正站在身後,臉上帶著笑意,那模樣卻怎麽看怎麽寒氣逼人。


    這兩婆子,曹見素認得,是周氏院子管采買的,是周氏重用的。


    兩人頓時像被火燒著了屁股般,迴想方才兩人說的話不知被曹見素聽去了幾句,訥訥地給曹見素見了禮,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四姑娘,這麽早啊您。”一個婆子舔著臉,朝曹見素討好地笑。


    曹見素一晃手,笑道:“別,我可當不起您一聲四小姐,我是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野孩子,別折煞了您。”


    那婆子一聽,就知道曹見素是將她們說的話聽了個全頭全尾,頓時嚇得臉都白了,撲通一聲跪下,自扇自臉,“老奴嘴巴沒個把門的,心裏並不是這麽想四姑娘的,四姑娘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老奴計較才是。”


    雖說現在周氏不大重視曹見素了,但是曹見素的身份畢竟把擺在那裏。


    若是以前的曹見素碰上這樣的事,她會看在對方的年紀上心軟,可如今的曹見素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前世落到那樣的下場,沒一個人可憐她半分過。


    她的心,早就硬成了石頭!


    她沒理會那兩個婆子,轉頭對鬆香道:“一會兒到了老太太那裏,你和香椿姑娘說一聲,將這兩個婆子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那兩個婆子一聽這話,臉登時變得灰頹,誰還不知道老太太最是將四姑娘當著眼珠子護著。可惜曹見素說完話再不給她們求饒的機會,徑直走了。


    後麵鬆香將後續告訴曹見素,兩個多嘴婆子被送去了莊子,周氏親自去老太太那裏求情,被駁了迴來。


    再說曹見素到了禮佛堂,因路上遇到了那事,來得就晚了些。裏麵人都已經坐了個半滿。


    高氏臉色不大好看,雖然在她見禮的時候,還是叫了她起身,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叫她過去坐在她身邊。


    曹見素心知可能是有人將狗的事傳到高氏耳朵裏了。


    再一轉眼,果然肖氏的臉色也極不好看。肖漱現在畢竟是葉候府唯一的嫡子,又是世子的身份,將來固然要娶妻,也是要娶出身名門,賢名在外的妻子,而不是她,先不說兩人的輩分差了一輩,就門第都是天壤之別。何況她還是有婚約在身的人。


    肖氏看到曹見素,心裏果真很不痛快。上次她就察覺到肖漱似乎對曹見素有別於其他人,卻沒有想過肖漱會對她起意。畢竟曹見素在京城優秀的姑娘裏,實在很不起眼。


    肖氏真是有氣又怒,登時將想命人去將肖漱請來,當麵問問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曹見素倒安然自若,高氏不可能當著滿屋子的人數落她。


    果然,高氏匆匆就結束了晨會,點名她留下來。


    肖氏起身的動作一頓,她雖然是三嬸,但是事關自家弟弟,她確實不好開口和曹見素說什麽,高氏不一樣,她定會好好敲打曹見素。


    “肖世子送了你一隻狗?”等人都走幹淨了,高氏屏退了丫鬟,這才不悅地看向曹見素,質問道。


    曹見素站起身來,乖巧地垂著頭,細聲道:“沒有的事。”


    “沒有?”高氏尾音揚高,顯是不信。


    曹見素臉色平靜,“老太太請容孫女解釋。上迴出去看花燈,肖世子不小心燙傷了我的手,後麵就送了狗過來當做賠罪。我當時就覺得不妥,想命鬆香送迴,但是侯府的人早已走了。孫女想著這狗的事,雖說事出有因,但是不宜張揚,免得被人知道了誤會,便想著下迴碰到世子,親自送還,這樣也無人知曉。是孫女思慮不周,請老太太處罰。”


    高氏狐疑,“元宵之日都過去了快三月了,怎麽現在還沒有把狗送迴去,你這樣不明不白地將狗養在身邊,叫人知道了,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這話著實說得重,可見高氏的憤怒。


    “這事是孫女思慮不周,”曹見素快速抬頭看了一眼高氏,眼皮一擠,落下兩行淚花,“可是祖母,孫女知道這狗的事情不宜張揚出去,故而吩咐鬆香抱了去養,這三個月從來沒見過那隻狗,昨日那狗卻突然找不見蹤影了,今日就傳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這事有人存心想破壞孫女和陳家的親事啊。老太太想想,這事要是傳出去了,陳家說不定會一怒之下退了親事。孫女真不知道,是誰這麽恨我,要這麽處心積慮地對付我。”


    曹見素索性將話和高氏掰開了說。她相信高氏心裏清楚得很,如今她就要逼著高氏表個態,有人想害她,高氏是保那人還是要保她!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我大概有一年沒有入過v了,非常感恩~前排記得留評領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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