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艾爾文“夫唱夫隨”陪柯賽維德下地搞建設,獨守空堡的薇彌婭發出嚴重抗議,整日裏哀號不休。


    為她的身心健康著想,艾爾文人性化的給她分配了一個新夥伴。看到新夥伴的一刻,薇彌婭抱住古堡裏即將撤走的大眼怪細長的腿,哭得天昏地暗:“我再也不嫌你們嚇人了!嗚嗚嗚別走……你們走了,剩我一個人,日子可怎麽過啊!”


    新夥伴納悶不解:“你不是一個人,不還有我嗎?”


    薇彌婭扭頭,對新夥伴怒目道:“你最多也就算半個人!門外要是闖進來個五大三粗的alpha,咱們倆拚一塊都不完整!”


    寄人籬下,同時本著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雷蒙貝納對她言辭間的輕視,默默認下了。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兩人從最初的互不待見,逐漸在日複一日的空虛寂寞中,消磨成了相依為命。


    兩人繼承了艾爾文留下的那片綠油油的露台,沒事便蹲在上麵聊聊天,發發呆。薇彌婭把能聊的八卦都聊了個遍,最後盯上了雷蒙貝納本身:“給我說說你和那個紅毛的事唄。”


    雷蒙貝納苦著臉,強烈拒絕:“沒什麽可說的,他就是一個可恨的強盜!”


    薇彌婭嘖嘖稱奇:“就衝他能連續搶你兩次這件事來看……可真不是個一般人,你要是再跑,他會不會還去抓你?”


    雷蒙貝納毛骨悚然:“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再敢亂來……我、我寧死不屈!”


    薇彌婭撇著嘴角,露出一絲“才怪”的神色。


    不怪她對雷蒙貝納如此沒信心,薇彌婭可還沒忘記,投放怪物大軍的那天,這個沒骨氣的是那群人中第一個“哇哇”叫著要投誠的人。當尊嚴和性命不得兩全時,雷蒙貝納大概會優先苟全他的小命。


    “不過,為什麽啊?”薇彌婭奇怪問道,“那紅毛長得是挺野蠻,但對你,都快跟奴才一樣卑躬屈膝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雷蒙貝納像是想起了苦不堪言的事,白淨的臉皺成一團:“太可怕了,他竟然長胸.毛……”


    薇彌婭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


    人家都沒嫌你是個菜鳥了,你居然還有臉嫌別人長胸.毛!?


    “還會把我的臉……按在胸.毛上摩擦!”


    雷蒙貝納說得很痛苦,薇彌婭光是聽著,也覺得臉上開始不由自主出現幻痛。


    兩人便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徹底把天聊死了。多日來培養出的默契,令兩人幾乎不約而同趴到露台邊,企圖尋找新的樂子。


    最近陽光過於熾烈,以至於城堡外圍爬滿欄杆的薔薇也不再精神抖擻,香氣褪去了少女般的青澀,變得更為濃醇,如浮動的霧氣不經意間將人籠罩。


    在這讓人放鬆的氛圍裏,離薔薇花簇不遠的雪白涼亭,反倒似夏日剛從冰窖裏取出的大塊冰磚,視線觸及的一刻,令人精神為之一振。艾爾文也不知哪裏弄來的稀有葡萄藤,沿著亭子一路延綿爬了上去,再柔柔垂下,綠蔭掩映間,可窺見其間的人影。


    赫萊安是中午到的。要不是這地方實在偏遠,令他幾次兜了圈子,還能到得更早。


    “多虧了章魚先生。”


    赫萊安正是在一籌莫展之際,碰上了吃飽喝足悠閑歸來的大章魚。


    自從經曆了斯維坦那件事,安杜拉斯熔岩大章魚已然兇名在外,儼然從“星球蛀蟲”魔化成令所有男性聞風喪膽的反人類巨怪。


    一無所知的大章魚此刻正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海水喝得滿臉幸福。體能充足的情況下,它縮不迴巴掌大小的迷你版,在被艾爾文嫌棄占地方後,它學會在人前使用第一次見柯賽維德時,展示過的半人半章魚形態。


    艾爾文可能欺負它欺負上癮了,又說,它這樣赤身裸.體很傷風化,於是找來醫用膠帶,在它胸.膛一左一右各粘了一道。


    原本……也沒誰去關注大章魚到底有著怎樣的身體構造,它這一粘,頓時像打上了不可描述的碼,整隻怪都透出一種微妙的氣氛,反倒讓經過的人無法直視它了。


    也就在剛剛,大章魚收起腕足跳上自己的小墊子,於赫萊安身邊落座後,順理成章撕開兩條膠帶,給自己粘上,神情還頗為驕傲,仿佛它這樣做了便和其他各種怪不一樣,高怪一等了。


    赫萊安表情僵硬得可怕,不著痕跡挪了挪身子,往柯賽維德的方向躲了幾分。不過這段日子他也算經曆了風浪,很快平複心神,打開自己連接特殊終端的顯示設備,說道:“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那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放大後反而看不清了。


    柯賽維德視線掃過,還是輕易從中發現違和之處:“發生了什麽?”


    圖中的人如同被什麽東西魘住了,所有人的神色,在同一時刻呈現出空白狀態,結合背景中炮火紛飛的危險場麵,這一幕顯得十分詭異。


    “那一刻,時間好像暫停了。”


    赫萊安說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短暫的遲疑後,他以這樣的狀態,繼續說了下去:“那個瞬間太短暫,可能比眨眼還快,我最初隻是感到有一點違和,卻說不上究竟哪裏不對。”


    柯賽維德:“後來怎麽發現的?”


    赫萊安仔細迴憶:“每次打到關鍵時候,這種違和感都會出現。我以為是我太緊張產生的錯覺,直到決勝那天,我親眼看到,星光落下的刹那,周圍的一切,連空氣中的灰塵,一同靜止了。”


    赫萊安很快將另一張圖給柯賽維德展示,灰藍天空下灑落的點點星光,一不留神很容易被錯認成植物的絮狀漂浮物。


    柯賽維德看著那不起眼的光點,略作思考:“除了你,還有人注意到嗎?”


    赫萊安猶豫了下,搖了搖頭:“我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為當時那樣的場麵下,隻有我沒受到影響。”


    柯賽維德挑眉。


    “時間靜止什麽的,雖然聽上去很像魔法,但那樣的大場麵,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赫萊安看向柯賽維德,笑容間還有幾分靦腆的影子,“在亞波納斯邊防要塞,可有比這還刺.激的。”


    他指和“大漩渦”對上的那次。


    “我猜想,自己沒受影響,可能和那次的經曆有關。不明的‘星光’,或許跟‘大漩渦’,以及那片令人無法行動的黑暗來自同一體係。具體什麽原理,我不清楚,但直覺告訴我……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你。”


    柯賽維德的目光從照片移至了赫萊安臉上,幾個月的時間並不漫長,卻足夠他褪去少年人的稚氣,將棱角打磨得更為分明。


    當然……也不排除是夥食不好,餓瘦的。


    “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柯賽維德忽然問他。


    赫萊安抬起那雙深色的藍眼睛,第一次這樣沒有退縮,毫不迷茫的與柯賽維德對視,目光仿佛凝成實質帶上了幾分重量:“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艾爾文終於趕在赫萊安離開前與他見上了一麵。


    下方測試防禦係統時出了點問題,有人卡進了機械門裏,盡管做了緊急處理,對麵故障的門,情況仍舊越來越糟。人命關天的時候,大家也顧不上死守昔日的“敵我”陣營,火急火燎,請了艾爾文過去幫忙。


    在他們眼裏,艾爾文雖槽點頗多,能力卻還是值得他們信賴的。過去提起對家擁有的濟濟“人才”,除了咬牙切齒,心裏未嚐不會升起幾分:如果自己家也能出幾個像這樣的家夥,那該有多好……


    艾爾文落座後,隔著大章魚,對赫萊安親切道:“抱歉,來遲了。”


    他對赫萊安算不上熟悉,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還是看一群半大小子為一根領結手忙腳亂,覺得有趣,心血來潮便加入了進去。


    隻要他想,似乎總能輕而易舉,給旁人營造出自己想要的氛圍,無論是希望別人懼怕他,還是覺得他溫和可親。


    赫萊安此刻便落入了這種溫柔“陷阱”,一顆心如沐春風變得暖洋洋,連手心也熱乎起來:“將軍!”


    “嗯?”艾爾文正接過柯賽維德當擺設的茶杯抿了一口,聞言略顯詫異,最終輕輕笑道,“還這麽叫啊?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將軍了。”


    赫萊安飛快搖頭:“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


    煽情的場麵艾爾文向來避之不及,他擔心赫萊安再如上次開始說些肉麻兮兮的話,便將話題接管過來:“大致情況,我已經從柯賽那裏聽說了,先張開嘴我看看。”


    赫萊安不問緣由,乖乖照做。


    艾爾文掰過他的下頜裝模作樣看了看,然後道:“年紀不大啊,還沒二十吧。”


    赫萊安一本正經迴答:“……剛過完十九歲生日。”


    “那你真得緩幾年。”艾爾文鬆開虛握的手指,“這樣的手術,怎麽也得等你完全停止發育後再說。”


    篤定的口吻,完全不給赫萊安詢問因由的機會。


    赫萊安不疑有他,隻是不想等那麽久,於是小聲為自己辯解:“我覺得應該不會再長了……”


    艾爾文用那種無辜的,半拖長的語調,故意曲解:“你對自己的身高,已經很滿意了嗎?”


    他粗略打量了赫萊安一眼,別人哪兒癢,他拿“羽毛”往哪兒撓:“假設你的敵人,擁有一米九的身高,他想打你的臉隻需輕輕揮下拳頭,而你,要踮起腳尖,或是高高彈跳起來……”


    赫萊安遭受會心一擊。


    “往好處想,一旦手術出了問題,你躺在手術台上任人蒙上白布,倉促間連句遺言都來不及交代,多遺憾。遲幾年經曆這些,至少你還有足夠的時間,和這個世界以及你所熱愛的一切道別。”


    赫萊安的心裏防線在艾爾文幾句“妖言惑眾”下潰不成軍,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臨走時,艾爾文還拍著他的肩膀寬慰他,說抑製劑什麽的,自己可以免費提供,赫萊安身邊如果有需要的親朋好友,也可以給友情價,絕對比流入黑市儲存不當的“三無產品”要實惠。


    賺錢賺迴“老東家”,柯賽維德也是歎為觀止。送走赫萊安,迴來後,他問艾爾文:“故意那麽說,不是為了讓他給你做推銷吧。”


    艾爾文在亭子裏玩弄大章魚,手裏把它的腕足編辮子一樣,交叉著纏成一股,漫不經心道:“那樣一拍腦袋做出的決定,我是不會幫忙實現的,多給他一些時間想想清楚,不是挺好嗎?”


    確實沒什麽不好。赫萊安如果對這件事鐵了心,任憑他人說破天都不會動。能這麽輕易敗退,可見他還沒有真的做好準備。


    柯賽維德把“不明星光”的事告訴了阿利葉他們,幾人聽完神色各異,薇彌婭和哈瑞森沉默不語,唯有阿利葉像被人揪了葉子的含羞草,把敏感纖細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神情先是痛苦,再是悔恨,接著痛苦中夾雜著悔恨,宛如親眼看著心愛的姑娘遭人玷汙……


    柯賽維德至今搞不懂他的想法,倒是學會把這當樂子來看,偶爾還覺得挺有意思。


    與當地土著發生摩擦不可避免。麵對未知的他們,對方既有探究之意,也有恐懼之心,主觀上,依舊是排斥大於接納。


    就這個問題,柯賽維德和阿利葉一直沒有達成共識,不過阿利葉選擇了讓步,按柯賽維德的意思去辦。


    行動是一迴事,是否認同又是另一迴事。


    阿利葉一直覺得,凡事要分先來後到,他們既然來到別人的地盤上,不想著打好“鄰裏關係”,那便是等著矛盾發生。


    柯賽維德則完全是強盜思維。對方那麽點人,隻占了這顆星球巴掌大的地方,卻因捷足先登,而將全部的資源據為己有,這套“先到先得”的理論,在柯賽維德這裏行不通。


    如果對方願意井水不犯河水,那他們也能做到相安無事,反之,他們不介意多出一塊殖民地。


    阿利葉讓這份言論氣昏了頭,竟然指望艾爾文發揮作用說兩句公道話,忘了這兩個家夥本就是一丘之貉。


    “是什麽,讓你產生我會和你站同一陣營的錯覺?”


    艾爾文奚落完,不負眾望,心偏到了宇宙盡頭:“無論他想怎麽做,我都無條件支持。”


    大規模的碰撞在半年後正式爆發,此前每月,大概有一到兩起由對方主動發起的試探,這次對方不知是從哪裏搞來了“讚助”,雄心壯誌頓時燃起,誓要把他們這些“毒瘤”一舉鏟除。


    看著原本的“有益菌”一步步惡化成“癌細胞”,阿利葉胳膊肘不可能再往外拐,他還沒聖父到,就算“你對我舉起武器,我也要試著用愛感化你”。


    柯賽維德美名曰,給阿利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不由分說把這個“爛攤子”扔給了他,自己當起甩手掌櫃。


    這次,阿利葉沒發表任何意見,他內心其實渴望著這樣的機會,他不想總是龜縮在他人身後,也不想永遠都隻能聽從別人的指令行事,既然得了便宜,他也就懶得賣乖了。


    站在高高的指揮台上眺望,對方差不多傾巢出動,來了近五千人,呈半包圍之勢,企圖向他們施壓。


    列隊最前方站著的似乎是領頭人,哇啦哇啦說著阿利葉聽不懂的“土著語”,查看翻譯之前,他的目光在對方陣營中僅有的四台磨損痕跡嚴重的戰車上遊弋過,也看到了藏於對於末端,那些身軀佝僂行動遲緩,用來充數的老弱病殘們。


    阿利葉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自己當初為什麽會想把有限的精力分給這些人呢?有那功夫,還不如去關心村長睡覺有沒有落枕。自己家的人還沒顧明白,反倒操起外人的閑心,實在可笑。


    對方的“土著軍團”,來時宛如收租的大爺,一小時後敗退撤離,慌成了逃課被抓的孫子。阿利葉學習了艾爾文當初打劫的套路,給土著朋友們見識了,什麽叫實力帶來的碾壓。


    嚐試過後,阿利葉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方法。


    與其給對方留有“隻要再努力一點就能幹掉對麵家夥”的錯覺,沒完沒了過來嚐試,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覺得,無論再怎麽掙紮,都不可能有半點勝算。帶著這樣畏懼之心,土著朋友們也能老實消停一段時間。


    迴去後,阿利葉受到了柯賽維德毫無誠意幹巴巴的拍手歡迎。阿利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在柯賽維德眼裏,他贏那是如吃飯喝水那樣理所應當的事,輸了才該把腦袋摘下來,送給大章魚當球玩。


    “他們這次的進攻實在太草率,完全不像有備而來的樣子,這背後,會不會有別的深意?”


    沒等阿利葉聽到自己想要的迴答,反倒是薇彌婭火急火燎衝了進來,顧不上衣服會不會弄髒,把肚皮冒黑煙的大蜘蛛緊摟在懷裏,撲到艾爾文麵前:“你趕緊救救它,它快不行了。”


    “不急。”艾爾文抽出一張特殊材質的紙,捎上筆一起遞給她,“先把報修的表格填一下,填完找幾個負責人簽完字,蓋了章再送迴我這裏。”


    薇彌婭一看見這些東西頭就大:“先修吧,我迴頭給你補上,你看看它多可憐,這充滿求生欲的眼神……”


    烈焰紅唇大蜘蛛臉上隻有一張血盆大口。


    知道自己坑了“隊友”的薇彌婭默默閉上嘴,扯過紙筆,埋頭開寫。


    應付完薇彌婭,艾爾文轉頭看向阿利葉,洞悉道:“前幾次他們派人來打探,我們故意透露了一點錯誤情報,並以此進行了誘導……沒想到他們真信了。”


    阿利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薇彌婭拿上自己的表格和阿利葉一起離開,兩人順路走了一段,阿利葉全程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薇彌婭見他神色還算平和,便隨口問道:“在想艾爾文剛才說的話?”


    阿利葉承認:“我好像知道自己和他們相比,差在哪裏了。”


    薇彌婭震驚,這可不像阿利葉會有的感悟:“……哪、哪裏?”


    阿利葉罕見的放鬆了緊繃的眉眼,露出了堪稱輕鬆的笑容:“心沒他們髒。”


    多年的心結,在這一刻忽然鬆動了。


    沒有人天生喜歡去鑽營那些東西,但“壞人”總要有人去當。


    阿利葉很清楚,無論給他多長的時間,自己始終無法成為一個“壞人”,如果非要逼他,無異於折斷他的手腳,打碎他的筋骨,塞進一個畸形的容器裏重新生長。


    正因為知道他不行,所以柯賽維德去當了這個“壞人”。


    他從不對任何人說自己的想法,似乎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想法,久而久之,大家習慣了他怪癖的行事風格,再也沒人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了。


    在眾人的不理解中,曾經的柯賽維德卻將一切默默看在眼裏,放在心上,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到了。


    想到如今對方已卸下頑固的“壁壘”,阿利葉快要漫到鼻尖的酸澀,頓時退了下去。


    那個家夥……哪裏需要自己來可憐了?


    他是何其幸運,能瀟灑揮別過去,開啟新的人生。


    換了他們,這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首戰告捷的餘韻持續了近兩周,久違的勝利給大家帶來了煥然一新的生機,仿佛這是打破“不幸魔咒”的信號,往後的一切會因此變得順遂明朗。


    至於慶功宴,則一拖再拖,直到近日才提上日程。


    倒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大家原以為慶功順理成章的事,一早便眼巴巴盼著,各種小禮服小裙子都備好了,結果左等右等不見消息。有人去阿利葉那裏旁敲側擊,阿利葉這才猛然意識到還有這麽一個流程,便找柯賽維德商量。


    柯賽維德卻用看“湊不要臉”人士的目光看他,聲音淡淡道:“嚇跑幾個‘散兵遊勇’,就想讓大家為你慶賀?”


    阿利葉也是覺得含金量不夠,當初才下意識將這件事忽略了。


    但是現在,他想再爭取一下。


    “大家未必隻為了慶賀,興許是想借這個機會聚到一起放鬆娛樂。你自己算一算,多久沒給他們放假了?”


    左右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柯賽維德痛快點頭:“你安排吧,經費問題,找艾爾文。”


    阿利葉原本沒有異議,但一看柯賽維德貌似十分清閑的樣子,久違的火氣不打一處來:“我說,艾爾文一個人差不多把所有重要職務全都包攬了,你是打算榨幹.他,讓他過勞死嗎?”


    “暫時沒合適的人選,要給其他人留學習的時間。”


    柯賽維德一目十行,把那些需要他過目的文件看完,順手推到一邊:“比起什麽都不讓他做,不如直接告訴他,‘我很需要你,麻煩你辛苦了’,這樣他會更高興。”


    阿利葉全線敗退……恍惚中似乎明白了自己一直單身的原因。


    當天晚上,在眾人的齊心合力下,姍姍來遲的慶功宴總算擁有了姓名。


    食物並不如何精美,卻勝在份量充足;燈光並不絢爛,卻足夠明亮。沒有樂團從旁奏樂,沒有冠冕堂皇的致詞,大家自然而然玩到了一處,褪色的衣飾,將那一張張不知愁苦為何物的麵龐,映襯得更加讓人移不開目光。


    被柯賽維德推出去作為“外交大使”的阿利葉,無疑成了大家簇擁的焦點,村長帶著頭唱起他們熟悉的歌曲,阿利葉在大家的熱情起哄中,迫不得已隨他們擺弄起自己並不協調的肢體。


    艾爾文站在喧鬧之外的地方看著這一幕。


    很久之前,他便覺得這幫人很不可思議,守著豐富的資源,和得天獨厚的神秘力量,卻從來不見有什麽野心。每天閑散度日,沒心沒肺得仿佛血液裏天生流淌著感知快樂的因子。


    不夠努力的他們,注定要被更努力的人取而代之,即便如此,依然沒能將他們擊潰。比起複仇,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活著,隻要活著,那些能使他們感到快樂的東西,便永遠不會消散。


    艾爾文注意到有一個身影正試探著向他這邊走來,他轉頭看去,年紀八九歲左右的男孩,小心翼翼捧著一個杯子來到他麵前。


    “哥哥,為什麽你沒有喝酒,是他們不給你拿嗎?”男孩把手裏的杯子舉高,“這個給你。”


    艾爾文接過,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抽出,掌心裏有一顆漂亮的糖果:“別讓你媽媽發現。”


    男孩當即剝了糖紙,把糖球塞進嘴裏。


    艾爾文目送他迴到大人身邊,男孩的堂叔衝男孩豎起拇指,似乎在誇他是個勇敢的小男子漢……


    “那位大人一點都不恐怖,還給了我糖吃,不過他說了不能讓媽媽知道,你們得替我保密!”


    艾爾文看了眼手裏的酒,笑著送到了唇邊。


    自從男孩受命給艾爾文送上一份“善意”後,雙方之間那層看不見的“屏障”,倏忽間土崩瓦解。


    他們開始嚐試接納艾爾文,不再把他當做遊蕩在他們中的一匹孤狼,主動與他進行互動。


    無論是沒意義的寒暄客套,還是迎麵撞見時,表達善意卻略顯局促的笑容,都是他們邁出的一大步。


    這一局麵的促成,既有“和平大使”哈瑞森的推波助瀾,也有薇彌婭毫無自覺的“以身作則”,就連阿利葉後期也因為擔心柯賽維德太過“專橫”把人壓榨跑了,沒少給艾爾文好臉色。


    唯一什麽也沒有做,似乎隻有柯賽維德。


    他“冷眼旁觀”艾爾文受到排擠與冷遇,不僅對此無動於衷,在他這裏,艾爾文也沒有收到應有的優待,一視同仁得近乎苛刻。


    不怪阿利葉總覺得,柯賽維德是占了一副得天獨厚好皮囊的便宜,用美貌蒙蔽了艾爾文的雙眼,把人迷得暈頭轉向。


    在大家下意識給柯賽維德貼上“深不可測”、“手腕高明”的標簽時,他偶爾也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還是在那次慶功宴上。


    有人在給自己固執的朋友進行勸導,想讓他放下那些成見,期間似乎用上了一個並不恰當的詞,引得路過的柯賽維德駐足。


    “不是投誠。”


    他的聲音和語氣無疑是特殊的,音色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低沉有棱角,少一分似乎又不夠穩重,然而,聲音對於他而言不過用來溝通一種的“係統工具”,在外人耳中,向來聽不出半點抑揚頓挫。


    如此構成的獨特說話方式,令人聽過一次,再也無法忘記。


    所有人的注意,頓時集中到他這裏。


    “他擁有的東西,我們無法給他,他沒有的東西,我們依然給不了他。”


    柯賽維德不需在人群中尋找,說這是獨特的心靈感應也行,他憑直覺,往一個方向看去,艾爾文就站在那裏,和大家一樣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旁人或許帶著不明就裏的困惑,隻有這個家夥,一臉像是等著扯開禮物盒上緞帶,看看盒子裏到底裝著什麽寶貝的隱秘興奮。


    “他會在這裏,不是因為我們有令人心動的籌碼。”


    “而是因為……”


    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在對方的目光影響下,竄了頻道……


    “他愛我。”


    眾人在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出問題後,一時間像是慶典上齊齊騰空的煙火,瞬間炸開了花。


    好好一群人,招唿不打說瘋就瘋,柯賽維德簡直莫名其妙。不等他反思原因,自覺礙眼的人不約而同散開,給兩人讓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路。


    艾爾文沒客氣,主動擔當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走到柯賽維德麵前:“還是你最懂我。”


    柯賽維德:“最後一句,我是不是不該那麽說?”


    “我覺得挺好。”艾爾文笑道,“你隻是把事實說了出來。”


    兩人剛在一起時,時常因為過分默契,提前進入“相知多年”的階段,本該漸漸歸於平淡的如今,卻每天都能甜蜜得像在熱戀。


    原因大概是……兩人都通過了對方的試驗期。


    那些“懷疑”,“猜忌”,“不確定”,等情感不安定因素,在他們認定對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並且這輩子都不再更改時,便永遠丟棄在過去。


    從此,再沒有任何後顧之憂,隻需要好好珍惜彼此,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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