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件在哪裏,皇帝也很想知道。


    他找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還跑他父親的陵墓裏去翻了翻,始終一無所得。


    但既然有複印件這種東西,那就說明原件一定存在,即使一時半會找不到,複印件上寫的內容也能作數,這上麵可清楚寫著,要艾爾文下去給他父親陪葬呢。


    艾爾文把卷軸扔迴皇帝懷裏,打碎了他不切實際的美夢:“看不到原件,上麵的內容,我一個字都不會認。”


    有用心險惡的家夥忍不住煽風點火:“將軍,你這是要違抗先皇的遺願啊!”


    艾爾文斜過去一眼,輕聲笑道:“敢情現在要下去陪先皇的不是法克吉爾公爵。不如我死前也來個最後的遺願,向陛下請一道旨意,讓公爵大人也來體驗下這無上的榮耀?”


    讓艾爾文點了名的公爵臉都白了,他太清楚皇帝那個慫包蛋了,隻要艾爾文這個心腹大患能同意去死,別說是他一個了,就是讓他全家老小再加畜牲都下去陪葬,皇帝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法克吉爾公爵偷偷拿眼打量皇帝,正和皇帝對上了眼,看那目光,很顯然皇帝已經在認真考慮這件事。


    柯賽維德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用動。


    宴會桌前除了他和那位大齡老公爵,其他人都湊到皇帝身邊看艾爾文的熱鬧了。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繼續坐著當一個安靜的花瓶,眼下這種情況,他即使過去也產生不了多少正麵作用,還會給看戲的人增添更多八卦熱點。


    就算艾爾文真的要去給老皇帝殉葬,也不可能上一秒剛拍板定下這件事,下一秒皇帝就忙不迭地把人從宴會上拉出去砍了。


    殺隻雞還要先準備一鍋熱水等著去毛呢,何況是帝國赫赫有名的兩大將軍之一,處理不好容易讓潛伏在暗處的有心人士利用,煽動輿論,導致皇權不穩。所以,即使真的要殺,皇帝也要留幾天緩衝時間,把麵子工程做足。


    柯賽維德已經開始針對這種情況,在心裏盤算著劫獄、炸皇陵等多種營救計劃了。


    艾爾文和皇帝之間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扯皮:“陛下,先皇的遺願當然不能違抗,但我的要求也不算不過分啊。您用一張複印件就讓我去死,這也太不正式,太不隆重了,會顯得我的命很廉價。”


    皇帝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剛要開口,艾爾文的話又到了:“再說,複印件您都能找出來,原件當然也不在話下,我等您的好消息哦。”


    皇帝的心裏突然沒由來的一陣慌亂。


    看他有恃無恐的態度,分明是肯定自己拿不出原件。


    難道說……原件已經落到了他手裏?


    甚至,還銷毀了??


    皇帝試圖從艾爾文臉上看出點什麽,卻像是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他的目光阻隔在外,很多年前他便無法從還是少年的艾爾文身上準確分辨出情緒來,現在就更不能了。


    父親還在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對他說,自己老了,往後的盛世需要由他延續下去,而艾爾文就是留給他的可用之人。他也曾憧憬過,艾爾文能像輔佐自己的父親那樣輔佐自己,可是……


    皇帝看向艾爾文的眼中湧上深深的恨意。


    可是,現實重重給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隻把他當成傻子而已!!


    皇帝還不是皇帝時,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alpha,他沒有強健體魄,也沒有優雅迷人的氣質,連臉上的雀斑都比別人多一倍,他以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野心,就是肖想著能娶到住在鄰街的霍克夫男爵家的omega,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有朝一日會變成推翻舊式貴族統治的大英雄,還成了這個國家新的國王。


    父親的人生就如開了掛一般,充滿了傳奇色彩,一步步的,離那至高皇座越來越近。


    留在原地的隻有自己。


    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在不合適的環境裏,做著不適合的事。


    所有人開始奉承他,巴結他,他得到了做夢都不敢想的一切,心裏卻越發惶恐,越發不安,每天過得渾渾噩噩,走路也像是飄在棉花上,沒有半點實在感。


    他開始懷念當初還和霍克夫男爵當鄰居的那條街,在那間不大的破屋裏,父親每晚工作迴來,都會給他帶一包花生米,有時是瓜子蠶豆。兩人在桌上放一個燈泡,熱半壺酒,一邊吃一邊聊著知心話,這份記憶,光是想起來,都散發著暖暖的光。


    可惜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即使他端著進貢來的上好美酒去找父親,看到的也隻是大臣們眾星拱月簇擁中,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忙碌身影。


    他想,他大概是失去他的父親了。


    之後沒過多久,艾爾文就出現在父親身邊,那時看著也不過就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子,胳膊沒比椅子腿粗多少,文文靜靜的,帶著一種在書本堆泡大的書卷氣,直到有次撞見這小子用匕首割斷宮女的喉嚨,平靜挖坑把人埋掉時,他才知道,這個十多歲的少年是父親專門留在身邊,用來處理見不得人的事。


    沒過幾年,父親把艾爾文送去軍校,畢業後又花了大力氣推進軍部。


    當時幾乎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說父親是要下一盤大棋。


    星際中大多數國家都很注重血統,貴族隻能和貴族通婚,正妻隻有一位,上不得台麵的寵物卻能養許多。寵物生下的孩子,性別為若為alpha,還可以留在家中當仆人,若是omega,則逃脫不了淪為寵物被送人的命運。整個國家的命脈全數掌握在這些貴族手中,奴隸隻能接受他們的壓迫,世世代代無法翻身。


    自己的父親便是由omega寵物生下的,之後更是用這樣的身份起義,推翻了舊式貴族金字塔式的殘酷統治,最終成為一國統治者。這也令其他國家那些貴族“生來高人一等”,“是天神派來統治眾人”的謊言不攻自破,失去了絕對的統治權,變得畏手畏腳起來。


    父親的血統一直遭到星際各國詬病,父親自己也是很在意的,他說,既然自己的出身無法改變,那就製定一套新的規則,讓那些貴族們自詡高貴的血統,不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東西。


    圈養奴隸和寵物?那是陳舊的陋習,早該廢除了!


    父親的改革引發了軒然大波,走到哪裏都能聽到謾罵的聲音,說他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異想天開……但這些聲音最終都被艾爾文用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巴掌扇了迴去。


    這步棋似乎下得很成功,所有人以為父親終於可以消停時,他卻還要把他的棋子往更高的位置上送。


    一些不好的風言風語便在這時候傳出來了,說父親這是在給他的“小情人”鋪路。


    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生氣地跑去質問父親。


    “孩子,別人可以這樣認為,但你不可以。”父親神色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失望,“我這麽做是為了給你鋪路,為了分掉考夫曼家族壟斷軍中的權利。”


    “父親,您不能這麽做,考夫曼家族世代為將,當年您起義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站在您這邊,他們是忠臣,您不能為了哄小情人開心,就去傷忠臣的心!”


    父親好像更生氣了:“那是過去,現在不同了!我既用著他們,還得哄著他們,更得防著他們。我活著還可以和他們分庭抗禮,等我死了,你有什麽?斯維坦在他父親的保駕護航下,用不了幾年肯定能爬到將軍的位置上,到時候整個軍部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牢牢把持在他們父子手裏!”


    “那……那,”聽到父親的話,他聽得似懂非懂,盡管心中不讚成,卻也不敢反駁,“艾爾文以後真的會幫我嗎?”


    “他孓然一身,背後既沒有家族支持,也沒有黨羽勾結,皇權是他唯一的倚仗。”


    “可萬一,他手裏有權後,野心膨脹了呢?”


    父親氣到不想說話,吭哧了好半天道:“那就讓他沒精力去結黨,他喜歡搞研究,那就讓他去搞,不僅從精神上支持,金錢上也大力支持,讓他忙到沒工夫去理會其他!”


    父親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他彷徨不定的內心又找到了依靠,他一直清楚自己在政事上沒什麽天賦,既然父親都給他安排好了,那他就不用跟在後麵操這個心了。


    隨後,沒幾年,父親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診斷病危的那一年,他簡直快得抑鬱症了,滿腦子都是父親死了,自己該怎麽辦。有一天做夢,夢到父親死了,自己穿上新皇的衣服坐上皇位,屁股還沒挨上椅麵,便讓一堆人拉了下來。他們扒下他的衣服,嘲笑他,奚落他,還在他臉上尿尿,說父親死了他就是塊屎,趕緊迴廁所裏待著吧。


    他嚇醒了,迫切地想見到自己的父親,確認他還活著,還好好的。


    他連夜進了宮,走廊上遇到給父親送藥的宮女,忙把那托盤接了過來。他要親自給父親送進去,親眼看著父親把藥吃下去。


    房門外無人守著,裏麵應該是在談事情,父親屏退左右了。


    他將托盤換到一隻手裏,剛要敲門,便聽到父親的聲音傳了出來:“奧羅斯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頂。


    他忙收迴敲門的手,耳朵貼到門上聽起來。


    “這麽多年,半點長進沒有,我這一死,這個帝國多半要毀在他手裏。”


    另一個不大的聲音響起,輕輕的,柔柔的:“早提醒您,雞蛋不要放一個籃子裏,趁著還有精力多造幾個小皇子出來,也好有挑選的餘地。”


    “你不懂,對這個兒子我是有感情的。當年一無所有時,奧羅斯跟在我身邊沒少吃苦,我答應他,等他長大後,要把我所能給的最好的,全都留給他。現在就算再有別的孩子,那感覺肯定也不一樣了。”


    心裏的感動還沒有維持太久,父親接下來的話直接把他打入了地獄:“我把皇位給你怎麽樣?你那兒稀奇古怪的技術不是挺多嗎?你提取我的基因,造個孩子出來,孩子成年以前,你代為攝政。”


    這、怎、麽、可、以?皇位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他開始扒門縫,想看清裏麵鼓動父親的人到底是誰。


    “您是病糊塗了嗎?”那個聲音又響起。


    他也成功通過門縫看清了門內的身影,對方似乎發現了他這個偷窺者,那雙茶色的眼在落地燈的暖光下微微一彎,閃過一道淺金的色澤:“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同意了這個荒唐的決定,待我大權在握的那天,您覺得我還會留下奧羅斯殿下的性命嗎?”


    在父親的一聲歎息中,他隻覺得有把火,把自己的內心信任和親情全都燒了個光。


    說什麽為了給他鋪路,全是假的!


    在父親眼裏,他隻是一個不合格的殘次品,為了皇位,父親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自己這個蠢貨還在妄想親情……快睜大眼看看吧,坐在皇位上的那個男人,是一個冷血的暴君,自己的父親,早就已經死了!!


    從那天起,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再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了……


    宴會上的交響樂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皇帝聽著,漸漸從迴憶中掙脫,自己最討厭的人還在眼前,笑盈盈地問他:“陛下,您還在聽嗎?”


    “我會找到原件的!”皇帝抬起自己高傲的頭顱,“下去跟我父親團聚時,可別忘了告訴他,他的兒子現在非常優秀!即使沒有你的幫襯,依然能坐穩這個位置!”


    麵對皇帝不折不扣的蠢話,艾爾文麵不改色道:“那就,祝您好運。”


    說完,他不再看皇帝,和那本該是皇帝手中一張重要底牌的卷軸,轉身走了。


    皇帝是不可能找到原件的。


    原件幾年前就毀了。


    就在奧羅斯端著藥扒門縫那晚。


    老皇帝不希望這個國家完在奧羅斯手裏,可如果交給別人,新皇想坐穩皇位永無後顧之憂,他這不爭氣的老兒子的命,很難留下。


    於是老皇帝來找他做交易:我可以給你皇位和一個名正言順繼承人,隻要你能答應留我那老兒子一命。


    艾爾文把話給他堵迴去了,我不稀罕你的皇位,你也別惦記我這優良基因,至於你那老兒子,就聽天由命吧。


    第一場交涉失敗,老皇帝又拿出兩道遺旨讓艾爾文選,一個是讓艾爾文下去給他殉葬,還有一個是留在地上好好輔佐兒子。


    不幫我兒子,你就得死。


    這種送命題根本沒得選。


    原本打算在老皇帝一蹬腿歸天後,來一場說走就走旅行的艾爾文,隻能繼續留下當他的沒有前途將軍。


    想讓他任勞任怨?不可能的。


    幹脆也讓老皇帝最後看看清楚,自己的兒子到底什麽德行。


    怨恨著父親的兒子,在父親病危之際聯合父親昔日的敵人進行逼宮。


    而放不下兒子的父親,在毀掉原件以示誠意的同時,還不忘給兒子留下一道掣肘用的複印件,以備不時之需。


    去輔佐奧羅斯這樣的人?


    艾爾文覺得自己還不如去黑市上擺攤呢。來錢快,還不累。


    看到艾爾文過來,原本圍在柯賽維德身邊竊竊私語的人一窩蜂全散了,艾爾文的目光落在柯賽維德頭頂,疑惑地眨了眨眼。


    柯賽維德與他四目相對,有些不解道:“在看什麽?”


    艾爾文湊過來,在他柔軟的發頂挑了兩撮,輕輕揪了揪:“我看到這兒,有一棵幼嫩的小植株,兩片那種……它還在左右晃!”


    柯賽維德起身扶住腦子不太清楚的人:“你醉了。”


    艾爾文眨著眼笑:“看來是了。”


    柯賽維德問:“能走了嗎?”


    艾爾文摟住柯賽維德的腰:“先告訴我,剛才蒼蠅樣圍著你轉的人,都對你幹什麽了?我現在,要開始吃醋了。”


    柯賽維德不跟醉酒的人一般計較,半扶著他往外走:“告黑狀,說了一堆你的壞話。”


    艾爾文的手似乎不怎麽安分:“千萬別信,他們是在嫉妒我,找到了一個這麽如花似玉的alpha……”


    注意力都放在怎麽吃豆腐上了,艾爾文一個沒留神,平地絆了下,好在柯賽維德及時拎住了他,沒讓他在人前摔個臉著地:“你還行不行了?”


    艾爾文忽然笑得厲害,手順著柯賽維德的腰線一路下滑,最後在那挺翹的臀上拍了下:“我行不行……你試試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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