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校慶那次的先例,柯賽維德沒有對艾爾文的出現感到驚奇。他其實挺期待能在今天的新生入學典禮上見到艾爾文,忍受了赫萊安哥哥長達數月的摧殘後,他最近特別懷念自己這位還算正常的朋友。


    赫萊安在艾爾文靠近的一刻,就完全喪失了語言功能,他的眼睛瞪到極致,鼻翼在急促的唿吸下不斷翕動,手心也因為緊張滲出不少汗水。


    艾爾文發現他的異狀後,對他友好笑了笑:“放輕鬆,我沒那麽可怕。”


    赫萊安當然知道他不可怕,可就在見到他的一瞬間,自己的大腦在強烈刺激下直接當機了,無法再對身體發出任何指令。他像一尊雕塑僵立在艾爾文麵前,靈魂宛如被禁錮住,想說的話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三人束手無策的小領結到了艾爾文手裏轉眼成型,他最後整理了一下,手指從漂亮的領結上撤走,笑道:“好了。”


    赫萊安腦子裏“嗡”了一下,兩眼一熱,終於喊了出來:“將軍!”


    艾爾文沒有急著離開,他看著赫萊安的目光清亮如水,帶著恰到好處的安撫和友善:“你想說的,我知道。”


    赫萊安癡癡望著他,眼中的情緒清晰明朗,已經代替語言把他所有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艾爾文看得懂,不摻雜質的純粹感情,總是會引人動容,這樣的感情,他向來不吝嗇迴應:“謝謝你的喜歡。”


    赫萊安的眼淚簌簌往下掉,他咬著嘴唇越哭越傷心,哭著哭著卻又笑了起來。


    他太喜歡這個人了,喜歡到如果有一天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人依然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存在。


    他從小就和別的omega不一樣,他性格孤僻,不愛說話,也不討人喜歡,成天跟在alpha屁股後麵瘋,玩得渾身髒兮兮。迴到家,母親總會一邊給他擦洗,一邊訓斥他,讓他學著變得文靜乖巧,不要再跟著alpha瞎胡鬧。


    “為什麽不能?”赫萊安隻想做自己,“我長大了,也要和哥哥們一樣去戰場!”


    “別傻了,孩子。”母親總是潑他的冷水,“omega是不能上戰場的,你早晚要嫁人,沒有哪個alpha會娶一個比自己還強勢的omega,他們都希望自己的omega乖巧順從,依附於自己。”


    “我不要嫁人!”


    “那發情期怎麽辦呢?沒有alpha的標記,我們是熬不過發情期的。”每說到這裏,母親總會歎息,“早點放棄你那些幼稚的想法吧,媽媽是為你好,你要是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還不如好好讀書學習,早點研究出解決omega發情的辦法,到那時你才有可能去戰場實現你的理想。”


    母親安慰的話,赫萊安卻當了真,堅持看了一個月的書後,他認清自己不是塊學習的料。他仍然渴望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和alpha並肩,他不甘心就這麽屈服於命運,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變得比alpha還強大,是否可以固有的規則,達成自己的願望呢?


    赫萊安抱著這樣的決心,開啟了自己的瘋狂訓練生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成了omega眼中的異類,alpha眼中的怪胎,沒有人願意接近他,連父母也時常在背後對他搖頭歎息。


    後來,他終於能打贏絕大多數alpha,可他很清楚,要想達成自己的願望,隻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他開始焦慮,偶爾也會質疑自己,很快又找各種方法來打消的動搖。


    很長一段時間,他在家人麵前提及自己的規劃和夢想,他們總是會用沉默來掩飾失望和悲傷,赫萊安心裏不好受,漸漸的他也不再當著他們的麵提起了。


    直到有天,父親心情很好的迴到家中,執意要等所有人到齊才肯開飯,赫萊安知道他是有好事要宣布,卻沒想到和自己有點關係。


    “軍部破格接收了一名omega軍官,聽說是對他研製出新型抑製劑的獎勵!”父親神色激動,簡直比自己升職還要高興,“孩子,你有希望了,你那些想法和堅持,再也不是白日做夢了!”


    總是對他橫眉冷對的母親,當場掩麵落淚:“親愛的,你說的是真的嗎?”


    “軍部肯開這樣的先例,那就是一種進步,總比完全沒這種可能好!”


    赫萊安至今記得父親當時的笑容:“孩子,加油吧,有人替你踏出了這第一步,你接下來要走的路就沒那麽艱難了,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那就好好努力吧!”


    自那以後,除了訓練,赫萊安還多了一個愛好,向父親打聽那個叫艾爾文的omega的近況。有的時候不用他主動問,父親也會主動把好消息告訴他:“那小子有兩把刷子,現在是中尉了。”


    “啊,他竟然又升職了,少校,現在和我平級,真不可思議!”


    赫萊安每每聽到這樣的消息,簡直比自己全科滿分拿全年級第一還要高興,他是發自內心為這個人感到驕傲。


    再之後,關注艾爾文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赫萊安不用通過父親,也能在網絡上了解到一些關於他的事。帝國最年輕的少將,還是omega,不少人將這稱之為奇跡。


    然而父親卻告訴他,這次艾爾文差點死在戰場,軍銜是他應得的,能活下來才是奇跡。


    “他的手臂組織壞死大半,醫生要截肢,他沒同意。各種並發症導致他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到兩小時,他就用這點時間指導醫生該怎麽治療用藥……”父親挺感慨,“削得隻剩白骨的手臂重新長出血肉,在我看來,這才是個奇跡。我可不敢再小看你們omega了,太狠了,以後你媽媽和我吵架,我還是老老實實聽著吧。”


    所有人都認為艾爾文能成為少將就已經是個奇跡,可他卻生生塑造了一個神話——帝國史上最年輕的將軍,同時也是唯一的omega將軍。


    謾罵和質疑聲便是從這時開始的,不少人認為一個omega不可能有實力走到這一步,他背後一定使用了肮髒齷齪的手段。


    一時間,不少抗議□□的團體自發組織起來,抵製艾爾文封將,他們聲稱讓omega當將軍是對所有alpha的一種侮辱,他們要為自己的權益抗爭到底。


    當時還有不少omega出於不知名的嫉妒和對alpha的討好,將艾爾文樹立為omega中的反麵教材來進行批判。


    赫萊安氣得心都在滴血,他注視艾爾文太久了,知道他每一步走得有多不容易。斯維坦隻需立一個大功,便可以連跳兩級直接封將,艾爾文中將期間,立下三個大功,每次都是讓他奔著赴死去的,這才換來一個將銜。


    “僅僅是軍功,陛下還不會那麽痛快給他將銜。”已經閑賦在家的父親卻這麽告訴赫萊安,“帝國目前有不少科技成果是靠艾爾文研發出來的,那些都屬於國家機密,陛下既用著他,又得防著他,還得哄著他,否則一旦他叛國,給帝國帶來的打擊將是巨大的。”


    “他確實是個瑰寶,前提得為自己所用,如果哪天陛下不打算用他了,一定會第一時間除掉他。”


    赫萊安沒那麽高的政治敏感度,他隻認自己看到的,在他眼裏,艾爾文做了太多大家想做,卻做不到的事,不光踏出了那最為艱難的一步,還從無到有,為他們走出了一條道路。


    自己一早就把這個人當成了信仰,支柱和救贖,隻要看著他,看見他還站在那裏,胸腔中的火苗就永遠不會熄滅。


    赫萊安狠狠一抹臉,睜著一雙紅腫的眼,鼓足勇氣道:“將軍,我真的……真的非常崇拜你……你不知道自己給多少人帶來了希望,如果……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到今天,我真的,特別特別感激你……”


    艾爾文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身體卻在細微地顫抖,他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歎出來,輕聲道:“失陪了。”


    他轉身要走,沒有人敢攔他,連學院副院長也隻能留在原地和幾個新生一起對他的背影行注目禮。


    傑色瑞拍著還在抽泣的赫萊安無聲安慰,他正想向柯賽維德求助,卻見柯賽維德毫無征兆跑了出去。


    傑色瑞順著他跑的方向望去,那裏已經沒有人影了。


    柯賽維德跑出很遠的距離,始終沒能看到艾爾文,他開始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仔細迴憶這一路上有沒有自己遺漏的地方。


    他循著來時的路一點點往迴找,重點在那些人跡罕至的偏僻區域,當他察覺到有人在暗中觀察時,果斷停了下來:“將軍?”


    “本來不打算見你,看你沒頭蒼蠅一樣滿世界亂找,突然有點感動。”


    柯賽維德讓人從背後攬住了,對方的聲音貼在他耳邊響起:“這麽急著找我想幹什麽?以為我會躲起來哭鼻子?”


    “不是,”柯賽維德轉過頭,看到艾爾文微笑的臉,“我沒想那麽多,隻想先找到你。”


    艾爾文點點頭,拉起他的手:“正好帶你去一個地方。”


    柯賽維德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去哪兒?”


    “我上學時發現的秘密基地。”艾爾文說著撥開半人高的灌木叢,示意柯賽維德跟上,“剛剛去看了下,居然還沒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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