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晗坐在辦公室裏, 無心工作。
他看手機, 看手表, 看電腦……每個地方的時間都一樣，顯然是真到這個點了，不是他的錯覺。
她會不會還在機場？他有點擔憂, 不該這樣對她，怎麽吵都該先把人送迴家。
有那麽一瞬，他想離開這裏、趕過去，但又馬上打消了主意。她那麽大個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迴家？
他打開手機的通話記錄, 看著葉詩綾的名字, 幾經猶豫, 還是沒按下去。
憑什麽要他主動？她就不知道聯係他？
他咬了咬牙, 到底是不放心, 撥了保姆的電話，故作平靜地問：“太太迴家了嗎？”
保姆愣了一下：“先生，我今天放假。”是他給她放的！
穆晗：“……”
他掛了電話，煩躁地抹了把臉。本來想裝作無事發生，但現在保姆肯定知道他們吵架了。
煩！穆晗將手機扔在一邊。
電腦上有消息閃爍，是公司內部的聊天軟件。
穆晗打開，是崔西。
她發了個視頻過來, 說：「總裁，太太和何先生的不實傳聞已經澄清了。」
“不實傳聞”很讓穆晗舒心。
他點開視頻，不出所料, 發生的地點和那張照片相同，看光線，時間應該也相同。
視頻有點長，穆晗沒快進，一直盯著。
視頻沒有聲音，隻有一群人站在路燈下，周圍是黑幢幢的房屋和樹影，還有幾輛車。
葉詩綾和何飛昀是焦點，鏡頭一開始，就是何飛昀拽著葉詩綾的手。
穆晗眯起眼睛。
很快，兩人被“拉開”了，然後一群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葉詩綾和何飛昀單獨走到一邊，說了很久的話。
聽不見聲音，看不清表情，穆晗忍不住猜：他們聊了什麽？聊得怎麽樣？高興還是怨懟？
視頻接近尾聲，葉詩綾突然走向何飛昀。
穆晗心裏“艸”了一聲。他相信他們沒什麽，但就是見不得她離前男友那麽近。
葉詩綾甩了何飛昀一耳光。
穆晗：“……”
他又“艸”了一聲，視頻已經放完了。他關掉視頻，靜坐了一會，拿起手機。
猶豫半晌，他再三確認，她沒聯係過自己，有點氣憤地將手機扔開。
混賬女人，她一定是忘記了！他確定她忘記了！
穆晗氣得胃疼。
*
很多人看到葉紫插足別人感情，簡直像蒼蠅見了血，立即跑到葉詩綾微博下汙言穢語。但這次的反轉來得比以往快了一些，他們的臉躲避不及，實在有些疼。
葉詩綾這邊隻放出了視頻，還沒說她和何飛昀的關係，何飛昀那邊已經出來解釋了。
和葉詩綾猜的差不多，對方說是何飛昀想幫忙緩解她和崔彩的關係，但因為喝醉了酒言辭不當，才激怒了她。
至於有多少人會信？不重要。
反正葉詩綾不想讓大家知道自己和崔彩、何飛昀那段三角關係，不想成為網友茶餘話後的話題。
崔彩和何飛昀更不想，因為他們肯定是被罵的那方。
來雪霏看完這場反轉劇情，怒罵了崔彩和何飛昀一陣，見葉詩綾坐在一邊發呆，頓了頓問：“你要不要給穆晗報個平安，免得他擔心？”
葉詩綾擰眉，有點排斥。剛吵完架就巴巴地湊上去，總覺得沒麵子。
來雪霏輕咳一聲：“是有點丟人哈？但總要讓他知道你在這裏吧，好讓他來接人啊！”
“我幹嘛要他接？”葉詩綾的眉毛擰得更緊了。
“那你都被扔路邊了，自己迴去多沒麵子？他來接了，你就上車，這台階不就下了嗎？”
葉詩綾想了想，是這個理，但有點擔憂：“他要是不來怎麽辦？”
來雪霏陷入了沉思。就穆晗以往對葉詩綾的態度，她沒想過不可能！但萬一人家今天真的不來呢？
葉詩綾突然認真地打量她，問：“我在這裏，是不是會打擾你啊？”
“你又不是頭一迴在我這裏了……”來雪霏驀地一頓，叫道，“你什麽意思？”
葉詩綾笑：“現在不是有人想睡你嗎？”
“嘖~我還沒考慮清楚呢。你盡管在這裏，你要是能打擾到我什麽，我跟你姓！嘿，居然敢懷疑我的清白？”
葉詩綾：“……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好嗎？”
“那是什麽？”
“……狗策劃想睡你。”
“……”
“你真是單身太久了。”
“閉嘴！”來雪霏拿抱枕砸她，臉色俏紅，“知道你不是單身！顯擺什麽？”
“……”並沒有顯擺，她現在好痛苦，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穆晗迴家，遠遠地看見別墅一片漆黑。
葉詩綾還沒迴來？
他把車停在院子裏，快步進屋。
屋裏有濃鬱的花香，打開燈，一片夢幻的粉白。他怔了怔，上樓，臥室裏整齊靜謐，琴房裏沒有人。
穆晗呆愣了一會，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她怎麽能不迴家？！
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去衣帽間，打開放行李箱那個櫃子，她的箱子不在；打開她的衣櫃，像前幾天一樣空了些位置。
她是真的沒迴來，箱子和衣服都沒迴來。
穆晗轉身坐在衣櫃的隔板上，拿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響了幾聲，電話接通，葉詩綾怯怯的聲音傳來：“喂……”
穆晗抿緊唇，咬了咬牙問：“你還沒迴家？”
“我在小雪這裏。”
穆晗一窒，張開嘴想說什麽，又覺得一張嘴自己就輸了。
他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往旁邊一扔，掛在旁邊的長裙晃動了兩下，手機落在櫃子深處，發出沉悶的聲響。
穆晗低下頭，用手蒙住臉，好半晌，手往後重重一捋。
“不迴來算了……”他恨道，“我看你明天有什麽臉見我！”
他扭頭撿手機，發現櫃子的角落放著一個紙袋，上麵的logo很熟悉，但葉詩綾不怎麽用這個牌子的東西，他倒是會用香水和配件。
他心裏一跳，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伸手拿過來，袋子有些沉，不是空的。
他從裏麵掏出一個盒子，還有兩張紙條。
是收銀條和pos迴執單，上麵的字跡有些淡了，顯得手寫的簽名異常清晰。
那是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的字跡。
穆晗的腦子有一瞬間空白，過了好久去看上麵的日期，是去年的五月，再過幾天就一周年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手微微顫抖。
那是一條寶藍色的條紋領帶。
他拿起領帶，質地柔滑，想起她給他打領帶的樣子。
她應該不會忘記這裏放著一條領帶吧？但為什麽一直放在這裏？難道不是給他準備的？
他不信！
穆晗沉浸良久，拿手機打開微信，開始翻和她的聊天記錄。
結婚一年，每天發那麽幾句，他以為很少，攢在一起卻很多，像永遠翻不到頭。
過了好半天，他終於翻到了買領帶的那天。
她說她要和來雪霏一起逛街，所以是那時候買的？然後呢？
他慢慢迴想起，那天她去看了於清雪，因為於清雪被家暴了。或者就是因為那樣，她放棄了原本想做的某件事。
穆晗閉了閉眼，不知道該怪誰。
*
葉詩綾愣愣地放下手機，來雪霏問：“你老公要來接你了？”
葉詩綾尷尬：“我聽著不像，他可能以為我和別人私奔了。”
來雪霏驚恐：“你這話說得，我感覺自己有危險。”
葉詩綾被她逗笑，接著垂下臉，抱歉地說：“今晚麻煩你了。”穆晗直接掛了電話，肯定不會來了。
“我們倆說那些幹什麽？”來雪霏舔舔唇，“你渴嗎？”
“還好。”
她們晚飯吃的小龍蝦，兩斤麻辣，兩斤蒜蓉，麻辣基本都被來雪霏吃了，來雪霏肯定口幹得不行。
“去買車厘子！”來雪霏說。
葉詩綾想著車厘子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走！”
來雪霏這個小區外有大超市，到了晚上仍然貨物充足，特別是車厘子這種高價水果，還有很多新鮮的。
當然也有一些不怎麽新鮮了的，正在折價賣。
可能是女人的天性作祟，兩人先去看了打折的，發現實在不夠漂亮，才轉而拿了新鮮的。
來雪霏又買了一些別的東西，兩人一起提著購物袋往迴走。
小區外有一條步行街，這裏購物方便、餐飲店多，平時人流量很大，晚上更有很多散步的人，挺熱鬧。
兩人快要走到小區正門，突然被人擋住去路。
對方挺高，是個男人，穿著西裝，她們平視過去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
她們也不感興趣，都覺得是搞推銷或者賣保險的，這種男人就算好看，氣質又怎麽比得上穆晗、狗策劃等人？
於是她們頭都懶得抬，直接繞道。結果那人往旁邊挪了一步，再次擋住她們。
葉詩綾一怔，心跳驟然加快——她聞到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來雪霏火了，抬頭：“我說你這人……咳咳，帥哥你誰？”
葉詩綾看過去，對上穆晗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比白天的時候還要精致幾分。這半夜三更的，打扮得這麽隆重，是剛應酬完？
“她老公。”穆晗迴答來雪霏。
葉詩綾的臉頓時一片緋紅，還好夜裏燈光暗，看不清楚。
來雪霏眨眨眼，慫慫地說：“哦。”
穆晗低頭，看著她手上的袋子，她趕緊把葉詩綾提著的那半拿過來。
穆晗伸手虛扶著葉詩綾後背，對來雪霏說：“那我們走了。”
葉詩綾皺眉，她還沒說要跟他走呢！但對上他的臉，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來雪霏說得對，人家給你台階，你就趕緊下吧。
“慢走啊。”來雪霏揮揮手，想起袋子裏的車厘子，問葉詩綾，“車厘子你拿點走？”
葉詩綾急忙擺手，跟著穆晗走了。
穆晗的車就停在前方，他剛剛就是在車裏看到了人，才直接過來的，不然就給她打電話了。
上了車，穆晗沒急著開車。葉詩綾等了一會兒，疑惑地看著他。
穆晗靠近她，她緊張地後退，突然後悔晚上吃了蒜蓉小龍蝦。雖然漱過口、嚼過口香糖了，但不知道……
“看我。”穆晗說。
葉詩綾一怔，急忙看著他。
穆晗盯著她，片刻後放棄了對她的期待，問：“領帶給我買的？”
葉詩綾不解地望著他，過了會兒倒吸一口氣，看著他脖子上的領帶，慌亂地扭開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穆晗不滿。
“啊？”葉詩綾看迴去。
“難道不是給我買的？”
“不是！”她急忙說，發現這話有歧義，補充道，“是給你買的。”
穆晗微微勾唇：“我猜你也不敢拿我的錢給別人買，就自己戴上了。”
葉詩綾紅了臉，尷尬不已。
穆晗卻有點較真：“既然買了，為什麽不給我？”
“我……”葉詩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幹脆說，“我忘了。”
穆晗一窒，接著輕笑：“你記性的確不怎麽好。”
葉詩綾覺得，他的語氣帶了嘲弄。
“就買了這一樣嗎？”他問。
“嗯。”
“不夠！”他突然伸手抓住她脖子，認真地看著她，“葉詩綾，不夠。我還要，你以後給我買。”
他的眼神讓葉詩綾不由自主地閃躲：“那是拿你的錢買的……”
“我知道。”
“那你自己買？”
“不行！”
她頓了頓：“我可能沒那麽錢。”
“用我的。誰要你花自己的錢？”他就是想讓她花他的錢、給他買東西，像很多平常夫妻那樣。
葉詩綾懂了他的意思，有點無奈：“穆晗——”他們和別的夫妻不一樣啊。
“不願意嗎？”穆晗的眸子瞬間暗淡。
葉詩綾看著他，張了張嘴：“……沒有。”
穆晗傾身過去，將她吻住。
不遠處，來雪霏躲在步行街的雕塑後麵，納悶地道：“這兩人幹嘛呢？車子沒油了？”
她本來是好奇穆晗到這裏多久了，總覺得他一早就來了，在這裏當望妻石。
她帶著好奇心，下意識駐足觀望，也沒指望觀出什麽名堂來，反正車子一開走，她也就迴家了。
結果這車不開了，搞得她也走不動。
她想了想，給葉詩綾發微信：「既然還沒走，要不要我給你把行李拿下來？」
葉詩綾：「改天。」
來雪霏敢肯定，這兩個字是穆晗迴的。
*
葉詩綾跟著穆晗走進家門，發現家裏多了很多粉粉白白的玫瑰，幾乎是從玄關開始，全麵地裝飾了起來，十分夢幻。
她呆愣住：“這是……”
穆晗迴頭，平靜地看著她：“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一股強烈的直覺讓葉詩綾頭皮發麻，但她的思緒卻沒這麽敏銳。她疑惑地想：最近的節日是母親節吧？但不是今天啊。
穆晗臉上有些悲傷：“一周年，你忘了。”
葉詩綾瞬間瞪大眼，感覺被人扼住了喉嚨，心中一陣絞痛。
她終於明白他今天為什麽生氣了，不是因為何飛昀，是因為她忘了他們之間最重要的日子。
“對不起……”她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對不起……”
穆晗難過地問：“在你眼裏，我們的婚姻到底有沒有意義？”
“對不起……”葉詩綾抓住他衣袖，“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忘了。”
穆晗轉身往樓上走。
葉詩綾急忙跟上去。
走進臥室，這裏也用花藝裝點過了，比他們結婚時還漂亮。
葉詩綾心中的愧疚更甚，難受地望著穆晗。
穆晗扯了扯領帶，走進衣帽間。
葉詩綾走過去：“穆晗……”
“挺晚了，早點休息吧。”
“對不起……”葉詩綾繼續哭。
穆晗起身，離開了房間。
葉詩綾知道，他不想聽她說這話，可她心裏滿滿的都是對不起。
她慌忙地擦掉眼淚，迴到臥室。
穆晗不在，她茫然了一會，走到梳妝台前，拿出婚戒戴上。
結婚一周年，被她毀了。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他為今天做的準備，絕不止家裏的裝扮這麽簡單，應該有……有一件禮物，那才是不可或缺的。
她很怕印證這個猜測，如果被證實，那代表她對不起他的又多了一點。
但她還是在房間裏翻找起來。
抽屜裏沒有，那些漂亮的花束裏沒有，枕頭下沒有……
她冷靜下來，轉身往外走，直直走到了琴房門前。
琴房的門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她推開門，打開裏麵的燈，一眼看見琴桌上擺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上麵綁著緞帶。
葉詩綾抿緊唇，不讓眼淚落下來。
她走過去，顫抖著手解開綁成蝴蝶結的緞帶。
盒子上麵散落了一些花瓣，她伸手撫開花瓣，打開盒蓋，看見一張古琴。
一張完全陌生的古琴。
他看手機, 看手表, 看電腦……每個地方的時間都一樣，顯然是真到這個點了，不是他的錯覺。
她會不會還在機場？他有點擔憂, 不該這樣對她，怎麽吵都該先把人送迴家。
有那麽一瞬，他想離開這裏、趕過去，但又馬上打消了主意。她那麽大個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迴家？
他打開手機的通話記錄, 看著葉詩綾的名字, 幾經猶豫, 還是沒按下去。
憑什麽要他主動？她就不知道聯係他？
他咬了咬牙, 到底是不放心, 撥了保姆的電話，故作平靜地問：“太太迴家了嗎？”
保姆愣了一下：“先生，我今天放假。”是他給她放的！
穆晗：“……”
他掛了電話，煩躁地抹了把臉。本來想裝作無事發生，但現在保姆肯定知道他們吵架了。
煩！穆晗將手機扔在一邊。
電腦上有消息閃爍，是公司內部的聊天軟件。
穆晗打開，是崔西。
她發了個視頻過來, 說：「總裁，太太和何先生的不實傳聞已經澄清了。」
“不實傳聞”很讓穆晗舒心。
他點開視頻，不出所料, 發生的地點和那張照片相同，看光線，時間應該也相同。
視頻有點長，穆晗沒快進，一直盯著。
視頻沒有聲音，隻有一群人站在路燈下，周圍是黑幢幢的房屋和樹影，還有幾輛車。
葉詩綾和何飛昀是焦點，鏡頭一開始，就是何飛昀拽著葉詩綾的手。
穆晗眯起眼睛。
很快，兩人被“拉開”了，然後一群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葉詩綾和何飛昀單獨走到一邊，說了很久的話。
聽不見聲音，看不清表情，穆晗忍不住猜：他們聊了什麽？聊得怎麽樣？高興還是怨懟？
視頻接近尾聲，葉詩綾突然走向何飛昀。
穆晗心裏“艸”了一聲。他相信他們沒什麽，但就是見不得她離前男友那麽近。
葉詩綾甩了何飛昀一耳光。
穆晗：“……”
他又“艸”了一聲，視頻已經放完了。他關掉視頻，靜坐了一會，拿起手機。
猶豫半晌，他再三確認，她沒聯係過自己，有點氣憤地將手機扔開。
混賬女人，她一定是忘記了！他確定她忘記了！
穆晗氣得胃疼。
*
很多人看到葉紫插足別人感情，簡直像蒼蠅見了血，立即跑到葉詩綾微博下汙言穢語。但這次的反轉來得比以往快了一些，他們的臉躲避不及，實在有些疼。
葉詩綾這邊隻放出了視頻，還沒說她和何飛昀的關係，何飛昀那邊已經出來解釋了。
和葉詩綾猜的差不多，對方說是何飛昀想幫忙緩解她和崔彩的關係，但因為喝醉了酒言辭不當，才激怒了她。
至於有多少人會信？不重要。
反正葉詩綾不想讓大家知道自己和崔彩、何飛昀那段三角關係，不想成為網友茶餘話後的話題。
崔彩和何飛昀更不想，因為他們肯定是被罵的那方。
來雪霏看完這場反轉劇情，怒罵了崔彩和何飛昀一陣，見葉詩綾坐在一邊發呆，頓了頓問：“你要不要給穆晗報個平安，免得他擔心？”
葉詩綾擰眉，有點排斥。剛吵完架就巴巴地湊上去，總覺得沒麵子。
來雪霏輕咳一聲：“是有點丟人哈？但總要讓他知道你在這裏吧，好讓他來接人啊！”
“我幹嘛要他接？”葉詩綾的眉毛擰得更緊了。
“那你都被扔路邊了，自己迴去多沒麵子？他來接了，你就上車，這台階不就下了嗎？”
葉詩綾想了想，是這個理，但有點擔憂：“他要是不來怎麽辦？”
來雪霏陷入了沉思。就穆晗以往對葉詩綾的態度，她沒想過不可能！但萬一人家今天真的不來呢？
葉詩綾突然認真地打量她，問：“我在這裏，是不是會打擾你啊？”
“你又不是頭一迴在我這裏了……”來雪霏驀地一頓，叫道，“你什麽意思？”
葉詩綾笑：“現在不是有人想睡你嗎？”
“嘖~我還沒考慮清楚呢。你盡管在這裏，你要是能打擾到我什麽，我跟你姓！嘿，居然敢懷疑我的清白？”
葉詩綾：“……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好嗎？”
“那是什麽？”
“……狗策劃想睡你。”
“……”
“你真是單身太久了。”
“閉嘴！”來雪霏拿抱枕砸她，臉色俏紅，“知道你不是單身！顯擺什麽？”
“……”並沒有顯擺，她現在好痛苦，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穆晗迴家，遠遠地看見別墅一片漆黑。
葉詩綾還沒迴來？
他把車停在院子裏，快步進屋。
屋裏有濃鬱的花香，打開燈，一片夢幻的粉白。他怔了怔，上樓，臥室裏整齊靜謐，琴房裏沒有人。
穆晗呆愣了一會，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她怎麽能不迴家？！
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去衣帽間，打開放行李箱那個櫃子，她的箱子不在；打開她的衣櫃，像前幾天一樣空了些位置。
她是真的沒迴來，箱子和衣服都沒迴來。
穆晗轉身坐在衣櫃的隔板上，拿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響了幾聲，電話接通，葉詩綾怯怯的聲音傳來：“喂……”
穆晗抿緊唇，咬了咬牙問：“你還沒迴家？”
“我在小雪這裏。”
穆晗一窒，張開嘴想說什麽，又覺得一張嘴自己就輸了。
他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往旁邊一扔，掛在旁邊的長裙晃動了兩下，手機落在櫃子深處，發出沉悶的聲響。
穆晗低下頭，用手蒙住臉，好半晌，手往後重重一捋。
“不迴來算了……”他恨道，“我看你明天有什麽臉見我！”
他扭頭撿手機，發現櫃子的角落放著一個紙袋，上麵的logo很熟悉，但葉詩綾不怎麽用這個牌子的東西，他倒是會用香水和配件。
他心裏一跳，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伸手拿過來，袋子有些沉，不是空的。
他從裏麵掏出一個盒子，還有兩張紙條。
是收銀條和pos迴執單，上麵的字跡有些淡了，顯得手寫的簽名異常清晰。
那是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的字跡。
穆晗的腦子有一瞬間空白，過了好久去看上麵的日期，是去年的五月，再過幾天就一周年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手微微顫抖。
那是一條寶藍色的條紋領帶。
他拿起領帶，質地柔滑，想起她給他打領帶的樣子。
她應該不會忘記這裏放著一條領帶吧？但為什麽一直放在這裏？難道不是給他準備的？
他不信！
穆晗沉浸良久，拿手機打開微信，開始翻和她的聊天記錄。
結婚一年，每天發那麽幾句，他以為很少，攢在一起卻很多，像永遠翻不到頭。
過了好半天，他終於翻到了買領帶的那天。
她說她要和來雪霏一起逛街，所以是那時候買的？然後呢？
他慢慢迴想起，那天她去看了於清雪，因為於清雪被家暴了。或者就是因為那樣，她放棄了原本想做的某件事。
穆晗閉了閉眼，不知道該怪誰。
*
葉詩綾愣愣地放下手機，來雪霏問：“你老公要來接你了？”
葉詩綾尷尬：“我聽著不像，他可能以為我和別人私奔了。”
來雪霏驚恐：“你這話說得，我感覺自己有危險。”
葉詩綾被她逗笑，接著垂下臉，抱歉地說：“今晚麻煩你了。”穆晗直接掛了電話，肯定不會來了。
“我們倆說那些幹什麽？”來雪霏舔舔唇，“你渴嗎？”
“還好。”
她們晚飯吃的小龍蝦，兩斤麻辣，兩斤蒜蓉，麻辣基本都被來雪霏吃了，來雪霏肯定口幹得不行。
“去買車厘子！”來雪霏說。
葉詩綾想著車厘子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走！”
來雪霏這個小區外有大超市，到了晚上仍然貨物充足，特別是車厘子這種高價水果，還有很多新鮮的。
當然也有一些不怎麽新鮮了的，正在折價賣。
可能是女人的天性作祟，兩人先去看了打折的，發現實在不夠漂亮，才轉而拿了新鮮的。
來雪霏又買了一些別的東西，兩人一起提著購物袋往迴走。
小區外有一條步行街，這裏購物方便、餐飲店多，平時人流量很大，晚上更有很多散步的人，挺熱鬧。
兩人快要走到小區正門，突然被人擋住去路。
對方挺高，是個男人，穿著西裝，她們平視過去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
她們也不感興趣，都覺得是搞推銷或者賣保險的，這種男人就算好看，氣質又怎麽比得上穆晗、狗策劃等人？
於是她們頭都懶得抬，直接繞道。結果那人往旁邊挪了一步，再次擋住她們。
葉詩綾一怔，心跳驟然加快——她聞到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來雪霏火了，抬頭：“我說你這人……咳咳，帥哥你誰？”
葉詩綾看過去，對上穆晗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比白天的時候還要精致幾分。這半夜三更的，打扮得這麽隆重，是剛應酬完？
“她老公。”穆晗迴答來雪霏。
葉詩綾的臉頓時一片緋紅，還好夜裏燈光暗，看不清楚。
來雪霏眨眨眼，慫慫地說：“哦。”
穆晗低頭，看著她手上的袋子，她趕緊把葉詩綾提著的那半拿過來。
穆晗伸手虛扶著葉詩綾後背，對來雪霏說：“那我們走了。”
葉詩綾皺眉，她還沒說要跟他走呢！但對上他的臉，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來雪霏說得對，人家給你台階，你就趕緊下吧。
“慢走啊。”來雪霏揮揮手，想起袋子裏的車厘子，問葉詩綾，“車厘子你拿點走？”
葉詩綾急忙擺手，跟著穆晗走了。
穆晗的車就停在前方，他剛剛就是在車裏看到了人，才直接過來的，不然就給她打電話了。
上了車，穆晗沒急著開車。葉詩綾等了一會兒，疑惑地看著他。
穆晗靠近她，她緊張地後退，突然後悔晚上吃了蒜蓉小龍蝦。雖然漱過口、嚼過口香糖了，但不知道……
“看我。”穆晗說。
葉詩綾一怔，急忙看著他。
穆晗盯著她，片刻後放棄了對她的期待，問：“領帶給我買的？”
葉詩綾不解地望著他，過了會兒倒吸一口氣，看著他脖子上的領帶，慌亂地扭開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穆晗不滿。
“啊？”葉詩綾看迴去。
“難道不是給我買的？”
“不是！”她急忙說，發現這話有歧義，補充道，“是給你買的。”
穆晗微微勾唇：“我猜你也不敢拿我的錢給別人買，就自己戴上了。”
葉詩綾紅了臉，尷尬不已。
穆晗卻有點較真：“既然買了，為什麽不給我？”
“我……”葉詩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幹脆說，“我忘了。”
穆晗一窒，接著輕笑：“你記性的確不怎麽好。”
葉詩綾覺得，他的語氣帶了嘲弄。
“就買了這一樣嗎？”他問。
“嗯。”
“不夠！”他突然伸手抓住她脖子，認真地看著她，“葉詩綾，不夠。我還要，你以後給我買。”
他的眼神讓葉詩綾不由自主地閃躲：“那是拿你的錢買的……”
“我知道。”
“那你自己買？”
“不行！”
她頓了頓：“我可能沒那麽錢。”
“用我的。誰要你花自己的錢？”他就是想讓她花他的錢、給他買東西，像很多平常夫妻那樣。
葉詩綾懂了他的意思，有點無奈：“穆晗——”他們和別的夫妻不一樣啊。
“不願意嗎？”穆晗的眸子瞬間暗淡。
葉詩綾看著他，張了張嘴：“……沒有。”
穆晗傾身過去，將她吻住。
不遠處，來雪霏躲在步行街的雕塑後麵，納悶地道：“這兩人幹嘛呢？車子沒油了？”
她本來是好奇穆晗到這裏多久了，總覺得他一早就來了，在這裏當望妻石。
她帶著好奇心，下意識駐足觀望，也沒指望觀出什麽名堂來，反正車子一開走，她也就迴家了。
結果這車不開了，搞得她也走不動。
她想了想，給葉詩綾發微信：「既然還沒走，要不要我給你把行李拿下來？」
葉詩綾：「改天。」
來雪霏敢肯定，這兩個字是穆晗迴的。
*
葉詩綾跟著穆晗走進家門，發現家裏多了很多粉粉白白的玫瑰，幾乎是從玄關開始，全麵地裝飾了起來，十分夢幻。
她呆愣住：“這是……”
穆晗迴頭，平靜地看著她：“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一股強烈的直覺讓葉詩綾頭皮發麻，但她的思緒卻沒這麽敏銳。她疑惑地想：最近的節日是母親節吧？但不是今天啊。
穆晗臉上有些悲傷：“一周年，你忘了。”
葉詩綾瞬間瞪大眼，感覺被人扼住了喉嚨，心中一陣絞痛。
她終於明白他今天為什麽生氣了，不是因為何飛昀，是因為她忘了他們之間最重要的日子。
“對不起……”她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對不起……”
穆晗難過地問：“在你眼裏，我們的婚姻到底有沒有意義？”
“對不起……”葉詩綾抓住他衣袖，“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忘了。”
穆晗轉身往樓上走。
葉詩綾急忙跟上去。
走進臥室，這裏也用花藝裝點過了，比他們結婚時還漂亮。
葉詩綾心中的愧疚更甚，難受地望著穆晗。
穆晗扯了扯領帶，走進衣帽間。
葉詩綾走過去：“穆晗……”
“挺晚了，早點休息吧。”
“對不起……”葉詩綾繼續哭。
穆晗起身，離開了房間。
葉詩綾知道，他不想聽她說這話，可她心裏滿滿的都是對不起。
她慌忙地擦掉眼淚，迴到臥室。
穆晗不在，她茫然了一會，走到梳妝台前，拿出婚戒戴上。
結婚一周年，被她毀了。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他為今天做的準備，絕不止家裏的裝扮這麽簡單，應該有……有一件禮物，那才是不可或缺的。
她很怕印證這個猜測，如果被證實，那代表她對不起他的又多了一點。
但她還是在房間裏翻找起來。
抽屜裏沒有，那些漂亮的花束裏沒有，枕頭下沒有……
她冷靜下來，轉身往外走，直直走到了琴房門前。
琴房的門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她推開門，打開裏麵的燈，一眼看見琴桌上擺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上麵綁著緞帶。
葉詩綾抿緊唇，不讓眼淚落下來。
她走過去，顫抖著手解開綁成蝴蝶結的緞帶。
盒子上麵散落了一些花瓣，她伸手撫開花瓣，打開盒蓋，看見一張古琴。
一張完全陌生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