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決明——”老婦人手中托盤“哐當——”一聲的落在了地上。


    決明虛弱的趴在門框上,身上還背著被草紮住蓋子的背簍,有氣無力的顫動著嘴唇。


    “娘,快扶我一下,腿軟的厲害。”決明的眼罩也不知落到了哪裏,露出了一直被眼罩遮著的眼睛,那顆眼球蒙著一層白色,白的幾乎找不到瞳孔,嘴唇泛著隱隱的青黑色,猛的看過去,著實嚇人的緊。


    老婦急忙扶起渾身癱軟的決明,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也不敢多耽擱,趕緊將決明扶到房中。


    “可是亂嚐草藥了?”老婦滿臉的擔心,看到決明身上還背著藥簍,接過背簍,便要打開蓋子。


    “不要!”決明看到娘親伸過去的手,慌忙提起氣力一聲驚叫,製止道:“不要打開,有毒——蝮蛇,活的。”


    老婦人被嚇了一跳,手立馬縮了迴去,臉色一片煞白,瞧見決明青紫無血色的手,伸手拉了過來,握著他的手腕,隻覺得一陣冰涼。


    手背上,那兩個流著黑色汙血的小牙印,更是嚇得老婦雙目一瞪,既驚慌又詫異的看著決明。


    決明看了看不知何時蹭掉了草藥的手背,抬頭對著驚恐萬分的老婦,嘿嘿一笑,道:“應該不礙事,我把手腕給紮住了,毒液不會擴散,去找爹爹看看就沒事了。”


    老婦人這才緩過神,嘴唇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些什麽,雙手虛空一甩,“唉——”的一聲歎息,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隻是抓一條蛇罷了,決明抬起手,盯著那兩個小牙印,瞟了一眼背簍,嘴角揚了揚,他覺得自己肯定死不了,與其擔驚受怕的,倒不如躺下先睡一覺,決明是這麽想的,也真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太累了,決明竟然感覺中毒以後的身體,越發的舒服,就好似中的不是蛇毒,而是五石散一樣,飄飄而欲仙,但腦袋卻是那麽清明,不似醫書中,食毒之人那樣渾渾噩噩。


    決明躺在床上睡得舒坦,可是家裏卻急壞了,年長的老郎中,背著藥箱,在村中小道上,幾欲飛起來,老婦人在後麵也疾步而走。


    老郎中迴到家中,直奔決明的屋子,看著睡得安詳的決明,拉過胳膊,手指按在了脈搏上,細細診斷了起來。


    屋子裏也安靜了,老婦盯著床上的決明,臉上擠出深深溝壑,老郎中把了右手的脈搏,換左手,左手換右手,來來迴迴換了好多次,那皺起來的眉頭始終沒有展開過。


    “我說老頭子,你看他到底怎麽樣了?”老婦在床邊手足無措,對老郎中催促著。


    老郎中搖了搖頭,拉出決明已經青紫且毫無溫度的手,仔細的看了看被咬的傷口,對著那個小牙印擠了擠,又掰開決明的那隻獨眼瞧了瞧,接著伸手解開了綁在決明胳膊上的帶子。


    老婦急了,趕緊攔了過去,卻是晚了一步,那帶子已經被老郎中解開扔在了地上,便慌道:“老頭子,你幹什麽?”


    “再不解開,他這隻手就廢了。”老郎中指了指缺血到泛著青紫色的右手,手又放迴了決明左手脈搏上,閉著眼睛,道:“你先幫他的手活活血。”


    老婦人有些不懂,帶子綁著手腕,防止毒液擴散全身,這是常識,而此時自家老頭子未采取任何醫治措施,便解了帶子,萬一毒液擴散了,該怎麽辦?


    “你不用擔心,我去給他煎些藥,喝了以後就沒事了。”老郎中睜開眼,愁緒終於散了去,看到老婦還在發呆,道:“待會兒,別忘了把他的眼罩帶上。”


    “哦哦……”老婦人似乎還是有些懷疑,可看著老郎中不慌不忙的模樣,提著的心,總算是有了個著落。


    迴來時,便聽老婦說,決明是被蛇咬傷了,老郎中出門之時,路過那個背簍,將蓋子輕輕撥開一個縫隙,一條土色大蛇,張開嘴便對著縫隙撞了過來,老郎中迅速合了蓋子,輕輕揚了揚嘴角,踏出了房門。


    自打決明說,自己要出門一趟之後,家裏就安靜的非同尋常,他好似銷聲匿跡了一般,隨之消失的,還有之前環繞在自己耳邊的吵鬧聲,剩下的隻有那些令人作嘔的中藥味。


    老婦倒是還會準時為自己送飯食,可每次卻都憔悴著臉色,江問玉不是滿腹好奇心之人,可想到終日不見身影的決明,看到再次走進來的老婦,也是忍不住疑問,終於開了口。


    “近來可是安好?”江問玉看著放下飯菜,麵目蒼白,轉頭欲要離開的老婦,開口道。


    老婦迴過頭,兩眼無神的望著近來休養的還不錯的江問玉,點點頭,道:“還好,江姑娘好好休息,不用擔心。”


    “決明呢?”江問玉看著魂不守舍的老婦,眉頭緊皺,問道:“他在睡覺。”


    “睡覺?”江問玉有些吃驚,轉頭看向窗外,那太陽此時正懸在天上,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憑他的性子,這個時辰,他哪裏還睡得著?


    “他是不是病了?”


    “沒病,就是睡得久了些。”老婦似乎不願多解釋什麽,說完便要離開。


    “可否讓我去瞧瞧?”江問玉撐著床板,抬起背,盯著老婦的背影,看他們家此時的狀況,又聽到她這麽說,定然是出了什麽事。


    老婦人似乎有點不耐煩,焦躁道:“你先好好養傷,別的不用管,你也離不開床不是?”


    江問玉撐起的身子瞬間落了迴去,愣愣的躺迴床上,直到房門“咚——”的合上。


    老婦離開了江問玉房間,直接走進了決明的屋子,看到站在窗前,凝視窗外的老郎中,問道:“他怎麽還在睡?”


    “嗯。”老郎中輕聲應了一句,眼睛依然看著窗外。


    老婦坐在床上,看著已經換了新眼罩,臉色紅潤,嘴角似乎還帶著笑容的決明,歎息道:“蛇毒早已經祛除幹淨了,到底為何還是醒不過來?”


    “他在睡覺,沒事的。”


    “他這都睡幾天了。”老婦聽著老郎中似乎毫不擔心的話,說著說著似乎來了脾氣,大聲嚷道:“你醫治不來,就把他送到鎮子上,我看你也是老糊塗了,哪有人睡這麽久,還能沒事的。”


    “不許送!”老郎中迴頭厲目注視著老婦,出口打斷了她的話,隨即麵目溫和道:“他現在體虛,來迴折騰,沒病也折騰病了,聽我的,他睡飽了,就自然而然的醒了。”


    “今天他要是再不醒來,明天我就請村長幫忙,將他送鎮上!”老婦聽到老郎中還是這樣說,也硬氣了起來,吵道。


    “你——”老郎中看著老婦的樣子,有些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甩袖便要離開,老婦也不管憤然離去的老伴兒,默默的趴在床邊。


    老郎中腳剛邁出門檻,隻聽見客房忽地一聲脆響,似是瓦器落地之聲,老婦也隨之站了起來,瞪了老郎中一眼,連忙往客房走去。


    原是擔心江姑娘摔了,踏進屋子,看到她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也就放了心,隻是給她送飯菜的陶碗,變成了碎塊。


    “伯母。”江問玉望了一眼地上的碎陶碗,滿臉歉意的喊了一聲,不等老婦迴話,便直接說道:“我想我能叫醒他。”


    “你?”老婦人聽此,也將碎碗拋在了腦後,狐疑的看著江問玉,道:“你能叫起來?”


    “嗯,一定可以。”江問玉認真的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道:“若是叫不醒,隨伯母處置……”


    老婦人依舊是半信半疑,可此時也並無他法,見江問玉信誓旦旦的模樣,隻得讓她試試。


    江問玉雙腿殘疾,移動確實不太方便,可老婦現在看到了一絲希望,哪裏又能放棄,想罷拉來了一塊廢木板,叫上了臉色黑得難看且一臉抗拒的老郎中,將江問玉抬到了決明房間,放置在床前的椅子上。


    如她剛剛聽二老吵架的內容一樣,決明無論怎麽看都不像生病之人,那麵貌真如睡著一般,連唿吸都無比的平穩,這種情況……分明像是無意進入了某種打坐放空的狀態,卻無法自主醒來導致的。


    “之前被毒蛇咬了一口,治好之後,便一直沉睡。”老婦上前問道:“姑娘可知這是何故?”


    “被毒蛇咬了?”


    聽此,江問玉一驚,看到決明被咬傷的手,伸手輕觸那兩個小小的牙印,哪知剛碰到他的手背,便一把被他握了起來,順勢一扯,差點將自己扯倒在床上。


    老婦看著決明的動作,臉色尷尬萬分,趕忙扶著江問玉,問道:“姑娘真的能叫醒?”


    “能!”江問玉正了正衣裳,看著依舊拉著自己,臉上掛著笑容,還睡得正香的決明,臉色也冷了起來,對老婦說道:“給我一根繡花針便可。”


    老婦點了點頭,也沒多問什麽,轉身走了出去,不消一刻,拿著針線框走了過來。


    江問玉拉過決明握著自己的手,反手抓了過去,另一隻手拿起繡花針,對著決明的中指指縫,用力紮了進去。


    “啊——”


    一聲咆哮震耳欲聾,床上的人兒瞬間跳了起來,重重的落在地上,右手拚命的甩著,似是想拜托突如其來的疼痛。


    待疼痛減輕了些,決明才停下亂跑的腳步和亂甩的手,看到指縫裏的針,趕緊□□,扔在一旁,按著出血的指甲,轉頭便看到江問玉冷著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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