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進化規律是弱肉強食,軍隊、學校奉行的也是這一準則,隻有無知者才無畏。


    慕蘇顯然是深諳其中道理的,歐吉拉對此表示滿意。至於那個無知者,她不介意教她怎麽做人——


    她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說她,但做了對不住她的事當然不能這麽隨便算了。這是原則。


    “被子就算了。我不喜歡用別人的東西。”她對慕蘇說,指著宿舍中間的位置,“跪那裏吧。跪到我滿意為止。”她可不要有人跪她床前,像上墳。


    慕蘇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她很怕以後但凡歐吉拉有雞毛蒜皮的事都找她,為了杜絕這種可怕可能,所以一開口處罰就極嚴厲,下跪,已經是很折辱人的一種方式,但沒想到歐吉拉比她更狠,要跪到她滿意——


    不過也不關她事,所以慕蘇也沒什麽異議。


    “貝莎,聽到沒?跪下來,跟歐吉拉道歉,至到她滿意為止。”從歐吉拉強橫地表現出我拳頭硬我不需要跟你(們)講理的時候,慕蘇就知道她必須服從,或者說屈服,貝莎也一樣——


    這就是弱肉強食。所有人都必須學會、習慣。


    有同學小聲開口為貝莎求情:“慕蘇,道歉就好了,跪下來,跪......沒必要吧?”大概也找不出借口為貝莎的行為解釋,求情的同學便掠過不提,囁嚅,“大家都是同學。”


    慕蘇想翻白眼,倒水的時候怎麽不大家是同學了?就聽到一把冷淡的聲音十分幹脆地:“可以啊!”


    她詫異。歐吉拉要這麽好說話,也不用找她茬了。


    “隻要你把自己的被子澆濕,我就饒了她。”


    果然。慕蘇真的翻了一個大白眼。


    那求情的同學漲紅了臉, “又......又不是我幹的......我為什麽......” 訓練基地的晚上還是很冷的,要是沒了被子,她說不定會受涼,她可不想為了別人生病。


    歐吉拉嘴角一勾,輕嗤,“一點代價也不想付出,上下嘴皮一碰,就想充當英雄,你的正義感和同情心可真廉價!”


    那同學漲紅了臉,歐吉拉站了起來,走過去,她以為歐吉拉要找她算賬,不由自主嚇得後退兩步,然而歐吉拉眼角尾也沒給她一個直直走過,於是她神色越發難堪,歐吉拉站在貝莎床前彎腰往裏看,貝莎躲在架子床的陰影下看歐吉拉的臉和那雙眼,簡直就像看恐怖片——


    “出來。”


    貝莎麵無人色地拚命解釋,“我......不是......我不是......是,是碧姬,是你們班的碧姬,是她讓我這麽做的。是她指使我做的......” 大概是想否認,但又發覺否認不了,於是供出碧姬,碧姬本來還在隔岸觀火,同時暗忖會不會燒火上身,果不其然,故而反應十分迅速,“你放屁,我什麽時候慫恿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扯我幹什麽,怎麽,要別人陪著你跪,敢做不敢認?如果我真能叫動你,我叫你去死,你怎麽不去?!”


    “如果沒有你慫恿我,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你說歐吉拉故意指錯路線給你,害你不及格。說怎麽沒人教訓她,有人教訓教訓她就好了。我才......”貝莎為了有人分擔罪責,是咬定碧姬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你不要信口開河隨便汙蔑。是你自己說歐吉拉高傲,要教訓教訓她。”


    “你有。薩沙、克萊爾、艾米......大家都聽到了。你還到處散播歐吉拉壞話,說她......”


    歐吉拉對這種狗咬狗、一地雞毛的事毫無興趣,她隻要澆濕她被子事件的結果,“我耐性有限。出來。”她輕聲說,神色平和冷靜,一點也看不出“耐性有限”的樣子,但貝莎不敢不從,她從歐吉拉平靜無波的神色感知到了危險,她有預感如果自己不聽從,會發生比“出來”麵對她更恐怖的事——


    她慢慢挪動——仿佛那樣可以遲緩一下要麵對的災難——的時候,想起了自己倒水在歐吉拉被子後那得意洋洋的蠢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可笑,還以為歐吉拉拿不了她們如何,她們會互相包庇,歐吉拉隻能自認吃虧。


    那時候倒的水,大概提前進了她腦子。貝莎悲哀又迷惘地想,無法迴想出她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是因為別人不斷的起哄還是因為想獲得別人“你厲害”的誇讚?她縮著身子,盡量地減少自己身高帶來的存在感,不無殘念地希冀歐吉拉忽發好心,明明比歐吉拉還高小半個頭,硬是讓歐吉拉有了俯視的優勢——


    她低著頭,無法讓歐吉拉看清楚她的神色,於是,她伸出了白皙漂亮的手......


    所有人瞬間喉間一緊,腦海無意識的就浮現港口那一幕,她單薄脆弱的手是如何握著埃文的咽喉,如果把他提了起來,埃文如何無力反抗......那些原本隻是籠統的印象,一下子仿佛當時用了放大鏡高清鏡看般清晰深刻......有些同學甚至不由自主地吞口水,覺得唿吸困難——


    港口那一幕,給太多人太深刻的恐怖印象了!


    所以,反射性的......


    貝莎更是“啊”的一聲尖叫後退貼到牆上。


    歐吉拉也不強製要去看別人的表情了。她撇了撇嘴角,眾人猜她是十分嫌棄的——


    “這麽怕我?”她奇異,“那你當時是如何有勇氣把水倒我被子上的?”


    貝莎自然無法迴答這個問題,歐吉拉也不大感興趣知道了,她給出自己的選擇:“貝莎,跪到我滿意,或者把你倒水的那隻手賠給我......”


    “你選。”


    “我......我......我......”貝莎拚命地舔著唇,然後一咬牙,伸出了自己的左右,歐吉拉嘴角一勾,神色很平靜地抓起往架子床的鐵樓梯用力一磕——


    瞬間,宿舍裏外,全是貝莎慘絕人寰的哀嚎。


    有隔壁宿舍的人探頭過來,“怎麽迴事,殺豬呢?”


    慕蘇身旁的女孩看了一眼慕蘇,“沒事。貝莎自己不小心撞傷了手——


    這就是貝莎手腕斷掉的定性:自己不小心撞傷了。


    慕蘇覺得歐吉拉的做法毫無問題,就是心裏有些別扭,並且這別扭的原因也很別扭——


    “你不能先把被子弄幹再睡嗎?”她看著若無其事躺下蓋上被子就要合眼的歐吉拉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你是多愛睡覺啊,八輩子沒睡是吧?先把被子弄幹再睡不成嗎?差這麽點時間嗎?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懂不懂?濕漉漉的被子蓋著怎麽舒服......


    歐吉拉給了她一絲眼縫,然後徹底合上了。


    慕蘇:......


    慕蘇還是很別扭,如果這別扭不解決,她覺得自己會一直別扭下去——


    “食堂裏有鼓風機,可以加熱,烘幹應該用不了太久。”遲睡一會你會死嗎


    歐吉拉轉了個身,大概是嫌她煩,慕蘇勃然大怒,一股你不讓我做我偏要做的叛逆勁兒上頭,她指揮身旁兩名姑娘去食堂借可以加熱的鼓風機,借用迴來後,硬是把歐吉拉的被子扯了起來,幾個人輪流扯著被子終於把被子烘幹了——


    自始自終,歐吉拉同學,都在,睡。


    她真睡著了!


    慕蘇:!!!


    慕蘇發表意見:她真是個變態!


    兩個姑娘中的一個把被子搬到歐吉拉床上給她蓋上,一個關鼓風機,整個宿舍都都被吹得熱烘烘的,對此,暗自翻白眼:人家也沒讓你做啊,誰是變態還真不好說!


    你個死強逼症!


    ......


    ......


    貝莎在開口求情的同學的陪伴下,冷汗連連地去醫療室治療手傷。


    醫療室的醫生連受傷的原因都沒問,給她把手骨接上,讓她躺到醫療艙治療了一會,又交待了幾句,便把人趕走了。


    欺淩,哪裏都有,軍校更是屢見不鮮。隻要不死人,學校、教官一般都不會插手,因為,這也是“人際”中的一項。作為醫療室的醫生,這位醫生見過類似的事不要太多,早過了“仁慈的心”階段。


    “這個醫生態度好差勁哦,問都沒問一句怎麽受傷......”那同學發了句牢騷,因為拒絕把自己的被子澆濕,導致貝莎斷腕,她有些心虛,故而急於補救和挽救友情,於是在貝莎要去醫療時自告奮勇陪她來了,但後者一路愛理不理的態度也讓她很不爽,內心那一點點心虛和愧疚早消耗得七七八八,反而隨著心虛和愧疚的消失而不斷想起自己因為幫她求情而獲得的羞辱——


    貝莎不耐煩,“問了又如何,我能說歐吉拉折的嗎?就算我說了他知道了又如何,能為我去折迴來嗎?”


    那同學也滿腔怒火,“你這是什麽態度,我不就發兩句牢騷嗎?你衝我發什麽火?”


    “我衝你發什麽火你會不知道,我的好朋友。”


    那同學漲紅了臉,“你簡直莫名其妙!”


    “我是莫名其妙,也不需要你故作好心。”


    “你神經病哦,我什麽要為了你澆濕自己的被子,還好我沒澆濕,不然你下次是不是就該覺得我要為你去衝鋒陷陣了?我欠你的啊。”


    兩人開始爭吵起來,最後不歡而散。她們走後,一個助教從牆後轉了出來,“啊喲,真是小女生呢!”他笑著說。


    第二天,上午的軍訓完畢,集隊解散時,貝拉忽然對歐吉拉單獨下了個命令:236134,再加跑十公裏。


    不跑完不準吃飯。讓慕蘇監督。


    貝莎臉瞬間慘白。


    .......


    .......


    慕蘇覺得自己真倒黴,為什麽要讓她來監督?是覺得歐吉拉看自己太順眼了嗎?


    “喂,你可以慢點跑。我不會打小報告的。”


    在歐吉拉跑了幾公裏後,她跟在她身邊小跑一段說。


    看著歐吉拉看過來的冰冷的眼神,她攤手,“幹嘛這種眼神看我,我可沒打小報告的習慣。”她頓了一下, “貝莎剛才來找過我,跟我急赤白臉地解釋,說她沒打過小報告,手傷的事別人問她都是說自己撞傷的。我覺得她不像撒謊。宿舍的人也問了,沒有人說過。當然,後麵的事,不敢百分百保證,但你肯定也清楚,在軍隊,打小報告是沒用的。”


    教官根本不會理會,所以,這罰跑,很有可能另有情由。


    慕蘇猶豫,心想要不要建議她往“教官們栽培她”方向想?


    “喂......你真的不用跑這麽急......”就這麽一猶豫間,她已經被甩下一截了,慕蘇急追上,“教官們都不在。你可以歇歇。”雖然十公裏不算多,但在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後再跑,那就是要人命啊。


    歐吉拉終於開金口了,慕蘇正色,就聽歐吉拉語氣十分嚴肅:“再遲,飯堂就沒飯了。”


    慕蘇:......


    我說了這麽多,你都沒聽見嗎?


    她氣急,“你這個人,除了吃飯睡覺訓練,還有其他事嗎?”


    “揉小湯圓。”


    慕蘇:......那是什麽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軍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琉璃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琉璃秀並收藏軍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