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九號車,到達了b—12區宿舍,在宿管處確認了入住信息,領取了製式生活用品,一行人來到了203房間:帝國軍事學院的宿舍是四人一大間的,每人一小單間,客廳陽台公用。據說為了促使學生們在最初就養成自律整潔的良好習慣,一二年級學生幾乎每天都會由學長們檢查內務,到了三年級以上,才是抽查,而檢查的方法很簡單——也有人說很變態:負責檢查的學生穿著潔白的新襪子、戴著雪白的白手套,在房間內走一遭、摸一通,大凡上襪子上有一點汙跡、白手套上揩到一點灰塵,那就不、及、格,必須重新清潔。


    個人物品也要嚴格按照生活手冊上要求的擺放,必須整齊有序,房間隻能出現跟學習、軍事訓練相關的物品,其他物品嚴格禁止,譬如,有些同學喜歡睡覺的時候摟個布偶,於是也帶來了,擺放在床上,這是被禁止的,學院不是幼兒園,自個睡覺都不敢,你咋不迴家喝奶去,你說心理需求?抱歉,學校對你的心理需求不感興趣,軍隊最不要的就是軟弱的人;又譬如說,佩恩買的那些醫療用品,因為訓練時常會有受傷的可能性,雖然學校有醫生、醫療室,但也不能保證每個都能及時受到救護,還有就是一些小傷最好能自己處理就自己處理,別浪費醫療資源;所以,這些是允許出現的,當然,也必須擺放整齊。


    這種嚴苛的製度對初初離家的學生尤其那些家境富裕在家裏從來沒動手勞作過的學生堪稱酷刑。據說光是折疊整齊的被子就難倒了不少學生,有不少學生覺得我是來學習軍事知識的,不是來學做家務的,被子折疊成長條形棱形方型奇形甚至床上攤著,又有什麽關係?據說有一屆學生就此聯係了幾乎整個年級的學生就此向校方發起抗議——當然被校方殘暴鎮壓了,據說為了懲罰這些“不知所謂”的學生,據說那屆學生的內務檢查嚴苛達到了史上變態新高,那些學生也被加倍地操練得不成人形......


    民主?


    抱歉,軍隊隻有命令!


    最不需要的就是標新立異和不羈不馴。


    據說那屆學長們畢業好幾年後,但凡提起“內務”兩個字,臉都是白的。


    黑色禁區,不隻是因為製服黑色,還有:內務黑。


    新生們每天忙於上課和訓練,還要費時費力地做好內務,生活簡直是水深火熱——據說有學生為了“節省”內務時間,都是把被子疊好當祖宗供奉的,另用自帶的被子——有一種新型填充材料的被子,能壓縮成一小方塊,展開跟常用被子規格一樣,輕薄柔軟,溫暖舒適,能塞進校方提供給學生存放私人(貴重)物品、內務檢查也不會檢查的那一格子,據說是“內務新手”必備係列,軍校附近的銷售量極火爆——佩恩是沒遇上,不然以他對歐吉拉小姐內務能力的懷疑,必然要買一床以避萬一的。


    不過,別以為這種取巧方法就可以讓你避免內務的折磨,太天真,學校幾百年的教學經驗還鬥不贏你這種屁都不懂的小家夥他們也不用混了。這種取巧的方法隻能用來應急或者短時間內避免你手忙腳亂不能應付內務覆滅的命運,該學習的東西可一點都不能少哦:學校是要內務現場考核的,並作為一項重要成績記錄在案,不及格的必須補考直至及格,不然不予畢業——這也是船上討論的家長們擔心孩子們內務不過關畢業不了的原因。


    一家人放下了行李,先簡單參觀了宿舍,呃,實在沒什麽好參觀的,一個貫穿四個小房間的不大的客廳,一個偏西的不大陽台,陽台因為樓層低矮的原因,也沒有什麽好風光。一目了然。歐吉拉的三位舍友還沒來報到,所以現在整個宿舍隻有歐吉拉一人入住。參觀完畢,一個人就開始熱熱鬧鬧地收拾歐吉拉的房間了。


    房間不大,隻有十來平方,佩恩還感歎了,他們那會兒住的可是大通鋪,現在社會進步了,軍校也講究私人隱私了雲雲。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進門是幹濕分離的洗漱間,對麵是衣櫃和書桌組合。


    衣櫃可以擺放適量私服,現在隻發放了兩套作訓服,所以還顯得空蕩蕩,但以後發放了各季度常服、禮服、作訓服,就緊湊了,櫃麵鑲嵌有全身鏡,可供學生檢點自己的穿戴;右側是學習桌椅,上方牆上有三排用來擺放書籍的架子,再裏,就是長二米、寬一點五米的標準學生床——


    艾莉絲太太坐了一下床,第一反應就是:吉拉肯定不會喜歡這張床,太硬了。


    家裏的床是吉拉自己選擇的,艾莉絲太太從來沒看過她那麽認真、挑剔,第一次看見她逛商場(床褥專賣商場)沒有露出“還沒有逛完嗎?好困啊”的表情——歐吉拉陪她逛街,倒是從來不會露出不耐煩表情,她就是“啊,這是啥?有啥好逛的嗎?還不如睡覺,好困啊,想睡”的迷茫表情讓你逛不下去。每一張床墊她都要仔細檢查它的彈性、鬆軟度、密度,還要躺上去親身感受——艾莉絲太太對此有些尷尬,好在歐吉拉長得好看,好看的人做什麽都賞心悅目,不然躺在商場的床感覺有點猥瑣呢!


    然後就選擇了她自己心儀那張。那張床墊軟軟的、彈彈的,加上家裏的被子又鬆又軟,每次看著吉拉心滿意足睡醒的樣子,就會讓人產生一種‘這張床一定很舒服吧,她看起來睡得好香甜’、自己也想試一試的感覺。


    “床墊有點硬。”佩恩摸了摸床墊,也說。因為太太經常念叨的緣故,佩恩也略知道一些繼女的小嗜好,“看看能不能在上麵加個墊子?”他迅速翻了翻新生生活手冊關於私人小單間的條目,然後遺憾看向繼女,“不能。宿舍單間內的布置不能作任何改動。”


    “沒關係。”他的繼女也嚴肅地迴答。


    之所以說嚴肅,是艾莉絲太太從她的語氣猜測出來的——歐吉拉臉上還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表情。


    大家七手八腳收拾好了房間:主要是艾莉絲太太負責,佩恩和歐吉拉搭手。


    佩恩想到“內務”這種很嚴肅的問題,再看看歐吉拉小姐的表現,想想太太那句自己也不確定的“會......會吧”,佩恩覺得:還是別指望了!於是,深沉思考後小聲地對繼女說——他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像教繼女作弊——“真搞不好內務衛生,給點錢,請同學幫忙吧!”


    然後在繼女略詫異的眼神中不自在地撇開了微紅的臉,呃,剛我說了啥?我啥也沒說!= ̄w ̄=。今天天氣真好啊!


    佩恩不知道,幾乎每一個對自己孩子內務能力懷疑/絕望的家長,都暗搓搓地說了同樣的話——


    家長們為了孩子們的內務也是很拚了呢!


    艾莉絲太太不知道先生和女兒的“悄悄話”,在那抱怨,“這樓層低了,光線不大好呢。”


    佩恩趕忙答道:其實這是給予新生的‘優惠’呢!因為住得樓層矮,集合的時候尤其半夜突擊集合,時間上就十分有優勢呢!


    “哦,是這樣嗎?還要半夜集合的啊?!”


    “當然,你以為啊?”


    ......


    ......


    收拾好後,一家人就去了宿舍附近的餐廳,用歐吉拉的點卡買了飯菜,一家人吃了一頓軍校標準餐,然後去遊覽了學校開放能參觀的地方,然後三個小時就差不多過去了,學校信息部門發來通知離開的信息,迴宿舍取迴了夫婦倆的行李,歐吉拉送他們到校門口,新生報到後禁止外出——


    分別在即,艾莉絲太太一路上緊張地念叨那些說過不知道多少遍保重注意身體的車軲轆話,到了門口,眼圈兒就紅了,拉著歐吉拉的手,千叮萬囑,聲音都帶上幾分哽咽,”吉拉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記得給我們寫信打電話。有什麽需要的就買。要正常吃飯,多吃點。不要挑食。睡覺要蓋好被子。放假了要跟同學們去玩,不要隻睡覺。跟同學好好相處,還有不要說我不許你說的話......知道嗎?”


    “哦!”歐吉拉慣性地迴答,然後想了想,又加了句:“知道了。”


    艾莉絲太太低頭抹眼圈兒。


    此情此景,佩恩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麽,但該說的,都給太太說了,他想了想,說:“記得定鬧鍾。”這個太太沒說過。


    歐吉拉:“......哦。”


    要走了。


    艾莉絲太太終於控製不住情緒,一把抱住歐吉拉,哽咽,“吉拉,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歐吉拉點了點頭,想到艾莉絲看不到,於是說:“我會很好的。你放心。”


    四周都是要離開的家長和送別的孩子,氣氛有點傷感,佩恩也微微濕了眼圈,不過他沒好意思表露,勸慰太太,“好了,放假不就迴家了嗎?你這一哭,吉拉都不能安心讀書了。”


    艾莉絲太太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


    三人訴離別,無人注意的小湯圓不甘寂寞,“嗯呀”地叫著,用小手拍打座椅板麵:看我啊看我啊!


    艾莉絲太太把他抱起來,“來,小湯圓,親親你姐姐。”把小家夥湊了過去,歐吉拉蹭了蹭他小臉,不忘記重申:“養胖點。”


    艾莉絲太太:......


    終於分別。


    艾莉絲太太一步三迴頭,走到校道盡頭再迴眸,吉拉還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隔得遠了,她已經看不清楚她的臉了,可看著那身影,艾莉絲太太就是控製不住傷感,眼淚一下子湧了從來,“迴去吧,”她拚命揮手,“吉拉,迴宿舍去。不要送了。”


    那身影沒動。


    佩恩也是第一次感覺到繼女對“家”的眷戀,他扯了扯太太,“走吧。我們不走。她不會走的。”


    “嗯。”艾莉絲太太眷戀地再迴眸一眼,跟著丈夫帶著兒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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