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世界陷入黑暗,隻留一輪圓月掛在空中,為這黑暗帶來了一絲光明,明月的光輝傾灑樹梢,透過樹枝間的縫隙鋪灑大地。忽然,在樹林中出現了一縷青煙,嫋嫋升起,沒入無盡的黑暗。


    碧瑤托腮坐在樹下,抬頭無神地望著夜空,身前的火堆吱吱作響,宛如一個不甘寂寞的小孩,拚命地表現出自己的存在,然而卻喚不迴碧瑤一絲一毫的注意。在她的腦海裏不停地迴閃著一些片段,但她卻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記得對方一身白衣和那溫柔的聲音,碧瑤微微皺眉,心中不停盤旋著一個名字,讓她口中不禁念起,“陸、雪、琪······”


    此時,腳步聲傳來,碧瑤微微眨眼,收迴思緒,轉而雙臂環膝,秦無炎拿著水囊迴來,坐在碧瑤身旁,無意問道:“在想什麽呢?”然後雙手伸向火堆,汲取溫暖。


    碧瑤微頓,然後搖頭,“沒什麽。”


    秦無炎也不強求,拿起身邊的包裹,取出一包點心遞給碧瑤,“給···”


    碧瑤看去,頗為驚訝,“桂花糕?”


    “這一路荒涼,我怕你會餓著,特意從義莊帶了些出來。”秦無炎解釋道。


    碧瑤微微一笑,伸手接過桂花糕,拈起一塊,轉頭看著秦無炎,“青龍大哥說,你跟他一起到總壇學習功法的時候,你總是餓著,像餓死鬼一樣,總是吃不飽,還偷吃。”說完迴頭將手中的桂花糕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美味地讓碧瑤不禁眯起了眼睛。


    秦無炎無奈笑道:“這個青龍,到底抖了我多少醜事啊?”


    碧瑤咽下口中的桂花糕,“他就隻有你一個兄弟嘛,總是牽腸掛肚的,怕你在萬毒門餓著。”


    “我拜入萬毒門十五年,從來就沒吃飽過,”秦無炎狀似輕鬆,卻心中略帶傷感道,“第一個五年,在毒蛇穀裏度過,那裏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小孩,每天用我們的鮮血供毒物吞噬,以煉血蠱,後來慢慢地,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還活著。第二個五年,師父送我去總壇,練習功法,那裏荒無人煙,可吃的寥寥。我那時個子小,其他人都看不起我,隻有青龍把他的口糧分給我······”秦無炎迴想著,不禁有些失笑,“嗬,那個傻大哥。”


    碧瑤笑著搖頭,“青龍大哥才不傻呢,他是善良,你不也總是偷吃的給他吃嗎?聽說還差點兒被打死。”


    秦無炎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不似平常的陰冷,看上去讓人舒服很多,他轉而調侃道:“我是因為他是青龍聖使,故意討好他呢。”


    碧瑤一眼看穿,轉頭道:“你隻是不想欠人人情吧,”秦無炎眼神一暗,“上一個欠的是毒神,所以就把一輩子還給他了。”碧瑤看著秦無炎微微垂下的眼瞼,轉而問道,“那、最後那五年呢?”


    “最後那五年,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有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隻是有些事情,哪怕是刻意忘掉也不能夠,”秦無炎抬頭看向碧瑤,眼神意有所指,“該來的,還是會來。”


    碧瑤垂眸看著火堆,沒有注意到秦無炎的眼神,既然該來的,還是會來,那自己能找到心中失去的真相嗎?碧瑤不禁收緊手中的桂花糕,陸雪琪,見到你,是不是就能明白一切。此時,碧瑤腰間的金鈴忽然微微作響,閃著幾乎看不見的微弱金光,讓在場沉浸在各自世界中的兩人都沒有察覺。


    叮鈴叮鈴,陸雪琪猛然睜開雙眸,偏頭看著自己手邊的天琊劍,劍柄上的金鈴正如前幾次一樣,散發微弱的金光,她疑惑地伸手觸摸,卻在碰到的時候,那金光突然消失,鈴聲也戛然而止,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陸雪琪心中更加疑惑,轉頭環視四周,曾書書和司徒逍在對麵的草地上側臥而眠,而她背靠著的樹幹後方,李洵也和她一樣,坐靠著樹幹而眠。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地,耳邊隻有身旁同伴們安眠的唿吸聲,但陸雪琪卻再也沒有了困意,她抬頭望著夜空中的圓月,似乎曾幾何時,也和某人一起看過這樣的夜空,這樣的圓月,那種陪伴的感覺讓陸雪琪的心中升出陣陣暖意。於是她將天琊劍抱在懷裏,左手緊緊握住劍柄上的金鈴,並把它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祈願在夢中能再次見到你,哪怕自己醒來仍然不記得,也好過不管夢境還是現實,都沒有你的存在,就這樣,陸雪琪靜靜地望著夜空中的圓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同一夜空下,月光毫無阻攔地傾灑而下,在茫茫的沙漠中反射出點點星光,順著夜風緩緩移動,宛如微波的海浪一樣,延綿到無邊的黑暗。在寂靜的沙海中出現一團火焰,似將這一片黑暗燒成了一個窟窿,與周圍的夜幕形成了一道光與暗的屏障。


    三尾坐在火堆前,輕輕撫摸著玄火鑒,目露深思,而一旁的小環則不停地用自己的拳頭捶著腿,口中繼續勸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姐姐?你拐我也沒用啊,又不能稱斤賣了?再說,我又不會武功,這茫茫大漠,漫漫長夜的,這萬一遇到歹徒,我還得給你拖後腿。”


    “萬一遇到歹徒,你以為我會救你嗎?”三尾抬眸無情地說道。


    小環笑著肯定道:“姐姐不是壞人,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了。”


    三尾微微詫異,放下玄火鑒,拿起身邊削尖的樹枝,將火堆中看上去烤好的紅薯插起來,然後摘下白色麵紗,湊近鼻尖輕嗅。旁邊的小環看到三尾的真容,瞬間被驚豔到了,她不由地張大嘴巴,對方唇紅齒白,柳眉如葉,在左邊的眼角上還有一顆美人痣,看上去十分嫵媚。


    三尾不知小環的想法,聞出紅薯的香味後,便把紅薯遞給她,“來,”小環迴神,伸手接過,三尾一如既往地辯解,“留著你還有用,不要亂想。”


    小環拿著樹枝,將枝頭上插著的紅薯湊近聞聞,好香啊,她都忍不住流口水了,不禁讚歎對方,“姐姐,你真厲害,和我爺爺一樣,不管走到哪兒,都能找到好吃的。”


    三尾微微一笑,“你跟你爺爺關係很好嗎?”


    “是啊,”小環一邊伸手撥開紅薯的皮,一邊說道,“我出生沒多久,就沒了爹娘,兩三歲時就跟著爺爺,過著走南闖北的生活,哎···”小環有些擔心周一仙,“走了這麽多天了,爺爺找不到我,一定急死了。”說完歎口氣,將剛剝下的一小塊紅薯放進口中,香甜溢滿,讓她擔憂的同時,又露出一絲滿足。


    三尾眼裏有一絲同情,“難怪,看你這麽大大咧咧的樣子,也不似千金大小姐。”


    小環不禁失笑,“我哪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啊,我從小就跟著爺爺漂泊四方,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我經常問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你知道嗎,爺爺每次都會跟我說,人這一生啊,要走很長的路,可是今天呢,又不知道明天的路,所以等到明天天亮了,自然就知道路在哪裏了。”


    三尾認真地聽著,然後轉頭問道:“這種顛沛流離、無處棲身的日子,小小年紀,你不會覺得苦、不會怨嗎?”


    小環吃著香,咽下口中的美味,連忙搖頭,“我不覺得苦啊,雖然我從小就沒了父母,可是我的爺爺很疼我的,他帶我去過,很多好玩好玩兒的地方,經曆過很多有趣事情,還遇到過,很多很多好玩兒的人呢······”三尾靜靜地聽著,嘴角也不由地上揚,看著小環也目露一絲憐愛,像她這樣善良開朗的孩子確實少見了,三尾拿起另一根樹枝撥弄火堆,讓火堆裏的火更加旺盛,隻靜靜地聆聽著小環訴說著自己的事情,“我覺得我挺幸運的,以前有衛爺爺和爺爺,現在還多了一個雪琪姐、小凡哥哥和曾書書,還有金瓶兒姐姐,他們都對我很好的。”


    “嗬,你倒是挺容易滿足的。”三尾不禁笑道。


    小環驕傲地揚起頭,“嗯,”然後看著遠處的大漠,“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大漠呢,能看到這麽美的夜空,吃到這麽香的烤紅薯,你說,誰還能有我幸運呀?”三尾笑著順著小環的視線看了一眼夜空,這樣的圓月在大漠裏很是常見,卻在這個女孩的眼裏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小環繼續說道,“對了,姐姐,你知道我還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嗎?”三尾微微搖頭,小環迴憶著,“有一次我和爺爺在樹林裏迷了路,然後,我們就看到一隻會跑的蘑菇,然後······”三尾認真地看著小環絮絮叨叨,第一次感覺小環不再聒噪了,心裏似乎也有些喜歡上這個開朗的女孩了。


    來到沙漠,風沙走石,眼前一片模糊,若不是有法力維持,怕是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曾書書一路順著小環留下的記號追蹤到沙漠,但在這裏卻突然沒了蹤跡,他不由納悶,“怎麽迴事啊,怎麽找不到記號了?”


    司徒逍看著周圍的風沙,“這裏風沙太大,風把記號都掩蓋了,我想她們應該是走到沙漠深處了。”


    眼前的飛沙走石,讓陸雪琪不禁迴想起自己曾在沙漠裏的遭遇,那種恐懼和不安湧上心頭,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話語。


    李洵有些苦惱,“沙海茫茫的,簡直是大海撈針。”


    “咱們還是分頭找吧。”司徒逍提議道。


    曾書書也讚成,“行,那咱們四個分別朝不同的方向尋找,這樣效率也會快些,你說呢,雪琪?”


    曾書書轉頭詢問陸雪琪,陸雪琪卻好像沒有聽到,曾書書不解地喚道,“雪琪?雪琪?!”


    “嗯?”陸雪琪猛然迴神,看到眼前目露擔憂的曾書書,“怎麽了?”


    “還說怎麽了,該是我問你怎麽了,自從走進這沙漠,你就不大對勁,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曾書書關切道。


    司徒逍也同樣察覺到,“是呀,雪琪姑娘,你若是不舒服,我們就休息一會兒吧?”


    陸雪琪抬手阻止他們,“我沒事,找小環要緊。”


    “那我們······”曾書書還沒說完,突然傳來兵戈之聲,幾人疑惑地看看對方,然後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此時風沙停止了肆虐,眼前恢複了清明,幾人走出一個緩坡,入眼就是兩隊人馬在兵戎相見。明顯有一方處於劣勢,可以看出劣勢的那方手無寸鐵,而另一方手握刀劍,還有幾個人騎著馬揮著刀,將那群手無寸鐵的人圍在中心,任他們肆意斬殺。


    陸雪琪看到此景,眼前浮現了當初她和戲班一起路過沙漠時,也是被這些類似的馬賊圍在中間,班主和師兄師姐們都被他們殺死,隻留下她一人,就是為了把她獻祭給那怪物。陸雪琪眼眶微紅,手心漸漸握緊,在看到那馬賊領頭的人時,陸雪琪瞬間控製不住自己,一步衝上去,而那坐在馬上愜意地看著手下斬殺百姓的領頭人,正麵帶一副黑色麵具,詭異而又邪惡,就如當初······陸雪琪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麵具,那個讓她嚐盡恐懼和黑暗,親手把她扔進沙奎穴中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雪琪!”曾書書情急地叫住陸雪琪,但陸雪琪卻充耳不聞,他迴頭看向其他兩人,然後一起參加了戰鬥。


    隨即戰局逆轉,馬賊們被陸雪琪一道道的法力擊退,曾書書也一手擊退一個,司徒逍的武功雖有些不熟練,但區區幾個馬賊還不至於打到他,李洵則目露狠色,對衝過來的馬賊毫不留情地一掌擊倒,陸雪琪雖恨極了他們卻並沒有拔劍,因為天琊不是用來對付沒有法力之人。眼見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倒下,那黑色麵具下的領頭人顯現出一絲慌張,他連忙抬手一揮,“撤!”


    馬賊們聽到命令,急忙抽身而退,領頭人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陸雪琪,陸雪琪見他們逃走,就要追過去,曾書書急忙上前攔住,“雪琪,窮寇莫追!”


    陸雪琪滿臉的肅殺之氣,轉頭冷凝地瞥向他,曾書書一驚,腳步不禁後退一步,“雪琪,你······”陸雪琪一把推開曾書書,足下一點,追了過去,曾書書攔不住她,看著她飛離的背影,焦急地喊道,“雪琪!”卻滿心詫異,為何雪琪的眼裏會有恨意?自從年老大被消滅後,他一直以為雪琪已經沒有要報仇的目標了,但···這又是怎麽迴事?


    被解救的商人上前拱手道謝,“多謝幾位大俠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正待前去追陸雪琪的曾書書被打斷,他轉身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本分,”他看了一眼對方身後的幾個人,“你們的人都沒事吧?”司徒逍和李洵也上前,卻沒有見到陸雪琪,都有些納悶。


    那商隊的人搖頭,隻是有些傷感,“哦,沒事,隻是損傷了幾個兄弟,幸好東西都沒丟,真是多虧了幾位大俠。”


    “隻是我有一事不明,”曾書書疑惑問道,“你們這手無寸鐵的,既不會武功,也不會法術,為什麽會到這大漠裏來?”


    “哎,我們幾個同鄉一起去中原購貨,本想走這裏抄個近路,早日迴鄉,誰成想竟會遇上馬匪。若不是遇到幾位少俠,就算僥幸逃命,可能這些貨物也不保了,沒了這些貨物,我們幾家老小可真是要去喝西北風了。”


    “那現在你們沒事了,我們就告辭了。”曾書書拱手道別,心裏還在擔憂陸雪琪的情況。


    誰知對方突然道:“少俠留步,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車裏還有很多食物,留下來吃口東西,明日再走吧?”


    曾書書笑著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還要去找同伴呢,剛才她追著那馬匪,我們很擔心她。”


    “哦,既然這樣,”對方迴頭對身後的人點頭示意,隨後那人從馬車裏拿出一個包裹,他遞給曾書書,“恩人,這些都是食物,走出沙漠還要好幾日,我覺得你們會需要,也算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曾書書有些猶豫,李洵則毫不客氣地上前接過,“多謝,我們正好需要。”


    “李洵,你······”曾書書不讚同收下,因為他們救人並不是為了迴報。


    李洵不耐煩地看向曾書書,“曾書書,你不需要,我需要,沙漠裏無糧無水的,若沒有食物,怎麽有力氣去找人?”


    司徒逍連忙上前拉開兩人,“好了,我們還是先去找雪琪姑娘要緊。”


    聽到陸雪琪的名字,兩人皆陷入緘默,相互看了一眼對方後,都撇開頭不再爭論。


    沙漠中一群倉惶逃走的馬匪終於停下淩亂的腳步,麵帶黑色麵具的領頭人憤恨道:“哼,看樣子,應該是中原的修仙門派,但是到了我們沙漠的地盤,我定要你們死得很難看!”


    唰地一聲,身邊的幾個人皆倒下,領頭人詫異迴頭,陸雪琪滿目寒霜地盯著他,讓他後頸一寒,一絲恐懼從心中升起。隨後一道劍氣閃過,他還來不及反應,隻覺胸口有一個硬物抵著自己,他緩緩抬頭,嘴角揚起一絲邪笑,而陸雪琪則目露震驚,手中力道再次加重,卻依然刺不進對方的身體。


    領頭人抬手一揮,推開陸雪琪的劍,他仰頭大笑,十分自信道:“哈哈哈,我可是刀槍不入的,你能奈我何?”


    陸雪琪抿唇,手腕翻轉,法訣拈起,一道天雷從天而降,直中領頭人,領頭人自信自己不會被怎樣,絲毫沒有躲避,結果瞬間渾身抽搐,頭冒青煙,緩緩倒地。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漸漸向他走來的女子,宛如地獄修羅前來索命,而他卻渾身麻痹,動不了分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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