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碧波廳,原本被清秀的河水和連綿的假山環繞,但假山已成一片廢墟,碎石躺在地上昭示著它之前遭受多麽悲慘的待遇。


    張小凡蹲下撿起地上的石子,迴頭道:“是師姐。”


    “陸師姐將假山劈為碎片,那秦無炎一定逃到地下去了。”林驚羽猜測道。


    曾書書走到碎石的中央,隨即轉身招唿著他們,“你們快來看,這裏有個洞口。”四人圍著洞口,然後相視點點頭,一起飛身而下。


    四人落地後,曾書書驚歎道:“這地宮這麽深?”


    李洵從手中飄出一個火球,查看四周,張小凡也拿出燒火棍照亮眼前的路,林驚羽則警惕著四周,曾書書走著走著,突然鼻子一嗅,“哎,這什麽味兒啊?”


    三人一聽,也不由地輕嗅,確實有股怪味,再往前走,眾人一驚,隻見前方的洞窟內,遍地都是蝙蝠的屍體。張小凡拿著燒火棍湊近一看,有的屍體上還殘留著雷電,張小凡看到後一笑,“是師姐。”


    曾書書一聽連忙湊上來,“我就說嘛,隻有雪琪有這麽大本事。”


    李洵頓時放鬆下來,“既然陸師妹經過這裏,說明這裏已經安全了,我們還是趕快通過吧。”


    張小凡看著蝙蝠的屍體,忽然想起了什麽,“等等!”


    李洵和曾書書迴頭不解地看他,林驚羽則察覺到不對,走到張小凡身邊,“小凡,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張小凡指著地上的屍體,對曾書書說,“書書,你看看這些蝙蝠是不是有點眼熟?”


    “啊?”曾書書彎腰湊近仔細查看,“咦,這不是城北的吸血蝙蝠嗎?”


    “沒有蝙蝠妖。”張小凡皺眉道。


    “什麽?小凡你說什麽?”曾書書一時沒明白過來。


    “這裏既是吸血蝙蝠的洞窟,那麽蝙蝠妖也一定在。”林驚羽解釋道。


    “可是,蝙蝠妖不是已經被鬼先生殺了嗎?”曾書書疑惑道,那次在城北的樹林中,他親眼看見鬼先生一招擊殺了蝠妖。


    “這裏叫萬蝠古窟,”張小凡強調道,“必定與這些吸血蝙蝠有關,我擔心……”


    曾書書突然恍然,“你是說蝠妖不會隻有一個?”見張小凡點頭和林驚羽凝重的神色,曾書書吃驚地張著嘴,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四人加快了腳步,隻想快點離開這裏,誰知就在他們快離開之時,一陣強大的陰風撲麵襲來,使得四人皆抬手抵擋。陰風過後,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他們眼前,殷紅的雙眼直盯盯地看著他們,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曾書書不由地吞咽一口口水,指著地上蝙蝠的屍體,“哎,它不會認為這些是我們所為吧?”


    林驚羽拔出斬龍劍嚴陣以待,眼睛一刻也不離那蝙蝠妖,“師兄,這有區別嗎?”


    曾書書想想後點頭,“也是,雪琪本來就是我們一夥的。”


    張小凡、林驚羽齊齊看向他,曾書書不解地眨眨眼,“怎麽了?”


    張小凡有些無奈,“書書,別說的我們才是壞人一樣。”


    曾書書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地笑道,“口誤、口誤,嘿嘿。”


    李洵瞥他一眼,不滿地偏頭,伸開雙手正凝聚著法力,張小凡也同樣擺出攻擊的架勢。那蝠妖雙翼一振,長嘯出聲,直衝他們襲來,張小凡大喊,“趴下!”巨大的蝠妖從他們上空飛過,緊貼在對麵的石壁上,陰惻惻地盯著他們。


    此時,城主府來了一位意外之客,小環看到對方後,高興地跑過去,“瓶兒姐姐!”


    金瓶兒溫婉一笑,看到她身後的阿相,再看看四周,不禁目露疑惑,“其他人呢?”


    “他們下地宮去追秦無炎了。”小環指著碧波廳的方向。


    金瓶兒微驚,“什麽,他們就這樣下去了?”


    小環相信他們,“姐姐,你放心,他們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


    金瓶兒依舊緊皺眉頭,“小環,你不知道裏麵的兇險,”阿相聽後,不禁也走過來,“我合歡派之所以定居渝都,為的就是守護這座地宮。”


    阿相不解,“渝都城下不是黑心老人的老巢嗎?跟你們合歡派有何關係啊?”


    金瓶兒解釋,“昔年,我派因為獸神之事起了內訌,本派金玲夫人已無求生之念,便同黑心老人一同進入地宮長眠於此,那裏是他們殉情之處。”阿相和小環吃驚不已,“我看過金玲夫人留下的門中古卷,黑心老人本來就擅長奇門遁甲之術,金玲夫人更是設下幻術布置,裏麵機關重重。而且我聽說萬毒門已尋找萬蝠古窟已數百年,秦無炎敢下去,肯定是對裏麵的情況有所了解,這是敵暗我明,小凡他們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阿相急忙上前,“小凡不能有事!我要進去幫他們。”他記得師門囑托一定要護小凡周全。


    金瓶兒也正有此意,“我要保護先祖的遺骨不受侵擾,而且我還欠小凡他們一個人情,我跟你一起去。”


    小環擔憂地拉著金瓶兒,“姐姐,你們要小心啊。”


    金瓶兒點頭微笑,然後和阿相一起前往地宮入口。


    小時候最溫暖的記憶,便是她再次得到了家人的溫暖,小癡娘親溫柔地撫摸她的頭,而瑤瑤則親昵地親吻她的臉頰,這一刻是她最難忘的記憶,雖然要和她們分別還是會很傷心,但她願意等著她們來找自己。隻是再次相見卻又是離別之日,看著瑤瑤為自己深陷險境,她恨自己不能保護她。而在青雲山下相遇之時,她是又驚喜又驚嚇,終於到了能保護瑤瑤的時候,於是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卻還是沒能救下瑤瑤,那一刻她的心如同死了一般,隻剩下無盡的悲傷和悔恨,以後的日子她終日沉浸在修煉之中,隻為她報仇雪恨。陸雪琪的目光沉浸在前麵漂浮的氣泡中,隨著氣泡的上下左右地移動,她的腳步也不禁跟上去,而原本與碧瑤相牽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但她卻沒有察覺。


    與她第一次相遇,是在黑暗的夜裏,她拉著自己的手在人群中奔馳,而她自己卻隻能感到耳邊唿唿的風聲和手中的溫暖,她看著前方努力奔跑的背影,突然對這個剛隻有一麵之緣的小姐姐產生了幾分興趣,若是小姐姐能陪我玩兒就好了。雖這樣想著,但最終她卻把小姐姐弄哭了,她很沮喪,沒想到第二次相遇,她和她竟然成為親人,於是她開心地親了她。第三次相遇,是她最悔恨的時候,為什麽平時不好好修煉,才會害得小姐姐為她如此忍辱。而第四次的相遇是她最難忘和悲慟的時候,看著她即使遍體鱗傷,也要救自己的堅決,她就再也無法從心中將那抹潔白的身影抹去,從此一心修煉,隻期待著和她再次相逢。碧瑤的眼眶逐漸濕潤,她看著眼前一幕幕的景象,就像迴到了當初的時候,不禁上前抬手觸摸,仿佛就能摸到景象中的小琪,誰知一腳踏空,碧瑤墜落而下,多麽熟悉的感覺,宛如那次從青雲山的懸崖墜落一樣。


    碧瑤不禁開口,“小琪……”


    “瑤瑤!”陸雪琪從墜下的那一刻就在尋找碧瑤的身影,她深怕七年前的一幕重現,在看到碧瑤時,她努力向前伸出手,隻希望抓住碧瑤。碧瑤看到陸雪琪後,莞爾一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兩人的手終相連,陸雪琪用力一拽,將碧瑤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在感受到碧瑤的溫度後,她的心才安下來。


    陸雪琪不想再次失去,不由地抱緊碧瑤,下巴摩挲著碧瑤的發絲,“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琪?”碧瑤察覺陸雪琪的情緒不對,那懷抱自己的雙臂有些微地顫抖,她看著周圍不斷下墜的景象,和剛才那奇怪的氣泡,瞬間明白了小琪也和她一樣,迴想起了七年前令兩人生離死別的場景。


    碧瑤雙手環住陸雪琪的後背,輕輕拍撫,“小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碧瑤感受到陸雪琪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她看著陸雪琪身後不知何為底的黑洞,心下一暖,小琪永遠都是這樣,即使再害怕和不安,她也總是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像現在這樣,明明在墜落的一瞬,她卻先急著找自己,確定自己的安全,最終和她一起墜下這無盡的黑暗。在這無盡黑暗裏不知有什麽危險在等著我們,所以小琪寧願用她的後背對著危險,而把自己緊緊擁抱在懷裏。


    “小琪,你願為我而把後背留給敵人,我又豈能將你的後背交付於他人!”碧瑤雙手不斷變換,一道綠光發出,一朵透明的傷心花從碧瑤的手中盛開,然後漸漸擴大,直到將兩人完全包裹住,花瓣再合攏,宛如一個花骨朵漸漸地隱沒在黑暗中。


    洞窟內,巨大的蝠妖在和張小凡四人周旋,明顯張小凡幾人處於下風,蝠妖對洞窟熟悉擅於東竄西跳,總是困不住它,也無法下手給與重擊。此時,曾書書想起自己的乾坤袋,連忙掏出法寶,拿出一個狀似八卦陣的銅鏡,他用銅鏡往蝠妖身上一照,蝠妖竟然躲閃開了,他一喜,大喊道:“大家快過來!”


    其他三人連忙抽身退出,聚集在曾書書身邊,看到蝠妖對那銅鏡有害怕之意,李洵連忙擺出八荒火龍陣,一條火龍衝出直奔蝠妖,蝠妖叫囂著拍著雙翼躲閃,曾書書看準時機拿銅鏡一照,蝠妖又連忙退迴去,正好被火龍纏住,蝠妖痛苦地悲鳴,最終倒地而亡。


    “哎,最終搞定了,”曾書書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了一眼李洵,“不錯啊。”


    “哼!”李洵扭頭向前走去,曾書書不滿道,“什麽態度啊?”


    張小凡走過來,“好了,走吧。”曾書書才不情願地跟上,但在路過蝠妖屍體時,張小凡的燒火棍忽然閃爍不定,他微驚,拿起一看,那蝠妖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張小凡抬眸看去,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屍體下麵有什麽在往外爬出來,在看到一顆黑乎乎的蝙蝠頭和那詭異的血瞳時,他大喊,“跑!快跑!”


    三人詫異迴頭,就見張小凡驅使著燒火棍正和半人多高的蝠妖僵持著,林驚羽連忙拔劍上前,一劍斬斷那蝠妖的右翼,蝠妖痛苦地慘叫,那聲音似要穿透耳膜,讓在場的四人連忙握住耳朵,但依然抵不住那刺耳的聲音。小蝠妖邊叫邊衝向張小凡,張小凡被聲音所擾,隻能一手抬起燒火棍抵擋蝠妖的衝擊,卻被逼得連連後退,最終從洞窟一側的斷崖摔落。


    “小凡!”林驚羽看到張小凡被蝠妖攻擊,就已準備好攻上去,但那刺耳的聲音讓他的動作變慢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小凡掉下去,林驚羽毫不猶豫跳下去,驅使斬龍劍一劍刺入蝠妖的後心。


    張小凡用燒火棍抵著眼前的蝠妖正不知該如何時,那蝠妖卻突然頓住,如沒了力氣般向旁邊摔落下去。而映入他眼中的是林驚羽衝下來的身影,他微微吃驚,“驚羽?”同時心裏似乎有什麽被觸動了一下。


    “小凡、小凡、小凡!”張小凡在昏暗中聽見一聲唿喚,他慢慢睜開雙眼,就看到林驚羽焦急又擔心的表情,他疑惑道,“驚羽?”


    林驚羽扶著他起身,他環顧四周,一片黑暗,但腳下卻有零星微弱的磷光,像是漂浮而上,“這是哪兒?”


    林驚羽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這裏很詭異,小凡,要當心。”


    “恩,”張小凡這才想起林驚羽下來的原因,他不禁抓住林驚羽,“驚羽,你怎麽也跟著跳下了?”


    林驚羽微頓,“我……隻是擔心你。”


    “驚……”


    “好了,小凡,師兄他們應該著急了,我們快離開這裏吧。”林驚羽打斷道。


    張小凡隻好點頭,跟上走在前麵的林驚羽,而背對著張小凡的林驚羽卻凝著眉,一臉困惑,剛才他為什麽要心慌,為什麽?


    曾書書好不容易從洞窟的斷崖上爬下來,他有些埋怨正在下來的李洵,“李洵,你怎麽不把那蝠妖燒得透透的,還留個小的跑出來。”


    李洵落地後,不滿地看著他,“我怎麽知道那蝠妖的肚子裏還有個小蝠妖。”


    “我看是你的八荒火龍陣練得不夠火候吧?”曾書書略帶諷刺道。


    “你!”一向高傲的李洵指著他,然後危險地靠近曾書書,“曾書書,那你要不要來試試啊?”


    曾書書一看李洵動真格了,連忙轉身向前走,“我們快去找小凡和驚羽吧。”李洵收起手中的火苗,慢騰騰地走上去,他現在隻想快點找到陸師妹,確定她是否平安。


    張小凡走著走著,突然聽見有人在叫他,“小凡、小凡……”他不解地迴頭看,卻無半人的蹤影,於是問林驚羽,“驚羽,你叫我?”


    林驚羽疑惑轉身,“沒有,怎麽了?”


    張小凡搖搖頭,“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那聲音很熟悉……”張小凡說著又聽見那些聲音,他轉身一看,每個叫他的人都是熟悉的麵孔,那些久遠他都以為見不到的麵孔,張小凡看到他們,不禁麵帶微笑。


    “小凡、小凡……”這聲唿喚是張小凡總在夢裏聽見的,他定睛望去,果然是她,不由得眼眶微濕,“娘、娘……”


    林驚羽微驚,看著張小凡目光呆滯,似乎魔怔的樣子,他連忙叫他的名字,但張小凡似乎沒有聽到。林驚羽看著四周,正焦急地想辦法時,忽然看到身後漂浮著幾個身影,他拔劍轉身一揮,那些虛空的身影立即消散,林驚羽感到這裏越來越不尋常了。


    張小凡沉浸在與親人、與草廟村的村民們重逢的喜悅中,那些陰靈漸漸地靠近,他手中的燒火棍突然一震,發出幽光,張小凡立馬驚醒過來,再看周圍那些熟悉的麵孔卻變成了怨靈一樣要抓他,張小凡連忙舉起燒火棍使出一擊,那些陰靈才消散。


    “小凡,你沒事吧?”林驚羽跑過來查看他的傷勢。


    張小凡搖搖頭,“驚羽,我剛才夢見了草廟村,夢見了我娘、我爹……”


    就在張小凡思念草廟村的時候,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縷縷的青煙,向他們聚集,林驚羽連忙止住張小凡的話,“小凡,別想草廟村!”說完揮劍斬去攻過來的陰靈,張小凡隨即迴神,也配合林驚羽一起與四麵八方圍攻過來的陰靈戰鬥。


    一片無盡的黑海,黑暗的上空,海浪拍打著岸邊,岸邊沙灘連綿,卻零星地堆積著幾塊巨石。而在巨石前的沙灘上,一朵透明巨大的傷心花靜靜立在那裏,花蕊中躺著兩個女子,一白一碧側臥相擁,看上去十分唯美,讓人不忍叫醒。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秦無炎慢慢靠近傷心花,看到花中的兩人,他拔出斬相思,眼裏透著殺意。誰知就在他即將接近之時,傷心花感到他的殺意,發出陣陣花香,讓秦無炎的動作一滯,還沒等他迴過神,便被傷心花的法力擊退幾米遠。秦無炎勉強撐住身體,看著前方的傷心花,隻好放棄對她們下手。


    然而,秦無炎轉念一想,“也許讓你們當個誘餌也不錯。”他走向黑海邊,前方沒路,那此處一定有可以進入滴血洞的入口,若入口在附近,必有怪物守護。秦無炎看著波濤起伏的黑海,陰險一笑,從手灑出一些毒粉放入海裏,怪物一旦感受到,必會聞之而來。然後再在傷心花的附近撒上一些,待一切完畢後,他才離開這裏,躲在遠處的巨石後,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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