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嚴莊重的石獅子身後,城主府的大門敞開,門口兩個守衛的護衛一臉嚴肅,恪守職責。而在城主府門內,小環手裏捧著一疊白色衣衫,在院內走來去,還不時地探頭看向門外,似乎在等什麽人。忽然一個白色身影款款走來,門口的守衛見到她,並沒有阻攔,看來是府內常客。小環看到她後一喜,急忙跑過去,“雪琪姐!”


    陸雪琪一頓,偏頭奇怪地看著她,對方滿臉真誠的笑容,讓陸雪琪無法忽視,“小環,你在等我?”


    小環看著手中的衣服,自豪一笑,“雪琪姐,我有東西送給你。”


    陸雪琪自然看到小環手中的東西,她不解地望過去,小環隻是笑嘻嘻地拉著陸雪琪走進內院,在碧波廳處讓陸雪琪坐下,然後她將手中的衣衫放在石桌上,“雪琪姐,這可是錦繡坊做出來的,質地柔軟,千金難求……”


    “小環,”陸雪琪抬頭看著她,知她意不在此。


    小環歉意一笑,在陸雪琪身邊坐下,“雪琪姐,我其實是想跟你說瓶兒姐姐的事。”小環見陸雪琪並無異色,便繼續道,“瓶兒姐姐一人獨自支撐錦繡坊本來就不易,而且這錦繡坊的繡娘大多都是落魄無處,孤苦無依的弱女子,這要不是瓶兒姐姐收留她們,還不知道她們要上哪裏去討生活呢。”


    陸雪琪總算聽明白了,“小環,你想說讓我別懷疑她,對吧?”


    小環不安地握著自己的雙手,“雪琪姐,我相信瓶兒姐姐,她待我和繡娘們都親如姐妹,她對衛爺爺也很好的,她絕不會害衛爺爺的。”


    但陸雪琪仍心存疑惑,她並不知金瓶兒的為人,“小環,你隻看到她對你們好,又怎知她之前的做法,對其他人又如何呢?”


    小環微歎,欲言又止般地道出她與金瓶兒初次相遇的情景,“六年前,我和爺爺途經湘南,爺爺那時受了風寒,流落到荒野,還遇到了流寇,若非瓶兒姐姐相救,我們將性命不保。但是那時的瓶兒姐姐也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卻還是出手相救,雪琪姐,你說一個存有害人之心的人,會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嗎?”


    陸雪琪沉默不語,小環再道,“雪琪姐,我不是要袒護瓶兒姐姐,而是我相信瓶兒姐姐的為人。我和爺爺四處流浪,也見過不少人,我能分清善惡好壞,瓶兒姐姐她真的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她不會危害渝都,也不會危害衛爺爺的。”


    “青雲弟子行事向來磊落,沒有證據是不會冤枉無辜的。小環,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此事。”陸雪琪肯定道。


    小環聽後,終於鬆了一口氣,“謝謝雪琪姐。”


    陸雪琪看著小環純真的笑容,忽然問道,“小環,你可知金瓶兒就是合歡派的妙公子?”


    小環的笑容一滯,後又揚起,“我不管瓶兒姐姐是什麽人,但她就是我認識的瓶兒姐姐。”


    陸雪琪聞言垂眸,小環看向陸雪琪,“雪琪姐,我知道你雖然不愛說話,也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內心卻是極善極柔的,不像其他那些正道弟子一樣迂腐,否則也不會和碧瑤姑娘成為朋友。”


    陸雪琪抬眸看她,眼裏盡是探詢之意,小環連忙擺手,“雪琪姐,你別誤會,我隻是偶然聽到曾書書他們說起,絕不是有意的。”


    “小環,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因為金瓶兒是魔教中人,而對她有所偏見,隻要她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便相信她。”陸雪琪保證道。


    小環聽後一喜,抓住陸雪琪的手,高興道:“雪琪姐,你真是太好了!”


    陸雪琪有些不自在地抽迴手,小環將桌上的衣服遞給陸雪琪,“雪琪姐,那這件衣服你就收下吧。”


    陸雪琪看了一眼,沒有伸手,“小環,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衣服……”


    “哎呀,雪琪姐,你看整個城主府都是些大男人,就我們倆個女子,而你又是貴客,總得讓我替衛爺爺盡盡地主之誼啊。”小環真誠地看著陸雪琪,大有她不收不擺休的趨勢,小環見陸雪琪還在猶豫,轉念想起最近曾書書來拜托她的事,計上心來,“雪琪姐,不如這樣吧,你若收下這件衣服,我便答應你們出演戲劇。”


    陸雪琪聞言隻好妥協,“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嘿嘿,謝謝雪琪姐!”小環笑容滿麵道。


    陸雪琪捧起衣服,“該是我謝你。”


    小環笑笑,“那我現在就去找曾書書,和他們商量具體事宜了。”說完,便起身離開。


    陸雪琪看著手中的衣衫,摸上去質地柔軟,絕非凡品,不知瑤瑤穿上會是怎樣的光景。思及此,陸雪琪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城主府,返迴山海苑。


    張小凡和曾書書兩人正愁眉苦臉地坐在迴廊的欄杆上,張小凡用肩膀碰碰身後的曾書書,“唉,書書,你說中秋的晚上,要向老百姓們募捐,還要唱戲給他們看,陸師姐想的法子能行嗎?”


    “反正我是相信親親雪琪的。”曾書書一臉自信道。


    “可是,現在最關鍵的是找不到主演啊?”張小凡十分擔憂。


    “這個小環,請她幫忙還不幫,真是的,虧得外公說她乖巧孝順呢,我看就是不近人情!”曾書書昨天一直吃了閉門羹,心裏早已不痛快,趁此發泄一番。


    誰知,偏偏被人撞個正著,“誰說我不近人情了?”小環從迴廊的拐角處走來,眼神不滿地看著曾書書。


    曾書書連忙起身,想懟迴去,被張小凡急忙拉住,不停地眨著眼睛示意他,“嗬嗬,小環,書書他不是說你呢,不是。”


    張小凡一抬胳膊推了一下曾書書,曾書書迴神,附和道:“沒有,我絕對沒說你。”


    “哼!”小環無視他,走到張小凡麵前,“小凡哥哥,我這次來是告訴你,我答應幫你們了。”


    張小凡一驚,“真的?”


    “當然,還能有假。”小環肯定地點頭。


    曾書書奇怪地看著她,“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昨天我追著你要你幫忙,怎麽今天突然改主意了?”


    “要你管,哼!”小環偏頭不理他,曾書書咬牙切齒地吞下這口氣。


    張小凡也十分疑惑,“小環,你怎麽突然答應了?”


    小環麵色一緩,“我是看在雪琪姐的麵子上,才答應你們。”


    “雪琪?”


    “師姐?”張小凡和曾書書對視一眼,難道是陸雪琪開口找小環幫忙了?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著。


    “還是我家親親雪琪厲害。”曾書書頗為自豪道。


    小環趁機打擊他,“什麽你家的,雪琪姐又不喜歡你。”


    “你……”曾書書強忍下怒氣,“我不跟你計較。”


    “哼!”小環忽想起什麽,指著曾書書,“還有,我不跟他演,我要和小凡哥哥演。”


    曾書書理所當然道,“當然了,我還不想和你談戀愛呢。”


    張小凡連忙勸道:“好了好了,小環,謝謝你。”


    小環對張小凡點頭一笑,然後轉頭對曾書書做個鬼臉後才離開。曾書書指著她的背影,連連搖頭,“一點兒都不可愛。”


    林驚羽來到山海苑,本想找阿相前來幫忙中秋晚上的事,沒想到在一座小拱橋上迎麵與碧瑤狹路相逢。他微頓腳步,踏步上前,碧瑤似是沒看到他一般,毫不猶豫地從他身邊走過。


    “等一下……”林驚羽在碧瑤擦肩而過時,還是開口叫住她。


    碧瑤停下腳步,沒有轉身,“有何貴幹?”


    林驚羽也沒有轉身,“我希望陸師姐沒有看錯人。”


    碧瑤偏頭,“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隨後離開,而跟在碧瑤身後的野狗,看出林驚羽惹碧瑤不高興了,就上前故作兇神惡煞般的模樣,警告林驚羽,“聽見沒,我們少主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林驚羽轉身皺眉看他,野狗抬起手中的配劍,“怎麽?”


    此時,阿相走來,抬手製止野狗,“最好別在這兒惹事啊。”


    “你是幹什麽的,給我滾!”野狗毫不客氣道。


    阿相嗤笑,“嗬,膽兒挺大啊,這山海苑是我鄺家的產業,你叫我滾?”


    野狗立馬轉向,指著林驚羽,“我讓他滾。”


    林驚羽一臉怒氣,最終和阿相兩人離開。廂房裏,阿相親自為林驚羽斟茶,“來,林兄弟,喝茶。”


    林驚羽喝口茶水緩解怒氣,然後說出此行的目的,“阿相,我來是請你幫忙的。”


    阿相爽快道:“好,不管什麽事,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


    林驚羽欣慰一笑,“多謝,是這樣,書書已想出治理水源的方法,但急需銀兩,所以我們打算在中秋的晚上搭台唱戲,向百姓們募捐,其中有些具體事宜還需你來幫忙。”


    阿相眼前一亮,“不錯啊,這個辦法好,到時候要是籌不齊,剩下缺多少由我來出!”阿相拍拍胸脯,一臉豪氣。


    林驚羽點頭,“多謝。”


    “哎,說說你們打算演什麽戲劇啊?”阿相的好奇心被勾起,湊近林驚羽問道。


    林驚羽微微皺眉,“是講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與一個魔教妖女相愛的故事。”


    阿相十分驚訝,然後拍著林驚羽的肩膀,“不錯啊,這種劇老百姓們肯定喜歡。”


    林驚羽偏頭看他,“可是……正派和魔教之間……”


    “隻不過是個戲劇,何必較真呢。”阿相無奈地端起茶杯,“你們挺有想法的,還能想出這種劇情。”


    “是陸師姐想的。”林驚羽語不驚人道。


    阿相一聽,剛到嘴裏的茶水瞬間噴出,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林驚羽,“你是說,那個冷若冰霜的陸雪琪?”


    林驚羽點頭,也是一臉疑惑,“恩,的確是陸師姐的主意。”


    “看不出來啊!”阿相抬手擦擦嘴邊的茶水,一邊不停地驚歎。林驚羽轉頭看向窗外,不知為何,這戲劇中的情景,總讓他想起陸師姐和碧瑤之間的關係,她們雖不似劇中人物的關係,也沒有劇中關係深刻,但結局都是一樣的,正魔一旦開戰,她們是無法不站到對立麵的。


    陸雪琪捧著衣衫迴到山海苑,一進到院內,就碰到走出來的野狗,野狗知她是碧瑤的貴客,自然也客氣地向她拱手示意,“那個、少主,在裏麵呢。”


    陸雪琪點頭,走過野狗,卻突然被野狗叫住,“哎,那個、少主可能心情不太好。”他希望陸雪琪哄哄碧瑤,讓她開心點兒,因為碧瑤隻肯聽陸雪琪的。


    陸雪琪不解,她早上出來時,並沒有發現碧瑤不對,“瑤瑤,她怎麽了?”


    說到這個,野狗就一臉怒氣,“還不是你們青雲的弟子,惹著我們少主了。”


    陸雪琪聞言皺眉,野狗一時嘴快,忘了碧瑤之前囑咐他不許說今天之事,他連忙捂住嘴,訕訕地笑著,“嘿嘿,少主在等你呢,你快進去吧。”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亭台樓榭,鳥語花香,本該一片春意盎然的美景,卻被一綠衣女子依窗而立,滿臉惆悵,平添一份傷感。陸雪琪在不遠處的樹下久久望去,她不知碧瑤和她的同門發生了什麽,但一定與她有關。


    陸雪琪低頭看著手中的衣衫,餘光瞥見旁邊一簇盛開的花朵,眼裏流光閃過。


    碧瑤在屋內靠著窗戶,看著外麵綠意盎然的景色,卻絲毫沒有進入她的眼底,腦中不斷迴想起林驚羽的話,她明白林驚羽隻是擔心陸雪琪,但她就是無法不去耿耿於懷,正魔之間的天塹阻隔著她們,同性之間的鴻溝也阻隔著她們,何時她們才能不去顧慮什麽而真正地在一起。碧瑤心下微歎,未來的事無法預料,而她隻想抓住現在的溫暖和幸福,不讓其從指間消逝。


    眼前飄下一片花瓣,碧瑤不覺地伸手,粉色的桃心花瓣落於掌心,讓碧瑤想起在狐岐山時,陸雪琪為她布置的漫天花雨。想著想著,碧瑤的嘴角就不斷上揚,而眼前的幻影似乎與現實重疊,一片片的花瓣真的如那時一般在她麵前落下,鼻尖的花香,熟悉的花雨,碧瑤笑得開懷,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小琪的傑作。


    碧瑤開心地倚著窗戶,探出身子用雙手去接不斷落下的花瓣,忽然一枝粉紅色的花朵躍然出現在眼前。碧瑤接過花朵輕嗅,“小琪,我知道是你。”


    陸雪琪走到窗前,看見碧瑤滿臉的笑容,唇角微提。


    碧瑤手裏轉著花朵,可惜道:“小琪,你注定成不了惜花之人了。”碧瑤見陸雪琪看過來的眼神,笑著湊近她,“因為每次都要哄我開心啊。”


    陸雪琪瞥見碧瑤發絲上的花瓣,抬手輕輕拿起,然後柔情地注視碧瑤,“我現在就在惜花啊。”


    碧瑤跌進陸雪琪那深邃的雙眸,感覺快要溺死在這無限的溫柔中。她臉頰一紅,真是猝不及防,小琪總是無意中說出這些讓人感動又臉紅的情話,而每次又都被說到心坎裏。碧瑤傾身靠在陸雪琪的懷裏,陸雪琪抬起一手環住她,鼻尖縈繞著碧瑤身上的香氣,讓陸雪琪心裏一動,然後微微低頭,在碧瑤的發絲上落下一吻,碧瑤閉眼享受陸雪琪的溫柔。


    雖隻一窗之隔,也無法阻擋兩人的心意相通和繾綣真情。


    迴到屋內,陸雪琪將手中白色衣衫放下,碧瑤剛關上房門,忽然想起鬼先生叮囑近期不許陸雪琪使用法力。她心裏一驚,連忙轉身跑到陸雪琪身邊,上下查看,“小琪,有沒有哪裏不適?”


    陸雪琪疑惑,碧瑤解釋,“你忘了鬼先生說過的話了?”


    陸雪琪恍然,“我沒事,瑤瑤,這隻是個小法術,不礙事的。”


    “不行,”碧瑤態度堅決,“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好,都聽你的。”陸雪琪知道碧瑤擔心她,但若是看到碧瑤不開心,她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得到陸雪琪的保證,碧瑤才看見桌上的衣衫,她拿起一看,不禁感歎,“這件衣服很精致啊。”


    “穿上看看?”陸雪琪眼裏帶著期待,讓碧瑤不忍拒絕。


    “呃,小琪,這件白色衣衫比較適合你。”碧瑤還是委婉道。


    陸雪琪垂眸想了一會兒,碧瑤以為她是妥協了,誰知陸雪琪抬頭,語氣肯定,“瑤瑤,我想看你穿。”


    麵對陸雪琪難道執著的目光,碧瑤終是點頭,拿著衣衫走到屏風後換上。陸雪琪坐下來靜靜地等待著,碧瑤換好後,從屏風後出來,陸雪琪抬眸,眼裏流露出驚豔,宛如一個靈動的仙子突然變得嫻靜舒雅,讓陸雪琪移不開目光。


    碧瑤揪著衣袖,“小琪,這件衣衫好像有點偏大啊?”


    陸雪琪迴神,沒有接話,碧瑤奇怪抬頭,想到一種可能,她走到陸雪琪身前,俯身看著陸雪琪,“小琪,這該不會是送給你的衣衫吧?”


    陸雪琪微頓,然後點頭,碧瑤指著陸雪琪質問道:“說,誰送的,是不是那個總在你身邊亂晃的曾書書?”


    陸雪琪搖頭,不想碧瑤誤會,便把小環一事細細說來,碧瑤聽後鬆了一口氣,陸雪琪拉著碧瑤坐下,“瑤瑤,在擔心什麽?”


    碧瑤偏頭,“你說呢?”


    “瑤瑤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陸雪琪堅定道。


    碧瑤微歎,她迴握著陸雪琪的手,“我當然相信小琪,隻是……”陸雪琪不解地看著她,碧瑤心道,隻是不相信青雲的人。


    見碧瑤不願說,陸雪琪也不再勉強,她隻希望碧瑤開開心心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於是,陸雪琪問道:“瑤瑤,中秋晚上可有事?”


    碧瑤搖頭,“沒有,怎麽了,小琪?”


    陸雪琪抿著唇,這是她第一次邀請碧瑤,仍有些不自在,“那、我們出去轉轉?”


    碧瑤看陸雪琪這羞澀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這可是小琪第一次約我呢。”然後湊近陸雪琪,在她嘴角輕輕一吻。


    陸雪琪微頓,隨後微笑地看著碧瑤,冰山瞬間融化的場景也隻有碧瑤一人能看見。碧瑤不禁心跳如鼓,小琪果然還是笑起來美,當然隻有她才能看到,碧瑤心裏竊喜著。兩人的手緊緊相牽,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分開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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