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班五十幾個學生,女生占了大半,一開學,男生們就迫不及待地評選班花,丁楚楚拔了頭籌。


    她成績全班第一,人又小小一隻,性子乖巧羞怯,特別容易臉紅,純得不行,選班花那會兒,李時煜壓根沒猶豫,果斷投了她一票。


    不過,他們沉哥那會兒,好像誰也沒投?


    李時煜八卦的目光望了過去。


    九月初,女生穿著一身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墨藍色褶裙,細嫩的兩隻手在身前握著一瓶脈動,因為個人矮,不得不仰頭看陸沉,雪白的頸子從短袖的方領中伸展出,有一種纖弱的美感。


    “嘖嘖——”


    他玩味地感慨兩聲,推搡旁邊一眾人,“走走走,買飯!都聚在這兒看什麽看!讓不讓人姑娘說話了啊!”


    “哈哈哈,走了。”


    “沉哥你慢點來哈。”


    男生們嘻嘻哈哈走遠前,還不忘耍嘴。


    被打趣了一遭,丁楚楚臉更紅了。


    她抿唇看了陸沉一眼,勉強將心裏那股子有些畏懼的感覺壓下去,小聲地說:“那個……謝謝你星期五幫我,這瓶飲料請你喝。”


    這話說完,她手臂伸直,將脈動遞了出去。


    陸沉經她這麽一提醒,也總算想起來,高二開學不久,他的確是順手幫過一個女生。


    不過,並非因為他有什麽英雄救美的覺悟,而是因為他那會兒在網吧輸了比賽心情正暴躁,很不巧地遇到蔣勳那一幫孫子了,更不巧地是,他們五六個人,正把一個姑娘往牆角推。


    他就陰陽怪氣地諷了一句,“呦,你們這是真不拿自己當人了?”


    那幾個孫子看見是他便一哄而上。


    女生哭著跑了。


    原來是她?


    陸沉舌尖抵著腮幫笑了下,“客氣。”


    爾後,他一手抽走了飲料,邁步去找李時煜一幫人。


    丁楚楚迴到桌邊時,孫婧已經幫她打好飯了,看見她臉蛋紅紅的樣子便努努嘴,一臉促狹,“接了吧?”


    “嗯。”


    丁楚楚點頭,拿了筷子吃飯。


    忍不住翹起的唇角,泄露了一絲情緒。


    孫婧隻知道她在課外被一群混混為難,陸沉出手相救,卻不曉得是蔣勳為了給阮玥出氣所以帶人堵了丁楚楚,見她這一副粉麵含春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笑,篤定地道:“我就說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啊——”


    丁楚楚惱得不行,抬腳輕輕地踢了她一下,“這話你別再說了呀,被人聽見多難為情,他隻是順便幫我,而且我……”


    “知道了,心裏隻有學習嘛。”


    孫婧吐吐舌頭。


    陸沉拿著飲料到了李時煜邊上。


    一群男生都興奮起來,有人忙不迭問:“什麽情況呀沉哥,吃個飯都有班花親自送飲料。”


    “難得見楚楚姑娘這麽主動,你可不能負了人家。”


    “負你媽——”


    陸沉將飲料擱在桌上,難得地開口解釋了句,“上禮拜五她在校外被人欺負,順手幫了下,沒別的。”


    “英雄救美?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就是,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一切的英雄救美,都源於見色起意。”


    “哈哈哈——”


    桌上轟然爆發出一陣哄笑。


    有人眼尖地瞥到不遠處丁楚楚正好看過來一眼,立馬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再看見人家姑娘一張臉都快埋到碗裏去了,忍不住“嘖嘖”兩聲,感慨道:“這姑娘是屬小白兔的吧。”


    一群人又笑。


    飯桌上秦崢聽了半晌,納悶地問:“我說你們不至於吧,真都覺得她漂亮?看著也就那樣,比不過阮玥。”


    聽見這話,李時煜立馬笑罵道:“我看就是你自己欠虐,喜歡那種冷美人,女孩子嘛,還是要嬌嬌的才可愛,是吧沉哥——”


    他扭頭對上陸沉臉色,莫名地噤聲了。


    陸沉哂笑一聲,懶得再搭理他,低頭開始吃飯。


    比嬌氣?


    誰比得過阮大小姐?


    ……


    此時,阮玥已經迴了教室。


    一中雖是寄宿製,卻並不強製學生住校,隻是要求晚上迴家住的學生在學期一開始全額繳費後,額外辦理走讀手續。可是因為住宿費一分不少,大多數學生也就選擇了住校。


    阮玥和傅知行都是走讀生,隻不一樣的是——


    因為從小有午睡的習慣,所以阮玥在宿舍裏還占了一張床鋪。


    兩個人從操場迴到教室後,傅知行便迴家了,阮玥沒和他一起走,她實在沒想好,迴去後要怎麽麵對那一雙父母。


    她母親性子高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醫的緣故,生活作風很冷淡,從小在她生活裏充當著嚴母的角色,而她爸則相反,從小將她當公主一般寵,對她有求必應。


    如果不是丁楚楚的出現,她可能永遠都無法想象,原來人一旦開始偏心,會偏到那種程度。


    他對丁楚楚的每一絲好,都像刀片劃在她身上的一次痛,起初她詫異、不悅、埋怨,到後來,一次次痛到麻木,那痛楚在他和母親離婚時達到高/潮,在親眼目睹他參加丁楚楚的婚禮時達到巔峰……


    六年了。


    她已經恨他恨了六年。


    直到現在,隻是坐在教室裏想起他,那種感覺,都焚心蝕骨。


    阮玥將額頭抵到了課桌上。


    “叮鈴鈴——”


    晚自習鈴聲響起。


    阮玥抬起頭,發現教室裏人已經滿滿當當。


    她正神遊,前排的女生突然轉過身來說:“阮玥,你數學作業寫完了嗎?咱們組就剩下你一個沒交了。”


    “……”


    阮玥愣了一下,“哦,我現在就寫。”


    “那你快點,這節晚自習下了我要給老師送過去。”


    “知道了。”


    點點頭,阮玥翻桌洞找數學作業本。


    很快將本子找出來,翻開後,卻有些傻眼了。


    數學課是上午上的,老師講了什麽她倒是能從筆記上推測出來,可這練習題怎麽答,卻令人一籌莫展。看著勾出來的題目愣了幾秒,她偏過頭小聲喚:“秦子喻?”


    秦子喻正對照著語文課本和輔導書預習明天的新課,聞言便擱下筆看了她一眼,“嗯?”


    阮玥將數學書推到他麵前,“這道題怎麽做?”


    秦子喻有輕度近視,他看了眼題,食指將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輕輕推了下,拿了紙筆低聲講:“第一問用正弦定理,第二問用餘弦定理……”


    他在草稿紙上勾了個三角形,邊寫邊說講得很慢,臨了,抬眸看了阮玥一眼,仍是低聲問:“明白了嗎?”


    他連步驟和答案都寫了出來,阮玥還有什麽不明白,連忙點頭,“嗯,懂了,謝謝。”


    話落,她低頭開始寫作業。


    數學老師統共就布置了兩道題,還都是用公式便很容易推導出結果的那種,第二道題阮玥沒好意思再問,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寫完之後,用本子碰了碰前麵小組長的胳膊。


    女生側過頭拿,聽見她開口說:“對不起呀,白天忘了做。”


    從來沒人告訴過阮玥,她低聲說話的時候,聲線溫柔而迤邐……


    小組長是個性格爽落的女生,剪著短短的男孩頭,開學後發現自己身後坐了個冷美人便很自覺地保持了距離,此刻冷不丁聽見她道歉,微微一愣,擺手說:“沒關係,也沒那麽著急。”


    “麻煩了。”


    阮玥笑了下,也鬆了口氣。


    班主任董國鋒推開教室門,抬眸就看見她一副好像沒事幹的樣子,便開口問了句:“阮玥,作業寫完了?”


    突然被點到名,阮玥下意識站起身,道:“嗯。”


    董國鋒點了點頭,吩咐說:“寫完了那就趕緊把板報弄一下,馬上就教師節了。”


    “……知道了。”


    阮玥坐下後,又低頭在桌洞裏翻找起來。


    好一會兒,一無所獲。


    她蹙眉想了想,才記起來,先前選好的圖樣在一本讀書雜誌上,忘在宿舍了,她本來應該課餘活動時間去拿……


    這時,隔了一個小組,丁楚楚已經站起身了。


    十九班的課代表是按照開學後的摸底考試單科成績,由班主任指定的。阮玥是語文課代表,丁楚楚總分第一,兼任英語課代表和學習委員,可因為董國鋒帶語文,平素有些事更習慣直接指派阮玥,所以板報也交由她負責,丁楚楚和班上一個美術特長生負責幫忙。


    看到她們倆已經起身往後麵去,阮玥隻得跟過去。


    她在一組,陸沉在二組,黑板就在二組和三組最後麵,等她端著凳子到了李時煜邊上,便發現後麵兩排男生都在抖著肩膀悶笑。


    丁楚楚立在秦崢那邊,小臉漲紅,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陸沉抬起一腳踹在他凳子腿上,“不發騷能死?!”


    “死不了死不了,沉哥您息怒——”


    秦崢說話間連忙將桌凳一起往前挪,故意裝出的一副惶恐樣,讓後兩排一群人憋笑憋得更辛苦了。


    就在這一片悶笑裏,丁楚楚將凳子放在了陸沉和李時煜身後,抬頭小聲地對阮玥說:“我先擦黑板吧,阮玥你給許怡然說一下畫什麽。”


    許怡然是美術特長生,性子文靜,人很好說話。


    聞言,她便側身從丁楚楚和陸沉中間走過,到了阮玥旁邊。


    兩個人走得稍遠了些交流。


    陸沉略一抬眸,隻看見女孩低垂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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