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域不可以相互疊加。


    這意味著,當莉迪亞撐開她的領域,形成域中之域,就能隔絕島嶼主人無所不在的注視。雖然同時她也無法突破籠罩整座島嶼的神秘領域到外麵去,但僅僅是隔絕一定範圍內的感知,已經足夠了。


    計劃就從這裏開始——


    傭人房門被關上,地下室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先是死寂了數秒,接著莉迪亞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布料窸窣聲裏,她抱怨:“俠客,你剛剛砸死我了!”


    她的話開啟了機關,房間裏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唿吸聲。


    “抱歉抱歉,但是一刀穿心的情況下,我再保持平衡也太假了。我已經盡量讓你摔在墊背的屍體上了……”俠客好脾氣地解釋。


    比絲姬:“你說誰是墊背屍體?”


    俠客:“……要怪就怪背後偷襲我的人太不地道了。”


    被cue的帕裏斯通發出一聲虛弱輕咳。


    “死人”紛紛詐屍,房間裏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你張開了領域?”芬克斯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裏迴蕩,“感覺怎麽樣?”


    莉迪亞側頭感受一番:“我沒有遇到抵抗。這說明……要麽對方隻是不在意,此刻正在看我們耍猴戲;要麽,就是他對領域的掌控很不全麵!但不管是哪種,他都別想穿透我的領域,感知到這裏的一切。”


    她說得很有自信——和對方相比,莉迪亞對自己領域的掌控度更高。


    “接下來,就等庫洛洛他們那邊的消息了。”俠客總結道。


    “你們怎麽樣?”莉迪亞問。


    空氣中彌漫著新鮮的血腥味。


    “死不了。”俠客說話的語氣仍很輕快,隻是抹掉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反正在沒有一絲光亮的地下室裏,也沒人能看到他麵無表情的臉。


    他用手按住胸口的貫穿傷,重新恢複流動的氣堵住了傷口,但想要徹底愈合恐怕還需要不短的時間。同樣要處理“致命”傷口的還有比絲姬——雖然帕裏斯通和飛坦出手都很有分寸,利刃僅僅擦過他們的心髒邊緣,但皮肉傷卻是實打實的。


    這群瘋子,甚至都沒有口頭商量,隻憑著幾分心領神會的默契,就敢豁出性命地互相飆戲,任由並不熟悉的家夥攻擊要害。


    帕裏斯通摸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後頸骨,有理由懷疑庫洛洛是想借機報複。後者製定的計劃根本沒和他們商量——當旅團三人圍著還有心跳的莉迪亞說出“她已死”的斷言,其他人就全都明白了。


    簡單來說,就是釣魚。


    帕裏斯通隻問自己最好奇的一點:“庫洛洛怎麽想到這個計劃的?你們找到了什麽新的線索嗎?”


    根據已知的信息,還不足以讓他推導到這一步。就算莉迪亞的領域可以掩蓋他們詐死的真相,誰又能保證幕後之人真的會在遊戲最後跳出來?如果對方隻是想看他們全部絕望地死在島上,這樣做就純屬白耽誤工夫。


    帕裏斯通想知道缺掉的那一環。


    誰知莉迪亞一派天然:“我也不知道。庫洛洛肯定發現了什麽,隻是不方便和我們說。”她隻知道庫洛洛勾了勾她的掌心,暗示他在碗中下毒。之後惟妙惟肖的裝死,就全靠他們的默契了。


    “反正是庫洛洛,相信他就好。”她理所當然道。


    俠客也道:“放心吧,團長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翌日,一陣突然的地動山搖。


    從頭頂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轟鳴和房屋塌陷的巨響,地麵在顫抖,屋頂灰塵簌簌而下,讓人懷疑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隨著不堪重負的天花板一起被埋在地下。


    莉迪亞打了個噴嚏,趴在床上把大衣蓋過了頭頂。


    芬克斯:“他們動手了。你們猜下一個來的是誰?”


    俠客猜測:“飛坦吧。”


    其他人也紛紛來了精神。莉迪亞的領域隔絕了窺視,也隔絕了他們對外的感知。困在逼仄漆黑的地下室裏,實在令人煩悶。


    閑著也是閑著,五人就“下一個來的是誰”開起賭局。


    莉迪亞和俠客都壓了飛坦,比絲姬和帕裏斯通壓了金……芬克斯壓了西索。


    俠客噴笑:“芬克斯,你還真是討厭西索啊!”


    “??”芬克斯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哪裏不對。論實力,庫洛洛和飛坦聯手絕不會輸給島上任何人,剩下的三人裏,金是最強的,西索和伊爾迷不好說,但西索畢竟是旅團的人,另外兩個先集火他不是理所當然嗎?就算從庫洛洛角度看,先把西索這個不穩定因素剔除也是有利的。


    “倒是你和莉迪亞,”芬克斯壞笑,“你們這是看不起飛坦?”


    “哈哈,不是啦。”莉迪亞笑著擺了擺手,“不是實力強不強的問題……”


    最重要的還是平衡。


    不過她沒再解釋下去,畢竟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盟友。


    門被粗魯踹開,飛坦和金的“屍體”被同時丟了進來。


    “這下怎麽算?莊家通吃?”帕裏斯通用真誠的語氣唯恐天下不亂。


    他的話打破了新來兩人的沉默,把他們從裝屍體的窘境中解放出來。


    金從地上一躍而起,左右活動身體:“你們在說什麽?嘶,那三個小子下手真狠。”


    “啊,所以是飛坦先死的?”俠客盤腿靠牆席地而坐,托著下巴指出華點。


    比絲姬不爽地“切”了一聲。


    飛坦嗓音還帶著殺戮後的喑啞,尾音危險地揚起:“你們拿我們打賭?”


    莉迪亞趕緊打了個哈哈,坐在床上關切地身體前傾,“飛坦,外麵什麽情況?”


    床尾向下一沉,飛坦坐了下來:“計劃成功,接下來就等留下最後一個……”他把清晨出現五個小瓷人的事告訴他們,顯然,假死計劃成功地瞞過了幕後主使。


    “啊,”聽完飛坦的敘述,帕裏斯通輕輕拍掌,“我好像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麽?”金抱著手臂,他跟帕裏斯通一直互相看不順眼,隨口懟了他一句。


    “我也知道了。”俠客躍躍欲試地道,“是參與度吧?”


    芬克斯一頭霧水:“什麽?”


    金扭頭看向被比絲姬霸占的床,感受到後者毫不掩飾的嫌棄,隻好撓撓頭,也學著另外三人,盤腿坐在了地上。


    “我也不明白。”莉迪亞道。


    俠客解釋:“簡單來說,就是在這場遊戲裏,幕後之人參與得太多了……”


    又兩具人體被扔了進來。


    從門外傳來庫洛洛悠然的笑聲,磁性動聽,令人從心底泛起冷意。他是上一場遊戲最後的贏家,也意味著下一場遊戲正式進入狩獵階段。


    直到他的腳步聲走遠,地下室裏的人才弄出動響——


    “嘶,砸死我了!”


    “你們這兩個混蛋,也太沉了吧!”


    趕緊將身上沉重的肉|體推開,不幸被砸中的倒黴蛋紛紛抱怨。


    莉迪亞的領域能隔絕感知,可不代表能隔絕普通的視線和聽覺。為了避免露餡,庫洛洛把西索和伊爾迷扔進來時,除了被他特意避開的床的方向,倒在地上敬業裝作屍體的幾人,悉數被砸個正著。


    他們罵了兩句手黑的庫洛洛,就拉著新來的西索和伊爾迷交換情報。


    “隻有唯一的勝者能活下來。屆時,吾會引汝進入永恆的地獄之門……這是什麽意思?”


    最新的情報,自然就是伊爾迷手上的卡片。


    飛坦對此不屑一顧:“哼,故弄玄虛。”


    卡片傳遞到金的手上,他撚過紙張和上麵凹凸的字跡,湊近鼻端嗅了嗅,“是女人寫的。”


    西索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嗯~我就說。這種事庫洛洛最擅長了。”


    帕裏斯通抵著下頜輕笑:“原來如此。”


    俠客彈了個響指,毫不掩飾輕鬆喜悅:“這把穩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比絲姬滿頭霧水,暴躁道。


    俠客在黑暗中舉起食指,笑嘻嘻道:“提示一下,幕後之人是個女人,還是個表現欲很旺盛、對我們很感興趣的女人。”


    這迴,芬克斯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莉迪亞冷冷地笑了一聲。


    庫洛洛在外麵的篝火堆旁打了個寒顫。


    “色|誘?!虧你們想得出來。”比絲姬嘴角抽搐,但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庫洛洛那個小子的話……”


    “是吧?成功率還是很高的。”俠客笑眯眯道。“那麽合理推斷,我猜團長之前也拿到了同樣的卡片,或者收到類似的暗示。”


    “真是令人掃興的答案。”飛坦意興闌珊。


    芬克斯嘀咕:“還以為是多厲害的角色……”沒想到又是一個被庫洛洛皮囊蠱惑的女人。


    “小伊~別這麽沮喪。”西索試圖把手臂搭在伊爾迷肩膀上,後者始終沉默,連唿吸和心跳都壓到幾不可聞,是在場唯一稱職裝作屍體的人,隻在這時候才斜肩避開西索的手。


    “這種事還是交給庫洛洛來比較擅長。”哪怕明知伊爾迷根本沒這麽想,西索還要故意撩撥。


    “西索,你在瞎說什麽?!”伊爾迷還沒迴答,莉迪亞先不能忍庫洛洛風評被害。


    “這麽說不合適吧。”金幹咳一聲,放蕩不羈的獵人唯獨在感情方麵意外羞澀,也是唯一為勇挑重擔的庫洛洛在莉迪亞麵前說句話的人。“討女人喜歡也不是庫洛洛的錯。他是個正經人。”


    “噗哈哈哈哈——”芬克斯噴笑不止。


    “要不是從小看到大,我都要信了。”飛坦費力地壓著笑嘀咕。


    帕裏斯通理了理身上的西服,悠悠歎了口氣,嘴角也噙著笑意。


    不管莉迪亞如何氣急敗壞,這件事都仿佛已經看到了結局。黑暗的地下室裏,閑得發慌的幾人再次興致勃勃地拉起了賭局。


    “你們猜,這迴團長要多久才能搞定?”


    “那要看對方什麽時候才出現吧。”


    “接下來就要較量耐心了。”


    “——這次就賭時間吧。對方多長時間露麵,以及,庫洛洛用多長時間搞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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