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亞是個好女孩。”


    莉迪亞跟著侍者離開房間後,福珀斯夫人對庫洛洛道,“和你很般配。”


    庫洛洛微微一笑,沒有迴答。


    會有點得意地炫耀說“當然了”,那是對同伴才有的反應。坐在桌邊的黑發少年沉靜悠然,雖然姿態放鬆,黑眸中卻滿是冷漠。


    福珀斯夫人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執起精美的陶瓷茶壺又給他的茶杯蓄上茶水,用談天的輕柔語氣道,“十三區最近頗為混亂,不過你想必可以保護好她。”她悠悠歎了口氣,“隻是人之常情,難免關心則亂……”


    “夫人直說吧。”


    “有人想通過黃金台向你求情,之前是他們衝動冒犯了,希望能再給他們一個機會……”福珀斯夫人說到這裏,看著庫洛洛冰冷如一整塊黑琉璃的眼眸,再次輕輕歎息,抿嘴露出兩邊輕淺的梨渦,語氣已是了然,“看來是我多嘴了。”


    庫洛洛喝了口茶水,“黃金台職能如此,我能理解。不用擔心,就算這件事你沒辦成,他們也不會有機會再來找黃金台的麻煩。”


    “至於以後,”他看向福珀斯夫人,語氣平平淡淡,卻又隱帶意味深長,“不能做到的事,你可以拒絕。”


    “哪有那麽簡單?”福珀斯夫人微微搖頭,“黃金台看似風光,各路強者都願意賣我們幾分麵子,可實際不過是一群毫無自保之力的女人……平時自然千好萬好,可強者一旦提出了要求,又哪有我們說不的權力?”


    “何止拒絕,”她看進對麵少年的眼睛,美眸如同陽光下的蔚藍海麵,波光粼粼,隱含期待地向他示弱:“哪怕是交代下來的任務有一個沒能做好,都會是讓我承擔不起的後果。”


    庫洛洛聽出了她的潛台詞,卻非常不解風情:“既然選了這條路,那就隻好走下去。”他頓了頓,又就事論事地道,“黃金台能經營到今天的規模,夫人功不可沒,不必自謙,你有這個能力。”


    福珀斯夫人涵養驚人,即使被他撅了迴來,也隻搖搖頭,苦澀笑道,“你太抬舉我啦!不過是弱者依附強者的把戲罷了。若說我有哪兩分心得,也就是看人的眼光……好吧,我們明人不說暗話。”


    素白的手掌撐著桌麵,儀態萬千的夫人微微傾身,雙眸緊緊地注視著他:“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可還算數?”


    庫洛洛微微抬眸看她,“當然。”


    福珀斯夫人盯著他眼睛看了兩秒,又徐徐坐迴了座椅上,給自己倒杯茶,目光落在傾瀉而出的澄澈茶水上,“你與莫羅家族的關係撲朔迷離,你可知我這樣選擇,是冒了多大的風險?”


    “可據我所知,福珀斯夫人從不做冒險的打算。何況眼下,我與莫羅家族還是盟友的關係。”


    “盟友。”福珀斯夫人笑著重複,將杯中茶水飲盡,仰首時下頜與纖頸繃出的線條美極,動作竟透出幾分豪氣。“真是後生可畏。”


    她將茶杯放下,如是感慨了一句,指著桌上的點心塔道,“黃金台的甜點還是不錯的,你可以嚐一嚐。”


    庫洛洛聽話地伸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裏咀嚼,兩頰微微鼓起,俊秀的少年臉龐頓時顯得多了幾分稚氣。


    他對麵,福珀斯夫人語氣不疾不徐,閑聊般地說起了流星街的一些近事,隻不過故事裏涉及到的人物串起來,卻足以令十三區發生一場地震……


    莉迪亞告別芬克斯,才剛走到樓梯的折轉處,迎麵就遇到另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裙的幹練女人。


    說是女人,也不過是女孩的年紀,一頭淺藍色的卷發整齊地在腦後束起垂在一邊肩膀上,眉眼如畫,氣質十分清冷。她的耳邊帶著黑色的耳機,黑西裝領口夾著小巧的麥克風,是黃金台統一的侍者打扮,隻是剪裁合體的西裝裙又顯出更高的身份。


    “客人,失禮了。”她居高臨下站在台階上,對莉迪亞冷淡地道了句,目光直直看向她身邊引路的男侍者:“吃裏扒外的叛徒,拿下!”


    跟在她身後的四名強壯保鏢氣勢洶洶地越過莉迪亞身邊,將倉皇欲逃的男侍者幹脆利落地按倒,卸掉耳機和雙手關節,堵住嘴將他抬了起來,像抬一具棺材,站在原地待命。


    莉迪亞手持滿天星,站在台階拐角處一言不發,安靜地看完了全場,才看向主導這一切的女侍者。


    “在下淺香,是黃金台的高級經理。”淺藍發色的女侍者走下台階,在莉迪亞三步之外站定,對她彎腰鞠了標準的一躬,背脊筆直,態度尊敬,又帶著冷冰冰一絲不苟的嚴謹。


    “剛才為您帶路的侍者受到了黃金台以外勢力的收買,故意帶您繞行偏僻的路線,”名叫淺香的年輕經理頓了頓,“幸好發現及時,沒給他行兇的機會。因此給您造成的驚擾,實在抱歉。”


    莉迪亞看著她,隻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追究:“我要迴去找福珀斯夫人,你給我帶路嗎?”


    女經理抬頭對上她的目光,隨即避開視線,再次微微躬身,“請跟我來。”


    莉迪亞跟在她身後,手上還把玩著綴滿寶石的彎刀,嘴角輕微一撇,似笑非笑的表情。


    名叫淺香的經理帶路,穿過黃金台錯綜複雜的道路,走到莉迪亞眼熟的福珀斯夫人門前時,庫洛洛正好從門裏出來,福珀斯夫人跟在身後送他。


    “庫洛洛!”莉迪亞輕聲喚道,快步走過去挽住他手臂。


    庫洛洛聽出她聲音不對,似乎這麽一會兒功夫在外麵受了委屈,轉頭看向她,同時將給她帶路的女人,和後麵的四個保鏢收入眼底。


    他認出被保鏢控製在手中的那個,正是之前帶莉迪亞離開的侍者。


    “夫人。”


    西裝裙的清冷女孩對福珀斯夫人俯身行禮,態度極為恭敬。


    福珀斯夫人看出別有事故,神色不變,溫和地對她頷首,“淺香。”又對站在一起的庫洛洛和莉迪亞介紹道:“這是淺香,也是我收養的女兒,從小在黃金台長大,現在負責侍者的管理。”


    “母親,”淺香改了口,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實在抱歉,因為我管理不當,手下有人被外部勢力收買,試圖對貴客不利,現已抓捕。請您責罰!”


    “他幹了什麽?”庫洛洛問。


    “他說這一層的衛生間比較遠,樓下的比較近,所以帶我下了樓。然後我上完廁所,遇到了芬克斯,他喝得醉醺醺的……我們說了兩句話,他讓我趕緊上來找你,我就迴來了。”


    莉迪亞抱著庫洛洛的胳膊道。


    聽她說完,庫洛洛和福珀斯夫人的神色皆是微微一變。若真是他們想的那樣,這背後的謀算未免太歹毒、也太齷齪了!


    “庫洛洛,莉迪亞,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們清楚的交代!”福珀斯夫人立刻道,誠懇到嚴肅地向他們解釋:“不管你們相不相信,這件事我實在並不知情!黃金台畢竟人多眼雜……無論如何,在黃金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必定要將幕後指使者查個清楚,實在欺人太甚!”


    這樣說著,這位端莊優雅的夫人第一次明顯地皺起了雙眉,湛藍的眼眸裏露出幾縷鋒芒:“淺香!”


    “不必麻煩了。”庫洛洛淡淡地打斷她,雖然不曾發怒,可他身邊的溫度卻仿佛變得寒冷了。“我們的同伴正好到了樓下,一共三個人,請你去把他們帶上來。”庫洛洛看向淺香,命令道。


    “我們自己來查,費不了多少功夫。”他輕聲低語,視線掠過被四個保鏢製住的男侍者,那已經注定是個死人。


    淺香詢問地看向福珀斯夫人,後者仍深深皺著眉,卻也隻能對她頷首:“你去吧。”


    淺香再次躬身後離開了。


    莉迪亞想問來的人是誰,看著庫洛洛沒什麽神色變化的側臉,一時竟猶豫著沒敢開口。


    “芬克斯和飛坦呢?”庫洛洛問道。


    福珀斯夫人這時已招來了另外一名侍者,是個同樣西裝革履,帶著單片眼鏡的中年男人。聽到庫洛洛的問題,他微微躬身,沉穩地迴答:“兩位大人不久前從洗浴區離開,轉移到樓下住宿區的花鳥套房,招了三名紅牌侍女陪伴。”


    “……”他們還真去狎妓了啊?


    “以上消費,按照兩位大人的要求,記在了庫洛洛大人賬上。”那人繼續道。


    庫洛洛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要叫他們過來嗎?”莉迪亞小小地拽了拽他衣袖。察覺到她有點不安,庫洛洛反握住她的手,頗為無語:“不,先隨他們去吧。”


    他端詳了一番她的臉色,見莉迪亞雖然知道自己遇到了算計,警覺卻並不出離憤怒,眼神還帶著點懵懂,便按下心中的暴戾,安撫她道:“沒事的。”


    她搖了搖他的手。庫洛洛的神色愈發放緩,同時胸中陰冷的怒火卻愈燃愈旺,勢必要將某些人燒成灰燼才能罷休。


    “庫洛洛,莉迪亞。”


    “出了什麽事?”


    神色清冷的淺香很快帶著三隻蜘蛛上來了,來者是派克、瑪奇和俠客。


    “進來說吧。”庫洛洛握著莉迪亞的手,對他們道。


    陣地重新又轉移進了福珀斯夫人招待他們的房間,擺著茶點的桌子被挪開,疑似被人收買的侍者被打斷了四肢丟在地上。福珀斯夫人坐在靠牆的椅子上,中年侍者站在她身邊。


    門關上,寬敞的房間裏隻有這八個人,庫洛洛直截了當對派克道:“派克,問他要對莉迪亞做什麽,背後的主使者是誰。”


    “是,團長。”派克點頭,走過去蹲在青年侍者身邊,按著他肩膀,冷冷地問:“你想對莉迪亞做什麽……”


    話音未落,派克的臉色已驟變,麵上如罩一層寒霜。她聲音冷厲地追問:“收買你的人是誰?!”


    “莉迪亞你沒事吧?”


    這邊,瑪奇走到莉迪亞身邊,低聲問。莉迪亞搖了搖頭,她看到派克的反應如此激烈,聯想到庫洛洛之前也異乎尋常的憤怒,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關節沒有想通。到底……想對她做什麽呢?


    “派克的臉色好難看啊。”俠客輕聲感慨。


    派克神情森冷地抬頭:“團長,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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